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室门口。
“你好，我们是V03号。”
护士抬眼看了眼这对颜值飙高的‘兄妹’镇定镇定音色：“嗯，这边跟我走吧。”
领到6号诊室，吴医生正在整理上一个病人的病例，是个头发灰□□干矍铄的小老太太。
“里面请。”小护士把病人请进去，关上门后立刻换了个表情兴冲冲跑回护士站拿起手机：“集美们！吴主任诊室来了个帅哥，是男高啊男高!流鼻血.jpg”
“……高中生能有多帅？忘了读高中那会儿那些讨人厌的男的？装得人模人样实际上又猥琐又下流，yue。”
“就是，那群贱男还造我们班班花的黄谣，把我恶心坏了至今没参加过高中同学聚会。”
小护士手指头戳着手机差点戳出火花：“靠，要是一般货色值得我能在群里这么大张旗鼓？tmd也不知道那张脸怎么长得，老子当时差点没呼吸过来，是南丁格尔在虚空召唤老子才没当场丢丑！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提灯女神吗？”
“……怎么办，有点兴趣了。”
“是啊，这姐们儿夸张起来了。”
小护士最后一句：“等会要是有检查项目，自己想看就去瞅一眼，我话说前面，不去后悔可别怪我啊！”
6号诊室内，吴主任接过病历卡刷上电脑，按流程一边诊脉、听诊、看舌苔，一边问诊：“是不是挑食不爱吃饭啊，这孩子是有点营养不良。”
秦殊点头：“对，挑食。”
哪有。
明明最近都没有挑食。
吴主任推推眼镜：“月经多少岁来的？”
“呃？”许曼不自觉羞涩脸红，硬着头皮答出来：“十、十六岁。”
“来过几次？”吴主任面色微微凝重，连整理资料的手都停顿下来。
“加起来……三、三四次吧。”
“父母多高？”
“不知道具体的，但爸爸比我高两个头，妈妈大约比我高一个头。”
小姑娘白嫩羸弱，吴主任面色不善斜撇了一眼身高腿长的秦殊，忍不住阴阳怪气：“你哥倒是把你爸妈的基因发扬光大了。”
秦殊没想反驳，然而许曼立刻就解释：“不是的吴医生，他不是我哥他是陪我看病的。”
吴主任顿时更加不高兴：“不是家属怎么来诊室听人小姑娘隐私？快出去。”
事情有点不受控制，许曼不想秦殊离开她身边只能硬着头皮撒谎：“他、他其实是我远方表哥，是我大姨让他带我来的。”
“……”
吴主任脸上几个大字：你看我信不信。
问诊看起来不能继续下去了，秦殊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正经：“小曼，你先出去我和吴主任单独说两句。”
小老太也是老人精了，一句‘吴主任’就让她知道这小伙子不简单。
十七八岁没出过社会的青少年，以他们的认知看见穿白大褂的通通都会称为某医生，只有那些阅历丰富的中年人或是医院工作的职工才会下意识脱口而出，以职称称呼。
许曼不知道秦殊要说什么，可是诊室的隔音实在是好，候诊室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直吵吵嚷嚷的，还伴随着熊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以及女人尖叫厮打的咒骂声。
许曼心里装着事儿，对这份热闹不感兴趣，直到诊室的门再次打开，吴医生又和蔼可亲地开始问诊。
“平时睡觉多梦吗？睡眠质量怎么样？”
许曼满腹疑惑。
他到底跟吴医生说了什么呢？
“……嗯，夜里有时候会被噩梦惊醒，但最近都没有了。”
因着情况特殊，吴主任又多问了几句平时的生活习惯才说：“那行，先去验个血，再去照个彩超核磁。主要是你这个年纪已经错过了生长激素的最佳注射时间，但是呢又还卡在这个第二性征发育的时间点上，等检查报告出来我们再研究治疗方案。”
吴主任开出单子，看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心生不忍：“你呀以后别再挑食，肉蛋奶多吃点，平时多运动晚上早点睡觉别熬夜，才能长得高。”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许曼双手接过体检化验的单子站起来，吴主任按下桌角的按铃让下一位患者进诊室就诊。
两人打开门出去，外面的吵闹声传进来显得愈发聒噪，吵得吴主任都皱起眉头：“怎么了这是？”
门口的小护士探头进来：“吴主任什么事？”
“外面又发生了？吵吵嚷嚷的吓到其他小朋友了怎么办？”
“嗨，我没注意看估计又是陈荣发小朋友在闹脾气。”
吴主任眼含嫌弃：“实在不行就让保安来请他们出去，说多少次她那儿子就是装病不想上幼儿园，非要次次都来这边挂号，浪费咱们医院的医疗资源。”
“行，我先问下护士长怎么说。”
采血在楼上。
