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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漫随流水(一)

    从天宫出来已然过去一个时辰,时间紧迫白小五来不及多想便携了织织往澹月宫去。谦伯一个错愕的表情还没做完,就见白小五和织织进了澹月宫的门。深灰色的雾仍旧充斥着整个澹月宫的后院,而且似乎没有走之前的安静,有缓缓流动之势。

    待青澜看清站在白小五身边的长屿时,比之太元宫的仙童还要惊恐。关键织织一言不发一脸严肃,眼见青澜就要下跪,白小五抬手阻止“他若是你师尊,怕是一进门已经去伏魔了,哪里会给你下跪的机会。其中因由我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跟我说说你探到的情况。”

    青澜把白小五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似懂非懂明白她的意思,但世间哪能有人与师尊长得如此相像,而且不是幻化的而是真真实实的容貌。青澜也知时间紧迫只好先将此事压下,将自己去司命那里的经过说来。

    青澜借到荆林的命薄并未有过多波折,一来因为青澜为人和善,一直充当澹月宫与天宫联络的纽带,与天宫许多神仙都有些交情。二来青澜借阅的是凡间发生的事情,司命卖个顺水人情给青澜看看也没什么。但司命查找命薄时方知,荆林的名字并非在人世录上。

    凡人命薄一共有三种,人世录、严明录、异世录。人世录是真真正正的凡人命格,由司命主理编纂。异世录则是超出自然的存在,半仙半妖者均在其列。而严明录记录的是因为过错而贬谪成凡人的神仙。他们不用书写命格,生死祸福全赖因果造化。荆林命格便属严明录。

    青澜没有看直接将荆林那一卷带了回来,他一扬手,淡金色的书笺在面前徐徐展开。扉页上只有两行金棕色字迹:一朝屋漏风雪摇,执戟扬帆破云霄,千仇万恨浮生梦,一念红颜至奈桥。

    大荒西北有一座山名曰大渠山,山上缺水,草木稀松。大渠山西临大漠,人烟罕至,只东边山脚靠了一个小湖泊,临水之地有一片茂盛的林子。湖泊往东有一村落,零星住了些人家。

    这山不灵水不秀的大渠山,数月之前竟出了一条天地化养的小青龙。青龙修水灵,却出生在这样一片水灵匮乏的旱地,实乃背道异相。青龙要破山而出需要巨大的力量,故而大渠山上空自发形成了巨大的雷云之阵。本是布云施雨的阵法,雨没召来,把山下唯一的水源,那个湖泊里的水尽数吸入阵法中。持续了几个月,如今的大渠山别说那个湖,连方圆十几里内的树木花草尽皆被吸干了水分,只剩枯枝干叶,要是来点火星子,立马便能将这大渠山烧得光秃秃的。

    秋萸提着裙摆小心避过地上干枯的不知什么动物的尸体。她顺着土壤里水分的流向来到山腹一处洞口。只这洞周围的土里还略微有点儿水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土腥味。

    青龙毁了大渠山的生机,自然会惊动天宫。按以往的规矩,降下天罚,基本是九死一生。可这事却绕过负责的仙官直接递送到了天后处。天后压下此事派秋萸先来探一探究竟。

    秋萸化出一把夜明珠朝洞口往里洒,珠子整齐地在洞里排了一列。秋萸踏着柔和的光线通过长长的甬道,尽头处是一片湿哒哒的石壁。

    秋萸的手抚上石壁,粗糙灰暗的石壁慢慢褪色变得透明。石壁那边是一个小水泊,大抵就是方圆几十里的水最后剩下的一点。水里裹着一个大气泡,气泡里蜷着一条细细长长的泛着粼粼银光的小青龙。

    小青龙似感觉到不速之客造访,它睁开双眼与秋萸对视,澄净又茫然无措的眼神颤颤微微,似乎对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

    秋萸扫过它身上贴着肉还没长坚硬的龙鳞,头上凸起的嫩角,还有细细软软的龙须。失望的次数多了,已经习惯。秋萸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小青龙一脸懵,望着她的背影生疏地发出声音“你,不是来找,我的?”

    秋萸前脚踏出去,洞里重新黑暗一片。小青龙以为她不会回答,她的声音却轻飘过来,不带一丝喜恶“我找一条母的。”

    小青龙有些失落地耷拉下头,它太孤独了。以前还能感受到四周泥土里缓慢生长的老树根,铆足劲儿扒土打洞的老鼠,冬眠的蛇。不知哪一天起,四周突然寂静无声,一点点生命存在的痕迹都没有了。小青龙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没曾想,秋萸竟去而复返,她重新回到石壁前,望着小青龙的眼里带着一丝倔强的怜悯。

    “你,能化人形吗?”

    小青龙一愣,气泡周围慢慢生起白雾,待白雾散尽,气泡里只剩下一个苍白羸弱的少年。他身上只有一件浅青色的短袍,五官精致灵秀,露出的脖颈和四肢上还有未褪的鳞片,在夜明珠的光华下波光粼粼。小青龙有些笨拙地迈动腿,木偶般穿过透明的石壁站在秋萸面前。

    像一颗星子落入静湖里,璀璨一瞬噗通坠入深处,秋萸眼里的星芒瞬间消失。她是活了几万年的老仙了,在天宫,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一声秋姑姑,尽管这不能代表她芳华已逝,但过于平和的心总会时不时提醒她,什么没见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秋萸向他伸出手,小青龙迟疑片刻抬起手递上去,她的手软软小小的,自己的手覆上去比她的还大一点儿。她的手心暖暖的,淡淡的气流自她手心渗出慢慢缠上他的手腕,像一根春天刚吐绿的青藤,攀援而上。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鳞片慢慢消退变成光滑的肌肤,身上的短袍迎风而长,变成一套合身的长衫。

    小青龙想起好久好久前,母亲也曾温和地替他披上外衫,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想要握住她的手,她却先一步撤回去。

    秋萸的声音总是淡淡的,保持着仙官该有的冷漠“我予你一缕灵力,你可离开大渠山。”

    小青龙一脸茫然“去,哪儿?”

