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蛋糕跌落在地，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浓烈的奶油香气四溢，萦绕在每个人鼻尖。

    客厅内的众人神色皆不好看。

    唐清晓垂头盯着地上的蛋糕，冷声道：“我说了，我不认识段名扬，也不需要他来给我过生日。”

    段名扬脸色苍白，神情受伤：“清晓，你还没消气么？”

    商念担忧的望着唐清晓，莫临则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其他的人却站不住了。

    “清晓，你在闹什么。大家开开心心来给你过生日，你给我们甩脸色？”徐琴后退一步，站在段名扬身旁，对唐清晓怒目而视。

    “段名扬为什么出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直黏着他，就不许人家有自己的事情了？因为人家出国回来的晚就生气，唐清晓，你真自私。”

    徐琴每多说一个字，唐清晓的脸便苍白一分。

    商念看不下去了：“闭嘴吧徐琴，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反应这么大做给谁看？”

    徐琴恼羞成怒：“你瞎说什么！”

    和徐琴一起来的章鹏打圆场道：“别吵了，今天是清晓生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寿星最大！哈哈哈，段哥，跟清晓道个歉，以前所有矛盾就在今天跨过去，好不好？”

    段名扬点点头，刚上前一步，便被唐清晓冷漠的目光硬生生逼在原地。

    不是没有尝试过。

    最初发现异样时，她向身边所有人求证路云归的存在。

    获得的反馈全是不认识、没听过。

    不是没有想过将这种诡异的情况告诉别人。

    信任的父母、朋友，她全都试过。

    ——“商念，我接下来说的很重要，没开玩笑。我们从小的玩伴，不是段名扬，而是路云归，路云归曾经……”

    商念的反应令唐清晓呼吸一窒：“清晓，你在表演默剧嘛？哈哈哈哈，为什么只张嘴不说话，太滑稽了！”

    唐清晓想将她的竹马讲给别人听，却无一人能听到。就算偶尔将路云归这个名字说出来，在别人眼中，也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甚至在第二天，连名字都忘个干净。

    唐清晓越来越沉默，也懒得再去解释什么。她想，既然别人都不记得，她就把路云归放在心底，默默守着。

    只要她记得足够久，路云归就会回来的吧？

    段名扬的出现令唐清晓无法理解。她试图和段名扬交谈，对方却总是忽略她的问题，一心将两人的关系扭转成青梅竹马。

    唐清晓知道段名扬来者不善，甚至一系列异常可能都与他有关，便与段名扬拉开距离。

    奈何对方总是想法设法凑过来，真是烦不胜烦。

    唐清晓冷漠注视着段名扬，硬生生将对方想要向她迈近的脚钉在原地。

    “不好。”唐清晓听到自己说：“我们的矛盾，永远跨不过去。”

    那场生日聚会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此后跟着段名扬离开的几个朋友再也没有联系过唐清晓。

    或许逢年过节发过几句淡淡的祝福，但唐清晓开始屏蔽周围一切事物，只专心埋头学习，最后便彻底断了关系。

    最后留下的，只有最先与她和路云归相识的商念和莫临二人。

    —

    吃完蛋糕，两人没有多留。

    商念站在门前，抬起脚尖给了唐清晓一个拥抱。

    “真好。”

    唐清晓疑惑。她低头看向即使在冬天也追求时尚——穿着蓝色羊绒大衣，搭配光腿神器，脚踩长靴“为了青春美，冻死也不悔”的典型少女。

    “你真的不冷吗？”唐清晓担忧道：“我给你拿一件羽绒服吧。”

    煽情煽到一半，对方不配合怎么办？

    商念望着唐清晓，叹了口气：“直男直女，无处不在。”

    商念大手一挥：“我和莫临走了，你在家好好学习吧。想出来鬼混记得打我电话。”

    “还有——”商念下了几个台阶，突然回头：“你今天看起来很放松。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这几年，你绷得太紧了。”

    唐清晓没有去找路云归。

    她想先回家整理一下零落的情绪。

    唐清晓来到客厅，望着被三人吃了一小角的蛋糕，缓缓蹲坐在地。

    地板冷硬，她穿着厚睡衣，并不在意。

    脑海里回想着与商念和莫临相识的几年时光。

    回想着上次生日聚会的闹剧。

    想起这一年来，商念望着自己，欲言又止，满脸担心的模样。

    最后想起刚刚在门口，商念的那一句“真好”。

    今年生日，挚友未散，最想等的人终于归来，这就是于她而言，最好的生日礼物。

    轻叹声自头顶上方响起，唐清晓猛地抬头，看到路云归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正一脸担忧望着自己。

