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寺墙

    萧玄知见小和尚又蔫蔫的回到后院劈柴,自己无趣便来到观戏场听故事。挤来挤去也没挤到最前面,只怪自己身材矮小只能在人堆里打转。灵光一闪,萧玄知左右巴拉挤出了人堆,绕到了观戏场的侧面,这里有一颗柳树,年代久远树干粗壮,只是现在还没有到绿柳扶风的时候,无法遮阴。

    萧玄知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上树,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前方戏台一目了然,刚才还黑压压的人群此时全在自己脚下,心中觉得痛快无比,全然不是刚才挤不进去的怂样。

    “伍奢闻之,忿怒。不惧雷电之威,披发直至殿前,触圣情而直谏。王即惊惧,问曰:”有何不详之事?伍奢启曰:”臣今见王无道,虑恐失国丧邦。忽若国乱臣逃,岂不由秦公之女!与子娶妇,自納为妃,共子争妻,可不惭于天地!此乃混沌法律,颠倒礼仪………”

    “说得好!!!!”,听到此处,萧玄知忍不住大叫一声,众人纷纷跟随,群情激奋。萧玄知兴奋手舞足蹈之余,瞥见人群中有个鬼鬼祟祟的三只手正在摸别人钱袋,正琢磨着如何收拾他,却发现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投向自己,正是来自悟心。

    萧玄知内心不悦,斜眼一瞥,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什么事,瞪了悟心一眼然后出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

    此时,雪生小和尚正弯腰气喘吁吁的将劈好的柴一堆一堆的码放好,将一起身正好看到萧玄知端着一壶茶站在面前。小和尚甚是欣慰,伸手欲倒茶,笑道:“小玄知,你真好….我正好有些渴….”

    “哎,哎….这可不是给你的….”,萧玄知急忙挡住他的手,见小和尚一头雾水,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哎呀!悟心师兄让我送水….我…这脑袋……忘得一干二净!!!”,小和尚慌乱道。

    “我这不是都给你准备好了么,直接送去就可以…..”,萧玄知差点收不住自己窃笑的表情,特意清了清嗓子说道,“快去快去….正午的日头可烈得很…晚一会儿人都要热得冒烟了……”

    “就是…就是……”,小和尚刚走没两步觉得哪里不对,又返回来盯着萧玄知。

    萧玄知觉得脸上有些发麻,低声说道:“你不敢快去,盯着我干嘛??”,心想难道小和尚猜到我想做什么了?小和尚左右摇头,笑道:“任我看,你这就像心怀不轨的样子…..”

    萧玄知面上一僵,心里一颤,故作镇静道:“胡说八道!我….还不是看你忘了,特来提醒你一下…..你悟心师兄左顾右盼的,一直没人送水….”,小和尚一听悟心等久了,顾不及多想端着盘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萧玄知长嘘一口气,跟在小和尚后面,溜回了观戏场。

    “子胥行至莽荡山间,按剑悲歌而叹曰:子胥发忿乃长吁,大丈夫屈厄何嗟叹,天网恢恢道路穷,使我恓惶没投窜。渴乏无食可充肠,回野连翩而失伴………”,唱文苍凉听得小和尚心情有些沉重,萧玄知却无心唱文,心不在焉。

    半晌过去,观戏场上短暂休息,悟心倒了杯水殷勤的递予师兄悟真。此时此刻此景,萧玄知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呼吸渐渐急促,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和他们手里的茶水。

    突然,悟真一口水差点喷到悟心的身上,悟心眼疾手快大袖一挥挡住了半杯水,”师兄,你这…….“,悟心吃惊问道。

    ”哈哈哈哈……..“,还未等绿了脸的悟真回答,就听到萧玄知拍手叫好的放肆笑声。悟心循声望去,见萧玄知幸灾乐祸的样子,伸手沾了沾撒出的水,放在唇边浅尝一下,”啐“地一声,便猜到是萧玄知在茶水中动了手脚。小和尚见二位师兄纷纷绿了脸吓得从树上出溜下去,想喊又不敢大声,”小玄知,你又做什么了!!!!“

