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宿舍里的氛围随着彼此说开变得更加轻松和谐,不过有关秦殊的流言蜚语越来越离谱。
有说他其实是瀚海员工的私生子只是恰好姓秦;有说他舔着脸上门找秦家认亲结果被人家被赶出来;甚至还有人污蔑他母亲是从事不正当职业工作者的传言!
这些事情仿佛在某种推手下越演越烈,事态也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还没松口?”秦际中眉头紧皱,一大早来办公室没有处理其他事物而是先把孙助理招进来问话。
孙助理心下坠坠:“是,小秦先生暂时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他作为董事长的助理跟秦殊是天然的对立面,夹在职业道德和良心谴责之间实在两面为难。
“咳咳咳!”秦际中突然开始咳嗽,胸口揪紧闷痛,面颊因为呼吸不过而变得暗红。
“董事长!”
孙助理手疾眼快立马从包里掏出药,这次秦际中没有拒绝,连水都没有喝直接干咽下去。
“咳咳。”缓过一口气,秦际中面色阴沉靠在皮椅上,“王文远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动作。”
“王董最近跟一家跨国友商的派中代表来往密切,大概是在为瀚海接下来的新版图做准备。”
秦际中冷笑:“我都还没死,这就开始等不及了。”
孙助理忙劝:“只要听从医生的建议注意养护,您身体一直好着呢。”
其实秦际中也并没有什么大病,但患的都是特殊型哮喘、糖尿病这类慢性消耗病,还带有一点高血压和胃炎,一时间死不了却也非常折磨人。
尤其是在他身体每况愈下的情况下,一直在公司一线顶住压力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近两年他勉强还能撑一撑,可要是等哪天他彻底病倒躺在病床上爬不起来,儿子秦安阳又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难道瀚海这么大的家业还要他眼睁睁交到外人手里吗?
这就是秦际中为什么突然想把遗失在外的私生子找回来的缘故。
——即便他躺在病床上不能亲自出席公司会议、主持公司决策,但外面依然有他可以操控的血亲能够如臂指使,完成他的意志和指令。
只是新找来的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倔太不听话,再这么拖下去,只怕他还没有把这个儿子磨成一把能够在瀚海横冲直撞的尖刀,自己却先要被周围虎视眈眈的群狼撕得粉碎。
“周末,叫他到家里来一趟。”
秦际中脸色很难看。
他很少对谁妥协,尤其对方还是阔别近二十年的私生子,一场露水情缘的产物。
孙助理试探:“是?”
“翠羽庄园,秦家老宅。”
这是要在秦家族谱承认秦殊的身份了啊。
孙助理低下头:“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今天周末,许曼难得睡了个懒觉起来。
舍友们有社团活动、有图书馆学习、有去景点游玩,现在寝室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其实宿舍生活对她而言是很轻松愉快的,但有时候这种一个人独处的闲适自在也非常令人身心愉悦。
起来刷牙洗脸吃点早午餐,许曼靠在椅子上选了一首好听英文歌开始今天的自习。
来到国内顶尖学府周围全是各个省份的尖子生,学习压力不可谓不大。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许曼看着闪烁着母亲两个字的来电显示,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负面情绪。
平平淡淡地接起:“喂。”
手机里唐艳玲熟悉又喑哑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传过来:“小曼啊,在学校里生活的习不习惯?学习认不认真啊。”
许曼不管她这些套近乎,单刀直入地问:“什么事。”
那边顿了顿,又热络地说到:“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今天是小辉的生日,现在你爸工作的公司工资少不说事情还多,你爷爷、大姑大姑父、二叔二婶是轮番来闹,把家里值价的东西都薅得差不多了!今天、今天你弟弟也是想吃个生日蛋糕,我这当妈实在拿不出这么多就……”
就来找女儿要钱了是吧?
跳出亲缘关系逃离那个地方后,许曼才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蠢太好性子,以致于这么过分无理的要求他们居然好意思提。
不过在这儿之前她得确认一件事:“是谁让你给我打电话的。”
唐艳玲连忙甩锅:“当然是妈想你才给你打的,你爸心里现在还怨你不听话不懂事呢,要不是我在旁边劝着宽慰着给你兜底,他都得像你爷奶那样把你二姑逐出门去不认你这个女儿!哪儿能让我给你打电话。”
不是就好。
“我没钱。”许曼不想再无谓的事情上浪费心神,说完就想挂断电话。
“许曼!”
唐艳玲像是个被突然点燃的炸药桶,惊声尖叫:“你这死丫头真以为自己在外地我就奈何你不得是了吧?我听人说大学生做兼职很赚钱的,去给人当家教都是两百一小时,你会没钱?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找你要个五六百块买蛋糕你都说没钱?”
