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枝晴从未料到有学生敢如此和她讲话，气得哆嗦着手指：“你哪个班级的？叫什么名字！信不信我让你停课回家写检查？！”
唐清晓：“高二九班唐清晓。不知我犯了什么错，需要回家写检查？”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保安小丁俯身在苏枝晴耳边低声道：“校长，学校光荣榜第一名就是唐清晓。”
苏枝晴狐疑：“你是这次北宁省竞赛第一名唐清晓同学？”
“是我。”
苏枝晴盯着唐清晓看了半晌：“你以为成绩好就能跟我作对么？”
唐清晓不解：“苏校长，我以为无论是老师还是校长，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教书育人，让每名学生身心得到发展。我是学生，我站在这里与您交谈是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这无关成绩，更谈不上作对。”
苏枝晴似笑非笑：“你想要真相？好，我给你真相。小丁，把商念叫进来。”
商念站在保安室门外，冻得脚都僵了。
她听不到唐清晓的声音，苏枝晴的咆哮却穿透铁门直抵耳畔。
商念心下微沉，她想推开门冲进去，告诉校长这件事与清晓无关，有什么惩罚都冲她一个人来。
但腿似灌了铅，她拼命努力，也没有前进的勇气。
脑海里往事一桩桩扑面而来——
“商念，爸爸妈妈很忙，你能懂点事吗？”
“算了，你想当美术生就当吧，反正以你的成绩，就算高考超长发挥也考不上像样的大学。”
“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少惹麻烦。爸爸妈妈每天上班就很累了，没有精力处理你的事情。”
“商念，你怎么这么不省心？”
商念是真的喜欢画画，为了让父母支持她，商念在寒冬腊月出去采风，最后凭借一副《落雪人间》取得含金量很高的美术大奖。
父母同意了，却更像是对她失望透顶后的漠视——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别让我心烦就够了。
但商念也是人，吃五谷杂粮，会难过，会生病。被流感打倒的她顶着39度高烧犹豫半晌，给父亲打电话得到一句“不省心”的埋怨。
烧得迷迷糊糊的商念心想：如果爸爸妈妈能够将对待病人的一半耐心放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最后是莫临发现不对劲，连夜带她去医院打了三瓶吊瓶她才清醒过来。
莫临，莫临。
他们相识多年，彼此喜欢，便自然而然走在一起。
他们相处得大大方方，他不会吵她画画，她不会打扰他学习。
如果早恋注定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行，她又何必害怕，她商念不是敢恋爱却不敢承担后果的人。
反正……父母对她已经够失望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吧。
或许会觉得震惊？学渣竟然能把前部前五的学霸骗到手，真是暴殄天物！
被自己脑补逗笑，商念忽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她吐出一口气，准备走进保安室。
正巧保安小丁走出来：“苏校长让你进去。”
商念点点头，向前迈了一步，手臂突然被人拉住。
她回头，睁大眼睛：“莫临？”他不是被赵鑫拽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商念有点着急：“快走啊，她没发现你，你自投罗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莫临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握住商念冻得冰凉的手，与她五指合十，掌心相扣。
“我说过，我不会甩开你的手。”
——你敢在校领导面前和我牵手吗？没有一把甩开我就不错了！
——我不会。
莫临向来不擅长表达，即使和商念谈恋爱，也很少说肉麻的话。比起说，他更喜欢做。
早恋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不会让商念一个人承担。
莫临拉着商念的手走进保安室。
唐清晓本来正百无聊赖站着，和苏枝晴大眼瞪小眼。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就看到令她震惊的一幕——这两人是拉着手走进来的！
两人平时也没少当她面牵手，但今时不同往日，大校长可是在怀疑他们早恋啊！