    悟心突然右脚轻点,凌空踏步飞向大树,”劣童,看我今日如何管教你!!“

    ”啊!“,小和尚惊叫,”小玄知,快跑!“,萧玄知出溜一下先悟心一步滑下大树,拉起小和尚冲向人群,边跑边喊:”让你成天欺负人,如今也叫你尝尝!!!“

    萧玄知如泥鳅似的竟让悟心的凌波踏步扑了个空,他气急卷起衣袖,一跃一扑略带功夫,奈何今日观戏场上的人众多,唯恐涉及无辜不敢施展武功。萧玄知见悟心来势凶猛,只得在人群里打转,左推右靠的,惹的观戏场上惊叫此起彼伏。

    ”哎呦!,谁捏我屁股!“,一个衣着光鲜华丽,身材圆润,贼眉鼠眼,粉面油光的男人大叫一声,转头一看萧玄知手中正捏着一只钱袋子,朝他笑嘻嘻吐着舌头,大喊:”谁丢钱了!谁丢钱了!!!“,说罢将钱袋子朝着空中一扔!

    ”是我的钱!哎呀!是我的钱啊!“,一位面容较好的女子发现自己腰间空荡荡的,恍然大悟惊叫道。指着圆润的男子喊道:”是你,你偷我的钱!!“

    ”我呸!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是我拿的?“,男子反驳道,两人东一嘴西一句的吵的不可开交!

    “就是你!!!刚才我就发现你在我身边转悠!果然是没安好心!!”,女子不甘示弱,回应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小和尚正站在原地担忧,被萧玄知抓起胳膊向观戏场外跑,“呆子!还不快跑!!!”,眼瞅着悟心挤过重重人群扑了过来,女子娇小身躯一转便挡住了悟心的去路,“大师,你来评评理…..这厮偷人钱财还强词夺理!敢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笑话!!爷这身装扮何需偷别人的钱财!!!”,男子肚子往前一挺,展示自己的做工不俗的衣裳。

    “呸呸呸!就你这样!!”,女子嫌弃的看了一眼,喊道:“道貌岸然的三只手!!!!”

    圆润男子也不甘示弱,一把拉住悟心的胳膊,悟心被二人夹在中间左右不适,一时间观戏场上喧哗不止,乱得犹如一锅粥。

    萧玄知和小和尚在远处乐的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

    “小玄知,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小偷??”,小和尚不禁问道。

    “小意思!什么事能逃得过我这双火眼金睛,要不是……..快跑!!!”,萧玄知突然改口喊道,二人没想到悟心那么快就脱身而出,面色涨红正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萧玄知和小和尚拔腿向旁边水云寺跑去,知道水云寺的老和尚云栖大师面善好说话,定能制住悟心和尚。一时间,三人犹如老鹰捉小鸡穿梭在人群中间,两人毕竟年纪幼小,怎么跑得过人高马大的悟心,只得继续往人多的地方钻。

    水云寺香客众多,一时间也是喧哗四起。 “让开!!快让开!!”,萧玄知焦急大喊,忽然中间冒出一个小女孩,眼见两人就要相撞,萧玄知停不下来只得不停大喊!!!

    “小晴,小心!!!”,沈如晴霎时间僵在原地,尽管莫叔叔一把将她拉倒旁边,还是被来不及刹住速度的萧玄知撞到半边身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萧玄知匆匆回头看了眼女孩,还来不及略表歉意,悟心便追了上来,二人只得继续向后院跑去。

    “哪里跑来的野小子,敢在寺庙里撒野!!!”,莫叔叔气愤道,转身看了看沈如晴,“没事吧,小晴?”

    沈如晴揉了揉胳膊,瞥见脚边的木钗子,惊叫道:“我的钗子!!”,一粒金色宝珠明晃晃滚落在路中间。即是心痛又是气愤,沈如晴拾起钗子顾不得疼痛,追上去欲讨个说法。

    水云寺后院的墙,年代久远。萧玄知和小和尚眼看无路可逃,瞧得旁边有一颗高大的垂柳,便纵身爬上树,还未等二人在树杈上坐稳,悟心便追了上来,双手大袖一卷,向身后一背,足尖轻点向柳树飞跃去,一系列动作若行云流水,随后一左一右两手抓住萧玄知和小和尚。

    “哎呦呦!你放开我…..那么大的人欺负小孩儿,说出去叫人笑话…..”,萧玄知撒泼乱喊道。

    这小子三番两次来找自己麻烦,今日定要好好管教管教。悟心冷笑一声,足下生风,瞬息间拎着萧玄知和小和尚在空中转了几圈才落下来。

    二人坐在地上头晕目眩时,萧玄知挣扎着,突然望着悟心身后大叫:“云栖大师来了!!”

