骨肉分离

    “姑娘你春风得意,日子顺风顺水呀……”

    才客套了两句,魏妍芝一个瞪眼,苗氏立马噤声,缩头憋脑的往魏老夫人身后站站。

    心道,别看我,是你娘的主意。这厉害的姑子,可是不好惹。

    怎么着?我好你不喜呀?

    要不就不说话,要不就车轱辘话,大眼瞪小眼,空坐着呀。

    “哐当”茶盅子又是一放,婆媳二人跟着抖了一下。

    “哎呀,夫人奶奶们,我陪不起呀。南边收拾屋子,一应添置家什物件都还没采买。婆母和孝贤又受了风寒,镇日咳嗽,请了大夫只等我回去。我这忙的前脚跟打后脑勺,既您无事,我走了!”

    她这人就是爽利,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脚底板擦火星子,提脚欲走。

    “五妹妹……”

    苗氏回头看了眼婆母,怯怯开口。

    “我问你,你家中那个妖精,你打算如何处置?”

    啊?对上魏老夫人那沉沉的目光,魏妍芝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甚至有些胆虚。

    这这那那,嗯嗯啊啊,嗐!

    “不是已经处置了吗……”

    “屁话,敢糊弄你老娘,关起来算什么处置?”

    魏老夫人登时炸了,“乓”的砸了盅子,立起眼睛骂道。

    “是不是你爷们说的,她的死生全全交由你处置。我问你,为什么不打杀了她?现在扮起佛祖,慈悲众生了呢?”

    “她、她有身子呀,打老鼠忌宝瓶。贱人死不足惜,她腹中可是周家的种子,我、我……”

    “我什么,给我闭嘴。”

    魏老夫人根本不容她开口。

    “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将将翻过身,你就装起大肚弥勒了。那贱妇害你、害先夫人,那些下作手段,自家怄的胸闷气短的时候都忘了。”

    “少拿孩子做护法金身,这都是她的招数,你吃这闷亏,被挟制的还不够吗?”

    “娘,娘啊,可她有身子呀,这一尸两命……”

    “甚孩子不孩子,她不配,她不配养周家的孩子,更不配做娘。你现在心慈手软,念她双身子。来日再借孩子爬起来,五丫头,打虎不死反伤身,到那时你肠子悔青也无用。莫怪人没劝过你!”

    魏老夫人面露怒容,眼神狠厉,牙齿咬的咯咯响。

    “先夫人多少包容和隐忍,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大局。可高氏小妇呢?吃干抹净,吃的满嘴流油,死了死了还趴在她身上吸血。儿呀,你糊涂,对这种歹人不能手下留情,能给巴掌绝不给糖!”

    说毕坐下,手指敲桌“笃笃笃”,颇有大将风范。

    “第一不要留在京中,你家恁多寄庄子,打发到哪里都成。成日里在内宅里鬼嚎,再把个爷们哄骗过去,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再不行,交给我,我给你处置。你不忍心我来做这恶人,我来!是死是活,总归不过你的手。”

    “不行,送到寄庄子能商议,要伤她命,就不能行,我不许!”

    谁能想她一口回绝,老娘面前,好不留情面。

    魏老夫人愈加气愤,拍的桌子山响。

    “你你你,榆木脑袋,里头装的都是浆糊吗?”

    “她如今是冤害嫡母的凶手,她不是谁的娘。斩草才能除根,这样的毒蛇,留着遗害千年。你不是杀人,你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你你……”

    “不行就是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魏妍芝偏梗脖子不松口,娘俩针锋相对,脸红脖子粗,眼见吵嚷起来。

    “不能不能。”

    魏老夫人高抬的掌峰,就要落下来,苗氏连忙相拦。

    “打不得打不得呀,五妹妹如今也是……嗐,娘,五妹妹自有分辩,咱们听她把话说完。”

    “娘疼我我岂不知?和嫂嫂为我操碎了心。此番她坏事,落在我手上。想到她那些阴损伎俩,给我使过的绊子,耍过的手段,我恨不得一刀捅死她。我岂不知手起刀落的痛快?”

    “可娘啊。”

    魏妍芝“噗通”跪下来。

    “可我不想,她该不该死有法度有家规有天道,我手上不想沾血,那样我会心不安。”

    说着抚上自己的肚腹:“我儿才将月余,不为旁人,只当给他积阴骘……”

    这一说,苗氏也跟着抹泪。

    “娘,您教导我们,积爱成福,积怨成祸。您对三姐姐视如己出,三姐姐对您亦是尊重,所以我们才能姊妹和睦。这都是您的善念结的善果,上苍回报。女儿从小看到的就是善恶有报。”

    “莫说她有挡箭牌,就是此刻她未孕,是杀是剐也自有爷们和国法处置。”

    “娘啊,她有儿子。是,我是可以杀了她,我是痛快了。可她儿子看在眼中,心中铭记是我杀了他娘?岂有不记恨的?”

