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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漫随流水(四)

    林深的下一世是世袭的武将军,叫沈央。沈央战场没上过,战友却很多,都城里出了名的义字当头。他性格正直,颇负将才,很得老皇帝喜欢。

    秋萸这世的身份是秋侍郎家的千金,与沈央门当户对且青梅竹马,从小订下的娃娃亲。而荆游的身份不再是她的儿子而是亲弟弟。

    沈秋两家是世家,关系和睦。只等沈央冠礼之后便让他们成亲。这次没有婆媳矛盾,沈央对秋萸也很好,性格里不多的温柔尽数给了她。好不容易觉得幸福在望的秋萸总是患得患失,想要得更多。

    沈央很忙,忙练武忙演兵忙着和他的朋友们觥筹交错,陪她的时间总是短暂。秋萸抗议过,沈央笑着轻抚她气鼓鼓的脸“男儿千年志,吾生未有涯。”

    秋萸依然不懂,为了养伤,她几乎躺着度过沈央整个童年时期。她也慢慢理解林深嘴里的现实,于是小心翼翼规避着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战事频发,人间并无静土。秋萸担心的那些小矛盾显得微不足道,她像一株被拔苗助长的秧苗,不停吸纳超出认知的养分。

    沈央父亲在战场受了伤,于是沈央提前袭了爵。边关又起战事,要忙的更多,可能还要上战场。秋萸不喜欢战场,更不喜欢沈央上战场。她挣扎许久,终是在沈央出征前,动手害他坠了马。

    沈央断了一条右臂,别说带兵出征,连武将生涯也几乎断送。老皇帝怜惜,让他继续以武将身份在兵部任个虚职,每日里无所事事,连写字都有旁人代劳。

    秋萸以为沈央断了念想,以后会安心留在她身边。也会把注意力更多放在她身上。事与愿违,沈央不只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秋萸,他整个人都颓丧了。他不爱说话不爱笑似乎对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关心,他每天只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再不是以前那个明朗的少年,意气风发的和秋萸说他的满腔抱负,说他对治理边关详列的十条试行措施。说他出征一定会大胜而归,带回蛮夷最华丽的衣裙送给秋萸当聘礼。

    秋萸试了无数办法,再唤不回沈央的朝气与自信。明明已经及冠,沈央却把婚期一延再延。

    秋风萧瑟,草木含悲。秋萸又一次找到醉倒在路边的沈央,她满心疲惫“不必忧心生计,不用左右为难,没有流言恶语,为何你还是不愿意娶我?”

    沈央明明醉得人事不知,也不知是回答秋萸还是喃喃自语“萸儿,我没有未来了。”

    一家人在一起都不算未来,要如何才叫有未来。

    秋萸也很委屈,没有谁可以倾诉,只能抱着荆游流眼泪。

    荆游懵懵懂懂问她“娘亲,爹爹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弄坏他的手?”

    秋萸答道“为了让爹爹时时刻刻陪着我们。”

    “就像以前娘亲把我关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一样吗?娘亲,我不想呆在屋子里,也不需你们一直陪着我。我有朋友,我们玩的游戏比你们的有趣多了。”

    秋萸一脸茫然“你也不想时时陪着娘亲吗?”

    荆游扑到秋萸怀里,伸手揽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甜甜道“游儿出去玩,并不影响游儿最爱娘亲呀。”

    秋萸一愣,陡然惊觉,凡尘俗世将她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妇人。

    沈府来了一个江湖大夫,开了奇方,沈央的手慢慢开始恢复。只是两年的醉生梦死不能摧毁一个人的生命,却足够摧毁一个人的才华。沈央再也没有上战场的勇气,他拿起剑都会颤抖,不只手抖心也抖。

    老皇帝驾崩,小皇帝上位。铁血手腕比老皇帝残酷数倍,下令彻查官员腐败问题。树大根深,池鱼之殃,秋家被拎出来杀一儆百。抄没全数家产,满门斩刑。秋萸因为与沈家婚期在即,破例除外,荆游却在列。

    秋萸要沈央救荆游,沈央却拧着眉头不发一言。秋萸不知,小皇帝明里暗里警告过沈央,胆敢求情包庇影响他推行新政者,一律与秋家同罪。留下秋萸已经算是给沈家面子,若他不知好歹,这面子不给也罢。

