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日下午五点整，广播准时传来播报：‘请考生立即停止答题’
考场内，许曼放下答题卡，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外面蔚蓝晴好的天空，露出释然又期许的微笑。
九年义务教育，三年寒窗苦读，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
教学楼隐隐传来欢呼声，随后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广，等到她走出考场时雨已经停了，有好些同学撒丫子跑出去，在操场上狂奔乱叫，疯狂地释放压力。
许曼在人潮拥挤的人群中缓缓向外走去，这时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连呼吸间都是雨后青草的香味，好像自由的味道。
“曼曼！”朱燕蹦蹦跳跳跑过来，“咱们运气真好，英语作文是不是两周前才写过类似的。”
许曼笑说：“对呀，卷子发下来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我也是松一口气，前面答题的时候心态都要稳一些。”
南安中学的学生大多都是在这个考点，许曼没有看见秦殊，倒是把八班的几个重要班委找到了。
班长郑楠：“过了今天，咱们班可能再也凑不了这么齐，我的意思是聚餐就安排在今晚。”
班委七嘴八舌应下：
“没错，我听老唐也是这个意思。”
“老唐肯定要到，其他科任老师不知道能请来几个。”
“能请几个请几个呗，我去打电话。”
“那咱们在哪儿聚餐，老唐不许我们高考前安排这些，现在临时定还真有点困难。”
为班级勤勤恳恳奉献三年，也帮了其他班委这么多的忙，临到要毕业了，许曼只有一个小小提议。
“咱们班的毕业聚餐，可不可以安排在渔楼。”
郑楠侧头轻咳一声：“我没意见。”
语文课代表杨梅促狭地眨眨眼：“那得快点去定，这家店在市中心还挺抢手的。”
渔楼是一班的毕业聚餐点，早在高考前他们就订好了的。
在八班，许曼和一班校草好像在谈恋爱又被两边班主任棒打鸳鸯这件事，根本不是秘密，只要稍微关注一点班里八卦的，都门清着呢。
众人调侃的语气让许曼不自觉红了脸。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其实只要咱们班在一起在哪儿聚都一样。”
也不必要这么着急，好像她上赶着似的。
可现在高考结束，她真的好想好想第一时间就看到他，告诉他。
眨眼间，体育委员的位置已经空了，郑楠解释：“他跑得快，肯定能定上！”
高中三年许曼人缘很好，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大家也没有其他一定要去的饭店，就像她自己说的，只要咱们班同学一起在哪儿聚餐不是聚呢。
咳咳，当然最重要的大家都想凑这个热闹八卦八卦。
渔楼是个大饭店，除了南安的一班八班定在这里，也有其他学校的高三毕业生在这里毕业聚餐。
十八岁的大家默认毕业既成年，连许曼都被吆喝起哄喝了一小杯啤酒，脸颊上立刻飞起红晕。
班上有个暗恋了许曼三年的男同学在室友的撺掇下终于在聚会快要结束时支支吾吾地站起来。
他眼神左右乱瞟，夸许曼成绩好、性格好、脾气好、长得好，结结巴巴半晌还没等他说到告白那步，热闹宴会上突然出现个格外清冷悦耳的声音。
“喝酒了？”
好似悄无声息地，秦殊毫无征兆出现在八班的毕业聚餐，结结实实吓了众人一跳。
姜明喝得不少，他笑呵呵站起来拿起酒瓶子一挥：“没事儿，就一小杯，咱们班不、不劝女生酒。”
看了看现场如此热闹的氛围，秦殊最终没再人前说什么只无奈地叹口气：“我送你回家？”
许曼从没喝过酒，这一小杯喝下去确实头晕，但其实也没醉得那么厉害。
不过她真的很想借酒撒撒泼，于是直接伸手扣住秦殊的手腕，拉近在他耳边小声说：“就喝了一小杯，我没醉的。”
秦殊看她两颊红粉飞霞，干脆把人拎起来圈到自己可以保护的范围内：“醉鬼都说自己没醉。”
新来的这个陌生男性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许曼的关心和熟稔，那个站在座位上还没来得及表白的男同学只能失魂落魄地坐下，怔怔看着初恋娇羞的脸颊出神。
眼见大校草如此护短，朱燕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幸好是郎有情妾有意没有辜负她家曼曼这么久的暗恋，得以修成正果。
“唔。”许曼拉住他的衣摆，眼睛里好像有星星，“那就听你的吧，你说醉了就醉了。”
明亮的白炽灯下，校花校草斜靠在一起的画面简直太太太太养眼了叭！
男帅女美多看两眼简直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好配！
八班的同学互相挤眉弄眼看着两人，连隔壁桌的唐老师都闻讯看来，再煞有其事地摇摇头，转过身去咽下一杯名叫青春的酒。
现在的小年轻哟，真是一天也等不了，那像他们年轻那会儿那么含蓄。
“能走吗？”
许曼站起来脚底还打着踉跄，秦殊只能一手固定住她的手腕，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半圈在怀里。
“能、能走的。”
当这么多人的面，距离忽然拉这么近，她终究是有些害羞，以致于脸上的红晕更甚，水汪汪的大眼睛慌乱地左右乱瞟，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