    她飞速从地上爬起：“那个…我在发愁、发愁…这么大蛋糕该如何解决掉。”

    路云归瞥了眼生日蛋糕：“商念选的？上面乱七八糟堆着什么东西。”

    是糖果啦。

    而且很明显是商念后期加上去的。商念设计感好，临时添加的糖果种类很多，却不显杂乱，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乱七八糟吧？

    像是看出唐清晓内心在吐槽，路云归轻哼一声：“过来吃饭，蛋糕能当饭吃吗？”

    路云归出国后，唐清晓一次也没有去过路云归家里。

    即使他家就在自己隔壁，即使自己有他家钥匙。

    唐清晓不喜欢“物是人非”的感觉，更不想流眼泪。虽然她与路云归重逢不过一天就已经哭过好几次，但事实上，在路云归从出国到失踪这五年时间里，她一次眼泪都没掉过。

    即使在最艰难，最绝望的日子里，她也不肯哭。

    不是坚强，而是没有必要，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个会抹去她眼泪，能一眼看出她情绪，哄着她逗着她的人已经不在了，眼泪掉给谁看呢？

    再一次坐到熟悉又陌生的饭厅里，唐清晓扫视一圈餐桌，发现上面摆着的全是她爱吃的菜。

    唐清晓惊喜道：“哇，好丰盛！我闻着香味就能干掉一碗米饭。”

    路云归望着她没有说话。

    “唔……这个糖醋肉段还是熟悉的味道，路云归，要不你以后开个饭店当大厨吧，我预感到生意一定红火！”

    唐清晓低着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含混不清说道。

    “对不起。”路云归望向唐清晓的目光满是心疼，他说：“对不起。”

    唐清晓动作僵住。

    即使五年不见，路云归仍然熟悉唐清晓一系列小习惯。

    比如，她其实眼窝子浅，很难忍住眼泪。为了避免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丢脸”，她会用尽各种办法让自己忙碌起来。

    作为一个绅士，此时应体贴的装作没有发现。

    但他不是绅士，他是路云归，他是害唐清晓过得不开心的罪魁祸首。

    刚刚在门外，商念对唐清晓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这五年，自己在国外不好过，唐清晓也未必比自己好上半分。

    他应该为唐清晓重视自己感到高兴的，但终究是心疼的情绪占据上风。

    路云归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知道唐清晓不好过，如果重来一次，他可以选择，他仍然会选择不让唐清晓忘记自己。

    他贪心极了，他要唐清晓记着他，想着他，为他担心，为他难过。

    所以，路云归只能说出最没用的抱歉。

    商念闷闷道：“你又没做错，道哪门子的歉。”

    她深吸一口气，将苦涩的情绪压下去：“我就是这几天大喜大悲的，情绪不太稳定。你等我缓缓。”

    想了想，路云归起身走向厨房。

    唐清晓抬手想趁机擦擦眼角，路云归已经快步走回来了。

    路云归站在唐清晓身后：“张嘴。”

    嘴里被人喂了一颗糖。

    香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融化了所有苦涩。

    “做饭时顺便做了点步骤简单的糖果，好吃吗？”路云归指尖上移，触到唐清晓眼角一片湿润的地方。

    “我好像总是惹你哭。”

    唐清晓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含着糖，刚想说什么，就被路云归用手指抵住嘴唇。

    “嘘，听我说——”路云归明明是偏清冷的长相，此刻却眉眼低垂，嗓音轻柔，像一只迷惑人心的妖精。

    “我回来了，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担心丢面子。”

    路云归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唐清晓眼角：“五年没见，你有哪些变化我都不知道。你可以慢慢讲给我听。喜欢的口味也好，偏爱的东西也罢，你说了，我才知道对不对？”

    “从明天开始，就不许再伤心了。我还要靠你拯救呢，我的骑士小姐。”

    唐清晓破涕为笑。

    自路云归父母去世后，她一直护着路云归，生怕他受欺负，为此还揍了班级里几个故意找茬的家伙。

    那年流行偶像剧，唐清晓的行为像极了“英雄救美”，被全班同学称之为“路云归的骑士。”

    而路云归，就是那个柔弱的公主。

    想起往事，唐清晓心里烦闷的情绪被冲淡。

    她弯起月牙眼，眼眸是水洗后的清澈明亮：“好的。公主殿下。”

    “另外，我没有什么变化，跟五年前一样，你做的所有东西，我都爱吃。”

    路云归举起杯：“那么，生日快乐？”

    唐清晓拿起杯子，与他轻轻碰了一下：“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