    “你毁了大渠山的生机,得弥补。先去山下看看,那些凡人还有活着的没有。”

    “哦”小青龙应了一声,却没动。

    秋萸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小青龙摇摇头。

    “那叫你小渠?”

    小青龙想了想还是摇头。

    秋萸又问“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小青龙还是摇摇头。

    换做别人早发怒了,可秋萸不懂愤怒反而显得极有耐心“你想叫什么?”

    小青龙偏过头,露出耳朵后的一块刺青,像是一个字,小小的。秋萸凑近了看,是一个古语的央字。

    “原来你叫小央。”

    秋萸原本凑近来看他的刺青,小青龙将头偏回来,四目相对只余咫尺之距。两人就这么呆呆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害羞,一个不会,一个不懂。

    秋萸和小央在大渠山呆了三年,他们从远处引水下了一场大雨,温润了土地,又寻了不少耐旱的树苗,种了满山。山下的居民大部分搬走了,还有一些到最后走不出去渴死在路上的。秋萸和小央收敛尸骨,让他们入土为安。

    凡间三年光阴上千次日升月落在天宫不过三日而已。被压下的消息会回到正轨,只是对这只青龙的惩罚让天上的仙官陷入沉思。

    它毁了整座大渠山的生机,害了无数性命,按规矩该降下最严厉的惩罚。可它又赋予大渠山新的生机。山上绿苗葱葱,再过几年,必然草木丰茂,生机勃勃。山下搬走的村民也陆续回来一些,在小青龙的帮助下开荒种地,自给自足,日子过得也算快活。争论半日,得出的结论是功不抵过,降下九道天雷之罚。

    那日大渠山上空阴云密布,沉沉地似要把整座山都压进地里去。有一户农家修院子,小央去帮手,忙到日落,在他家吃晚饭,被灌了几碗酒,才歪歪斜斜准备家去。

    刚出门,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男主人忙出来留客“小央,雨大,今天别回了,曹哥家里有地方睡。”

    小央摆摆手“不,不了,姐姐在家等我。”

    “那你等等,叫你嫂子拿把伞来。”女主人在屋里应了一句。男主人见小央耳朵根都是红的,想起件事,便问道“小央,哥问你句实话,秋姑娘是你亲姐么?”

    小央没有回答,戒备的歪头看他。

    男主人也喝了酒,说话不怎么转弯“我们四邻八里那么多单身汉,都找我打听,你就给句痛快话,我好回他们。”

    小央没太明白“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哎呀,她要真是你亲姐姐,其他人必然想方设法讨她欢心,去求娶。她若不是你亲姐姐,你们是一对儿,其他人自然就不会打她主意了。”

    小央眼神朦胧不知听懂没,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不是亲姐姐,不是。”

    雨越下越大,伴着电闪雷鸣,每一道都似要把天劈开。小央在一次闪电的光亮中看见站在屋檐下的秋萸,她脸上难得的带着一些焦急。

    他站定在她面前,身量早已超过她,足以替她挡严实周遭风雨。小央头晕乎乎的,只有曹哥的话在脑子里萦绕“如果她不是你亲姐,你们是一对儿,其他人就不会打她的主意了。”

    秋萸正要开口说话,冷不防小央突然低下头亲吻她的嘴唇。冰凉的气息陡然灌进来,带来完全陌生的感觉,秋萸僵在原地,一时忘记思考。

    小央舌头被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一激淋,整个人瞬间清醒。

    秋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但她又不太会发脾气,像一只塞满粮食的仓鼠,气鼓鼓的瞪着小央。

    小央注视着她慌乱的眼睛“你不喜欢我?”

    “我是仙官,不可动情。”

    一道惊雷响在小央身后,将秋萸的话音掩过。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喜欢我?”

    “当初去而复返,是因为,偷听到旁的仙官说我木讷,内心仍是块朽木,没有一点同情心。我救你不过为了体会什么是同情心!”随着秋萸的话,又响起一道雷声。秋萸有些恼火,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果然小央又重复了一次,这次秋萸沉默了。情为何物她活了几万年都是不懂。她见过上仙界的爱情,汹涌热烈的,静水流声的。不过她们都没好结果,怕是还没咂摸出爱情是什么滋味就把命丢了。所以在秋萸的认知里,大抵爱情就是要豁出性命的。

    这次秋萸的答案不同,她说“我不确定,但我想试试。”

    劈山裂海的雷霆之力将受刑人的周围烧成一片焦土,九道天雷已毕,单膝跪地的少年褪去伪装成了秋萸的模样。后背衣衫尽毁,露出莹润肌肤上数条触目惊心的伤口,焦糊的皮肉里面还翻卷着蓝色烈焰。

    秋萸颤微微地站起来,缓步挪到屋檐下,挥手撤了小央的定身咒。看着小央通红双目微微一笑“我没事,不知道疼。”

    小央将秋萸揽在怀里,不敢触及她的背,也不知说什么,只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字“秋萸……秋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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