即将要满十八岁的年纪，许曼身量长上来，五官也长开了。
原本可爱甜美的文静乖乖女已经出落成精致温婉、气质出尘的大美女，现下因羞涩两颊赧红，连睫毛都跟着轻颤的模样，美得令人惊叹。
“那就走吧，我送你回家。”秦殊对众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带着许曼退出这个大包厢。
六月的天，还刚下过雨，夜晚的凉风吹过来终究是有些冷的。
许曼不自觉抱着胳膊搓搓，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拐过这条街，秦殊带着许曼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前，解锁后拉开副驾驶的门。
这一刻，许曼脑子里那一点点醉意稍稍清醒了：“你、你买车了？”
“嗯。”秦殊示意她坐进去。
许曼觉得脑子嗡嗡的，要不是这辆车，她都忘了秦殊一直在自己炒股，还每月都跟她分红来着。
坐到温暖的车内，周身寒冷尽褪，许曼看着简单的内饰，只觉得简直不要太符合他干净简约的风格。
秦殊坐在驾驶座，熟练地从路边车位把车倒出来，行云流水的模样简直不像刚拿到驾照的新手司机。
“先去河边好不好，我还不想这么早回去。”
许曼想到除夕许的愿望，现在高考结束，是时候趁着酒意找他兑现了。
狭小密闭的车内，秦殊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醉人的酒香。
出去散散步解解酒也好。
秦殊一边开导航一边单手打着方向盘，袖子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紧实肌肉上面的青筋微微凸起，显得结实又有力量。
十八岁长身玉立的清冷少年郎坐在崭新的SUV里熟练驾驶，操作方向盘时不自觉糅合了成熟男人的致命魅力，简直性感得要命。
眼前景象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许曼刚刚才散了的酒意又冲上大脑，眩晕感再次袭来。
她红着脸靠在座椅上望向窗外，好似躲避着不肯直视。
然而细看之下才会发现，她眼里看得也不是什么窗外风景，而是玻璃反光出来某人的影子。
根本挪不开眼睛。
车子停在江边，秦殊先下车在后车座的包里拿出一件外套递给许曼让她披着。
“别感冒了。”
“嗯。”许曼接过衣服直接穿在身上，还把拉链拉到最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好像是在要表扬。
“走吧。”秦殊眼中泛起些许笑意，带着她在江边漫步。
这是横穿整座城市的一条长河，河面不宽但两岸有人工安装的夜灯，暖色的光线打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也是城市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今天是高考结束的日子，来河边撒欢的毕业生也不少，一路走过来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秦殊看了眼她红扑扑的脸颊：“第一次喝酒习惯吗？”
闻言许曼摇摇头：“味道冲冲的，嗓子也有些辣。”
秦殊：“啤酒的酒精度数在十一度左右，是低度数饮用酒。”
家里几个叔伯一到过年就喝大酒侃大山，一群人聚在酒桌上喝得脸红脖子粗，许曼对此深恶痛绝。
但毕业聚会热热闹闹气氛都到这儿了，就算不喝也得小抿几口意思意思。
她晃晃脑袋，企图把脑子里的晕眩摇走：“下次我坚决不喝，谁劝都不好使！”
今天是小抿两口，明天是不是就要说明明会喝酒为什么不给面子？
许曼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不能有第一次的，这次她是没经验没心理准备，下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样的酒桌文化绑架她。
秦殊也不是爱好喝酒的人，首先酒精对肝、肾、心脏等器官都很不好，其次他很不喜欢大脑不能掌控身体的感觉。
河边晚风习习，两人步子都走得很慢，偶尔相视一笑倒比前几个月的气氛要轻松很多。
“不好意思啊，我们前面在放烟花，可能要先等等再过去，不然危险。”
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同学考完了跑来河边疯玩，兴冲冲地在地上堆了四五个烟花桶，正捂着耳朵去点呢。
两人稍退几步，秦殊问：“要不要绕到上面过去。”
许曼摇摇头：“不用，看看烟花也不错啊。”
‘砰——’
以往许家除夕夜出去放烟花，许曼都没资格去要留在家里洗碗、收拾家务。
如今站得近了才知道，烟花点燃并非是马上炸开，而是要在空中飞行个好几秒，才能在空中绚丽绽放。
夜色暮沉，烟花在空中飞升的轨道暗黑地看不出路径，唯有烟花点亮的瞬间，可以隐隐约约在黑夜中寻到来时的路。
许曼抬头看着漫天烟花，低声轻喃：“所有过往，皆是序章。”
任何美好的事物，好似都要经历这样一段销声沉默又不会被人看见的时光，但只要屏息向上，终能照亮一整个夜空和曾经漆黑的过往。
“秦殊。”
“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除夕和六月，她一共看了两场烟花，像是冥冥之中既有注定，她除夕许下的愿望合该在今日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