    悟心一惊,旋即低头转身,恭敬喊了声:“师父!”。半晌没有回声,悟心猛一抬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心知又被这混小子给耍了,“你!!!!!”

    “哈哈哈……..”,萧玄知捂着肚子大笑。

    悟心紧锁的眉头忽然松了下来,似笑非笑的说:“那你说说怎样是不欺负小孩?”

    萧玄知闻言,瞥了悟心一眼,转头凑到小和尚耳边嘀嘀咕咕,忽又放声道:“大家都是习武之人,那就来比试比试!”,说着便抽出随身佩戴的一柄木剑,右脚后退一步,举起剑做进攻状。

    悟心一愣,后瞥了萧玄知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得意的说:“臭小鬼!口气到不小…….”,同时右手一翻掌提至胸前,“就如你所说,且让我看看你有何本事!!!!”

    “来就来!!!让你看看我萧氏剑法!!”,萧玄知嘴硬道。

    “什么剑法不要紧,别到时哭着说我以大欺小…..”,悟心冷冷的说。

    ’哼,不要脸的就是以大欺小!!’,萧玄知小声嘟囔,他暗自担心,忖道“这和尚应该不会来真的吧?小和尚怎么还没把老和尚请来?”,悟心见萧玄知心神已乱,趁机一掌拍出,掌风仅仅略带三分劲冲着木剑斜着飞出。

    “哎呦!!!!”,萧玄知大叫一声,虎口剧痛一撒手,木剑早已飞脱,直直的嵌入身后的那堵墙。

    “怎么?萧氏剑法就是这样不堪吗?连自己的剑都护不住???”,悟心讽刺道。

    萧玄知揉揉手腕,心有余悸,硬来是绝对不行,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援兵,随即摆摆手,耍赖道:“不算不算,我还没准备好呢?再来一次!”

    “好,那就容你再准备准备,这回可千万拿住了!!!一个习武之人连自己的剑都拿不住,说出去叫人笑话!!”,悟心冷冷说道。

    “哼!一会老和尚来了,看你还那么嚣张!”,萧玄知小声喃喃道。那柄木剑的半截剑身牢牢的钉在墙内,“还好不是冲着我来的,要不然我现在岂不是……..”,萧玄知冷汗涔涔,双手握住剑柄,使劲拽,木剑竟纹丝没动。

    “嚯…..这和尚劲儿够大的….”,他回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悟心,这回连同脚也用上,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拔出来。

    俄顷,“啪”地一声,木剑被拔出,带的萧玄知险些一屁股坐地上。他得意的举起木剑,“哼,难不倒我!”,前脚刚转身,后脚身后的危墙哗啦倒下一大半。

    “小玄知!!!”,小和尚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关切道:“小玄知,你没事吧???”,看着身后塌落的半边墙,萧玄知心有余悸,颤颤道:”没….没事…..“

    ”咦?这是什么?“,塌落的半边墙体里隐约嵌着什么东西,萧玄知和小和尚两颗脑袋凑到跟前,伸出手东扣一扣,西扒一扒,碎土块哗啦哗啦又掉了一些…….

    ”…..镜……剑……“,萧玄知小声念叨着。

    ”这是什么……怎么藏在墙里?“,小和尚怪道。

    跟过来看热闹的一些人看着倒塌的半边墙议论纷纷,见此情景心中无不纳闷,纷纷转过头看去,垂柳之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老者,白眉低垂,脸颊微微内凹,目光如炬,正是水云寺的住持云栖大师。他直直地站在此处,好似一颗凌风傲雪的松树,经霜犹茂,让人不由得对其肃然起敬。

    ”师父!“,悟心忽然叫了一声。他发现云栖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一直盯着那堵墙,云栖眼光中流出一丝异样。悟心目光一转顺着云栖的眼神看过去,盯着藏在墙里的卷册,这几个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子胥愧荷鱼人,哽咽悲啼不已,遂作悲歌而欢曰:大江水兮淼无边,云与水兮相接连;痛分痛兮难可忍,苦兮苦兮冤复冤。自古人情有离别,生死富贵总关天,先生恨胥何勿事,遂向江中而覆船。波浪舟兮浮没沈,唱冤枉兮痛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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