许曼和秦殊上楼时看见候诊室里有个着装火辣的辣妈，带着女儿正拿手机录像：“七八岁的孩子真的连男女厕所都分不清！？他分不清你个当妈的也分不清？”
陈荣发的妈妈面露狠色，想过来把手机打掉：“他才三岁！懂什么！他能看谁的啊！看你的吗？你TM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很多小孩都被这场景吓哭了，躲父母怀里不出来，周围人只敢聚在镜头外指指点点也不想入境，四下议论着：“三岁！那大个子能才三岁？”
只有辣妈的女儿插着腰理直气壮：“他就是在偷看！我看见他弯腰了，警察叔叔来我也这么说！”
“你个小贱蹄子！”她怒从心起，“我打死你个脏心烂肺的！”
护士眼见情况不对忙上去拉架，心里是止不住的骂祖宗！
陈荣发那个小崽子怎么一年比一年不是人，tmd小小年纪居然跑女厕所去偷窥！
要是这位病人家属把视频发网上，她高低得转个百八十次增加热度，这对母子俩是真不要脸！
来到三楼，因为要化验的项目多，许曼抽了□□管血，虽然每次只有几毫升，但累计下来也不算少了。
“今天让林阿姨熬了花生红枣粥，还有菠菜猪肝汤，回去补一补。”秦殊让她别看那些琳琅满目的真空管，开口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其实在这边吃我都没挑食的，嗯，是因为林阿姨做饭挺好吃的。”林曼依然在意他那句挑食，有机会就要解释一句。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用空余的那只手比比腰腹：“半个月我体重增加了三斤！”
“不错，继续保持。”秦殊见护士拔了针头，询问，“什么时候能拿报告？”
“明天，今天星期天咱们化验科同事人手不够。”
可是明天许曼就该去补课了，秦殊问：“家属过来拿报告找吴主任复诊可以吗。”
“每个科室的要求不同，要不你明天来拿了报告再去问问看？”
“好，谢谢。”
许曼拿棉签按着肘窝：“咱们走吧。”
“等等，先坐着休息缓缓。”秦殊看了眼窗外，“现在天气太晒。”
改天得去驾校询问一下，早点把驾照考出来。
就像今天这个情况，小曼刚抽完血还得在路边等车回家，也实在太委屈了。
二楼比起一楼诊室要安静许多，两人静静地坐在排椅上，许曼松松力道感觉血已经止住时才踌躇着开口：“你也看过白雪公主吗？”
“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秦殊从手里文件分出些许注意力出来。
“白雪公主……也能拥有□□？”许曼回想起他刚刚话，明明是那么浅显的道理，她以前怎么会傻傻想不到呢。
“能。”秦殊回答地斩钉截铁，“二战时期有非常多出色的女狙击手，她们甚至比很多男性狙击手都要优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喜欢给各种各样的人、事、物贴标签。
就拿性别之分来说，女生就一定喜欢粉色，男生就一定喜欢蓝色，女童玩具就一定是芭比娃娃过家家，男童玩具就一定是飞机大炮火箭筒。
便如同千百年来社会默认的样，男主外女主内。
可是大家也明明经历过‘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而现在也并非是需要太多劳力劳作的农耕社会，新起点新时代的新社会，那为什么□□的至理名言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被众人遗忘？
“我从小……被家里的所有人要求听话、懂事、多做家务为爸妈分忧，贤惠和能干就是家里对我最高的褒奖。”
许曼低下头，过往的记忆就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一一闪过：“可是许俊辉不是。”
“他从小被教说要好好学习，要挣大钱，被人欺负了先打回去有爸爸妈妈为他做主，他从没有被要求贤良恭顺，没有被要求在外面忍气吞声不给爸妈惹麻烦。”
秦殊静静地听完她的倾诉：“这些话经过长时间的耳濡目染，逐渐成为扎在脑海深处的锚点，继而拖慢认识世界寻找自我的脚步。”
七八月的骄阳热烈又直接，透过窗台滚烫着照进来。
“你会独自挣扎着思考这些问题，已经很棒了。”秦殊的心里是像被针扎了那么疼，他已经完全能理解为什么长大了许曼会浑身尖刺、孤僻又沉默。
像是……在人世间找不到来处归路的游魂。
许曼低低地笑出声：“是啊，我已经很棒了。”
她侧头看向明媚的窗外，目标更加明晰坚定。
还有一年，考上大学，离开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