    以前的沈央或许敢与小皇帝论一论是非,如今的沈央却不敢拿全家去做赌注。秋萸不懂官场里弯弯绕绕,只当沈央不愿意,一颗滚烫的心凉了半截。

    秋萸暗中救下荆游藏起来,与沈央冷战数日。直到有一日昔日好友无意发现荆游,为免事态闹大,悄悄绑了送给沈央。沈央不信秋萸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居然有能力劫狱,大抵是有人相助。沈央与荆游聊天,有意套话,却套出之前坠马断手是秋萸所为。

    昔日的爱人终于刀剑相向。沈央几年没再碰剑的右手颤微微地再次举起,却是将剑尖对准秋萸。

    “我也曾有大雪挽刀弓,长身报家国之志。你我从小相识,你知道的,你该知道的!我可以接受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害我,唯独不能是你!”他失望又愤慨,扔给她一纸退婚书“情分已尽,生生世世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秋萸哀毁骨立,眼眶通红“你用林深的一条命告诉我现实是多么可怖的屏障,我好不容易学会了,你又跟我说理想至上?”

    他嘴里的生生世世说得多么容易,全然不知她为这生生世世,付出多少艰辛。以前她羡慕凡人拥有丰富的情感,如今她后悔了。往日的一幕幕像一根根针扎在她心上。她拔不掉,舍不下,不能动,不敢想。

    秋萸往前走近半步,她是真的希望那把剑捅穿她的心,这样或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沈央手一抖,剑尖垂下来。

    荆游却突然冲出来阻拦,脚下一滑,撞上沈央的剑尖。

    如果秋萸没有封印荆游身上的仙力,那一剑当不致命。可惜凡人的生命总是脆弱得让人措手不及。荆游被刺破心脏,立时死亡。秋萸即时解开他的封印,不断输入仙力也只是让他身体不腐而已,荆游再没有醒来。

    秋萸痛心入骨,望着沈央声声沁血“爱太疼了,我学不会,我要不起,我不要了!”

    那日天降大雪,天地苍茫辩不出方向。秋萸抱着荆游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她目光空洞,茫无目的,就那么一直走,不知自己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又不敢止歇。

    再后来就是秋萸去澹月宫找长屿,想求他救荆游,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心魔顿生即将入魔道了。

    白小五心绪久久难平,她在万华莲花境中徘徊数日,荆林与秋萸在人间已是两世恩怨纠缠。白小五心里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难受得很。以前的秋萸是块木头,她只想试一试什么是爱,却不知爱从来不是独行者,贪嗔痴恨如影随形,稍有迷糊,便如入沼泽,越陷越深。

    青澜盯着白小五,瞧她神情凝重,耐心道“善缘皆是修出来的,今世若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或因伸手相扶或因相视一笑而结下善缘,下一世便会有同船而渡的缘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亦是此理。一旦动了歹念结下恶缘,不管感情再深,也只能渐行渐远。”

    青澜见白小五仍旧难过,伸手想拉她手腕,白小五却先一步抬手,拍他肩膀,带点悲意笑道“我都明白,一人悲欢本不该系于情字上,只因她是秋萸,我心疼她,无法坐视不理。”

    青澜看着白小五的眼睛,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失落。好像她眼里闪动的光有了一些不同意味,他还没有宣之于口的欢喜,畏畏缩缩被赶了回来。好似他未曾作恶,他们之间同船而渡的善缘,却在某一瞬间错过了。

    命薄变回一页薄纸,重重下坠。

    白小五朝织织伸出手“你要阻止我还是将镜子给我?”

    织织平静地盯着白小五,他并不认同这种逆转时间劝人换条路走的做法,但他又不愿阻止白小五做她任何想做的事。他将那面唤做迷途的镜子递过去,等她伸手接时略微迟疑才松手。

    白小五接过镜子细细瞧了瞧,镜面打磨得十分光滑,闪着细微彩色流光。底座是用贝壳做的,镂刻着繁复的纹路。看着是像来自海底的东西。

    白小五心里有些迷糊,长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仙,他飘然如雾却教出了青澜这样的徒弟。他刚正不阿,却用溯光石造了一面迷途镜。他淡薄入骨,却在万华莲花境里藏了一座微云山。

    白小五与青澜对望了一眼,瞧出彼此有共同的疑惑。青澜眉目清和“小五,信别人总比信自己要困难一些,但我信师尊胜于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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