许曼面无表情听完她的控诉:“我过生日没吃过一次蛋糕,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花钱买给许俊辉这个从小吃到大的?别太搞笑。”
说完不给她狡辩的机会,径直挂断。
远在千里之外的S市,唐艳玲举着手机破口大骂,没听见手机里传来任何声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死丫头,竟然敢挂我电话!”
没拿到钱,许俊辉心里也不爽极了,没好气地说:“她临走那会儿拿刀乱砍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过,找她要钱?她能给?”
可是不给怎么办啊?
唐艳玲看着这半年狠狠窜了十几厘米比她还高的儿子,小心翼翼地劝说:“要不今天还是在家吃吧,妈给你做红烧排骨,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许俊辉怒吼:“妈!我都答应人家过生日请客吃饭了,我这样言而无信以后还怎么跟着洋哥混啊!”
唐艳玲面露难色:“可是、可是你爸这个月就给家里拿了一千多的生活费,现在给了你,咱娘俩接下来吃什么喝什么啊!”
许俊辉上下扫她一眼:“你有手有脚不出去挣钱怎么非指着我爸兜里那两个子儿啊?再说了,人家请我吃了好几顿饭我总不可能不请回去吧!快点,拿钱!”
唐艳玲心里苦,可还是拗不过儿子期期艾艾拿了八百出去,最后还被薅走所有的零钱。
随着砰得一声大门响起,她看着屋子里家徒四壁默默流眼泪,这日子怎么过成这副模样了。
翠羽庄园,秦家老宅。
这个占地十来亩的敞阔大院是上世纪四十年代修建的,带着浓浓的时代气息和新建筑无法比拟的肃穆庄严,即便园艺师修整得再好,也挡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封建压迫感。
孙助理战战兢兢来到主厅,见身后没跟着人,秦际中便明白,人还是不愿意来。
在得知这个讯息后他首先是愤怒,而后又非常不解。
难道真有人会抛弃万亿的家族资产而去惦念儿时那点稀薄的母子之情吗?
光他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么一点点,都够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难道真有人会不心动吗?
“他怎么说?”秦际中脸上褶子更深了,对待这件事情的语气上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孙助理讪讪:“小秦先生说我们还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说亲属关系是彼此双方的选择,他没有和、和董事长……”
秦际中没有让他说下去,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真倔啊。”
许是垂暮之人总是对青春鲜活的生命有向往感吧,尤其这个人还是他儿子,和自己年轻时候一往无前认死了就不改变的冲劲儿一模一样。
双方博弈到这种程度,秦际中终于开始正视自己这个来自贫民窟的私生子。
他闭上眼细细思索一番,几番权衡下最终起身:“走,我亲自去会会他。”
当秦殊在Q大食堂见到秦际中屈尊降贵坐在他对面时,他就觉得有些人当真是贱骨头。
上辈子他真心敬重这个父亲,结果换来了的是轻视、利用、厌弃;这辈子他刻意冷漠、无视、拒绝,倒是惹得秦际中如狗皮膏药般凑上来,仿佛不达成目的就决不罢休。
孙助理细心地把食堂桌椅擦拭干净,秦际中坐在他对面细细打量。
十八九岁的少年面若冠玉、气质清冷,他无疑是个十分聪明、优秀的孩子。
血缘遗传是最无法抹去,父子俩长得很像,但秦际中好似能从那些不像他的地方找寻到另一个模糊影子。
学校周末食堂没有那么多人,但由于是在饭点,这边仍旧座无虚席。
食堂里弯腰助理加西装保镖这么大阵仗,很轻易获得周边所有人注意。
认识的人偷偷给周边同学科普,那就是秦际中,瀚海的董事长,身家过万亿。
众人端着手里的餐盘时不时往那边瞟,彼此面色各异。
看来传闻有真有假,不能全信。
“吃这么简单,营养跟得上吗?”秦际中率先打开话匣子,把自己摆在一个慈父位置上。
见他愿意好好说话,秦殊也不在大庭广众驳他面子:“有荤有素,挺好。”
秦际中侧头吩咐孙助理:“去打一份一模一样的,我尝尝。”
“是。”孙助理花两千块找到一位面善的女同学借用了她的校园卡,买了份同样的回来。
秦际中拿起筷子尝了尝,开始话家常:“来学校生活的习不习惯,学习压力大不大?”
秦殊慢条斯理用着餐:“习惯,不大。”
闻言孙助理忍不住在心里闷笑,小秦先生真是有够不会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