等等……唐清晓表情逐渐淡漠，这两人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
想起刚刚在苏晓中面前信誓旦旦的模样，唐清晓伸手揉了揉脸。
商念有点担心：“清晓，你怎么了？”
苏枝晴冷笑：“脸疼了吧。”
商念大怒：“你敢打她？打学生可是犯法的！”
唐清晓连忙解释：“你误会了，苏校长怎么会打学生呢，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既然确定是早恋，那么他们作为学生天然理亏，现在可不是拉硬的时候啊少女。
苏枝晴刚刚被唐清晓气了一顿，现在反倒不在意商念对她没大没小了：“名字？几班的？”
“高二九班，莫临。”
“高二九班，商念。”
“莫临？”苏枝晴抬眸：“九班莫临，数学竞赛一等奖获得者，光荣榜在榜人物，你知道早恋对你的影响吗？”
苏枝晴慢条斯理：“你会无法专注学习，每天脑海里都在思考恋爱的事情。你会因为对方的态度不断变换心情……我看这个小姑娘很漂亮，万一你被甩了，你能保证不难过，不会影响学习么？”
她在讽刺我对感情不专一？商念磨牙，刚想说什么就被莫临攥紧手心。
莫临开口道：“苏校长好，您说的这些问题确实有道理，但在我和商念身上不适用。事实上，我们初中时就谈恋爱了，但我中考是全市第四名，高中所有考试未掉出年部前十。”
苏枝晴冷笑：“你就这点追求？如果你不谈恋爱，名次必然上升，拿到年部第一也未尝没有可能。”
唐清晓心里默默道：我是不会把年部第一的位置让给别人的。
苏枝晴指了指唐清晓，对莫临说：“看，你们的好朋友是年部第一，她平时是不是都在努力学习？她有早恋么？”
唐清晓：？
苏枝晴：“她在你们谈恋爱的时候偷偷学习，所以她能拿第一。而你只能保证不掉出前十，少年人没有追求可不行。”
唐清晓：？？
谁偷偷学习了？您说早恋的问题老扯我做什么。
莫临眸色并无波动：“我知道自己能到什么程度，也不会受任何人任何事影响。”
苏枝晴发现，莫临对自己态度虽恭敬，但眉目间却无任何紧张之意，显然并不怕她。
她便换了说辞：“那她呢？你的女朋友商念，是这次竞赛第几名？”
苏枝晴看着商念：“商念同学，你有年部第一的好朋友，有年部前十的男朋友，那么你这次竞赛成绩如何？”
商念脸色一白。
学习成绩永远是她的短板和痛点。
唐清晓眉头微皱，苏校长是故意的。
她看过光荣榜，知道榜上所有人的名字。如果商念是竞赛生，连优秀奖都没得到，可想而知心情会非常难过。
如果商念不是竞赛生……甚至成绩很普通，听了苏枝晴一番话，心情同样不好受。
商念没有回答，苏枝晴也没有逼她。
苏枝晴身子向后靠在椅背：“看来商念同学成绩不太理想，以后你想考哪所大学？你又能考上哪所大学？你喜欢的人这么优秀，你就不怕有一天你们的高度不同，而他注定会离你而去么？”
“你们现在热恋，对我说的这些问题不以为然。像你们这样的小情侣我见过许多，分手时老死不相往来的例子也没少见。爱情向来经不起时间消磨，但知识学到脑子里，就永远是你的。”
苏枝晴对商念轻声道：“我希望你能分清主次。无论将来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现阶段当务之急是将全部精力集中到学习上。”
“至于你。”苏枝晴瞥了莫临一眼：“我希望你不要太自私。你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影响，能保证她同样不受影响么？高考后你金榜题名，她呢？”
苏枝晴的话虽略显刻薄，却不无道理。
唐清晓仔细思考一番，不得不承认她口中的例子确实是现实的缩影。
但作为两人多年的好友，她不认为两人之间，商念比莫临差。
莫临喉结微动，眼里第一次浮起犹豫。
商念放开莫临的手，上前一步，对苏枝晴认真道：“苏校长，您说的这些问题，我都考虑过。”
“我知道我天生不是学习的料，但好在有点美术天赋，所以我会走美术生的路。班主任说过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不会金榜题名，却未必差得太多。”
商念回头，对莫临笑了笑：“为什么早恋在大人眼中，一定是双方互相耽误呢？我想我喜欢的人光明灿烂。而我不舍得让他等我，所以我会努力与他并肩。”
“哈哈哈哈，说得不错。”爽朗的笑声传来，周政推门而入：“苏校长，上课时间到了，听说我班有三名同学被扣在保安室，我来看看情况。”
“你们三个小兔崽子，还不和苏校长道歉，然后滚去上课。刘老师要考背课文，特意吩咐我带你们回去，别想蒙混过关！”
三人如获大赦，连忙道歉，被周政一个接一个轰出去了。
“听说保安室茶水不错，我厚颜和苏校长喝几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