    “甚儿子不儿子的,一个小妇。你才是他母亲,他是你儿子。”

    话到此处,魏老夫人又听不下去了。

    “他一个跛子,还是个庶子。考不得举,入不得殿,为不得官,能掀起多大水花。况他毒蝎子娘做下的下三滥事,他还有脸提,我是他早不认这娘!”

    “可他是人,他长了眼睛,他只认他看到的。到底是他生母,生他养他将他带大,再坏也是他娘。他若含恨,把这份怨念传下去。日后兄弟阋墙,姊妹反目,乃至手足相残。我、我自己的孩子岂不遭殃?”

    “我不想,不想想冤冤相报。娘啊,这宅门子里我要过到终老呢。若真让我看自家孩子受委屈,我、我……”

    嚎啕大哭:“那比剜心割肉还疼啊。”

    “妹子呀。”苗氏抹泪:“你有身子,地上寒凉,快起来,快别哭。”

    奈何苗氏怎样拉她都不愿起身,还只顾扑到魏老夫人脚下泣诉。

    “况与我,论迹不论心。纵然她包藏祸心,小伎俩着实恶心,可她还未及对我下手。娘,您莫气,我就把她送寄庄上去。只待她生养过,国法家规,她死路一条。”

    “娘,咱们就听五妹妹的吧。”苗氏同跪,抱住魏妍芝:“且留她多活几日,算仁至义尽。”

    魏老夫人抖索的托起姑娘的脸,一番陈情,她哭的泪眼朦胧。

    “既你是主母,都遵你意。为自家为孩子,远谋深虑,计量深远。娘老了,都依你。儿呀,切莫给她回旋的余地。这一仗必定要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娘……”

    两个妇人一声声跪着喊娘,喊的她心魂欲碎。

    “儿,心存善念,你们都是好孩子。天爷,折我的寿,保佑我的孩子们,一路顺遂……”

    太阳藏进黑云后面,这是一个阴霾的天。

    远望近眺,这山这水,这世界冰冻、寂静、肃穆、萧条。除了鸟雀惊飞,枝丫晃动,扑簌簌落雪的声音,这世界再听不到其他声响,仿佛一座开放的坟墓。

    和天气同样阴郁的还有胶着的战事,北狄已经在黑水河外二十里地驻扎,磨拳霍霍。谁都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谁也都不希望这份所猜测真的发生。

    这不切实际的妄想,随着北狄铁蹄的一步步逼近,我大军的迟滞不前,惶惶不可终日。

    阴云密布的北地,一场厮杀,一场恶战,血肉相搏,一触即发。

    他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报国壮志,寸土不让,文人的节气,他终究选择留下。

    这是一场注定以性命相送的保卫战,可,可他的孩子……

    “啾啾”

    骏马黑亮,不停踢蹄喘息,鼻腔间白雾氤氲。

    等的太久,马不耐烦了。顾大年一身黑,抱剑伫立,一言不发。

    是啊,等的太久了。

    宋清平仰头望天,连日的积雪初停歇,灰蒙蒙的天似是又要孕雪。再扭头,黑洞洞的屋里,娘俩似有哭声。

    不敢望,不敢催……

    “吱呀”

    双扇门打开,苏锦一手挎包袱一手牵孩子。

    “这包袱里都是你的衣裳,还有一些是我新制的,还有一些贴身的,你现在用不到,用到时再拿出来。”

    “路上小心,莫淘气,凡事听大年的吩咐。让歇就歇,让走就走。”

    “我给你的体己钱收好,十分喜欢的就买,不好意思跟大年开口,就自己买。”

    “安安稳稳的到宜陵,给外祖家给舅舅舅母问好。姑娘大了,嘴甜些。在人家家里,看眼色行事。”

    一路絮絮,直到看见宋清平和等在门口的顾大年,宋小满却不走了。

    “就不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这孩子,鼻头一酸,赶忙抹去溢出眼泪。

    “咱们不是说好的,你先走。我这里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你爹恁多公案,料理完毕,我们随后就来。”

    “那我等你们。”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苏锦摸摸头,知道这谎是编不过去了。

    他们这几日着实不好过呀!

    为了送她走,宋清平和她谈了一场,十分郑重。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姑娘,一直在哭,一直在重复。

    一起走。

    直到他恼怒,他发火,他甚至要拿戒尺,试图以暴力让她顺从。

    可她躲在苏锦怀里,哭眼红望向他,一直在喊,爹,我想和你们一起。

    直到苏锦再一次心软,要不就留下吧。

    他颓然的撂下戒尺,无所适从。

    留下就是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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