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五天补课过去。
商念趴在路家书房红木桌上，表情呆滞。
一张写着大字的纸横空飞来——
收起你的口水！
商念将纸捏成团，对着空气呲牙：“路云归，你污蔑我！”
她才没有流口水！
唐清晓放学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商念在书房中央张牙舞爪，路云归靠在门边百无聊赖。
看到她回来，两人神色皆是一变。
路云归轻柔道：“回来了，累不累，今晚想吃什么？”
商念则是一脸委屈：“清晓，路云归骂我是猪，还讽刺我是痴呆到处流口水。”
路云归：“.…..”
我什么时候骂你是猪了？
他只是在批卷子发现商念错误率高达50%时，委婉表示一般人不会错那么多。
猪难道不是你自己脑补的么？
唐清晓哄道：“好啦，把你做的卷子拿给我看看。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商念拉长声音：“好~我就知道清晓对我最好啦！”
路云归“啧”了一声，补课就要结束了，再忍他们两天。
“晚饭吃火锅鸡好吗？”唐清晓看向路云归，眼眸弯起：“今天中午在外面吃的火锅鸡好难吃，想弥补一下味蕾。”
路云归微微欠身：“乐意至极。”
莫临正在一旁专心整理错题。
主要是替商念整理，他做错的题着实不多。
唐清晓、路云归和莫临成绩都是顶尖的，与其说给莫临和商念补课，不如说三人共同给商念补课。
莫临只需要从唐清晓那里知道老师上课时重点讲的知识就够了。
于是，被恶补基础的商念这几天学得可谓是“天昏地暗”。昨晚在梦中都是三角函数。
效果是非常显著的。
她已经从错题率高达70%变成50%了。
莫临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明后天我们就不来了。我带她回我奶奶那里，老人家过生日。”
唐清晓点点头：“也好。”
反正商念是她同桌，开学时她照样能监督她学习。
莫临看着窝在桌前皱眉做题的商念，喃喃道：“我以前认为，她开心就行，成绩并不重要。”
他喜欢商念，无论商念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他有自信在以后不会变心，给商念喜欢的生活。
却没想到在外人眼里，他们的感情会如此脆弱。
唐清晓想起苏枝晴给出的两个选择：“身为学生，成绩就是她的底气。成绩不好，在有的人眼中天然低人一等。更何况，商念学美术也是要文化分的，你心疼她学得痛苦，有没有想过落榜后会产生的问题？”
我们当然可以不去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但成功做到的人不是有超凡心智，便是已经麻木。
语言对一个人的伤害是很大的。
商念如果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就不会因为父母的那一句“失望”彻底否定自己，甚至每次想努力时，心底都在质疑——我真的可以吗？
唐清晓不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被别人审视。她本就优秀，她该在众人的称赞中与莫临站在同样高度。
“我知道了。”莫临郑重道：“清晓，谢谢你。”
唐清晓笑道：“都是朋友，不用道谢。”
***
树上何时生了嫩芽，行色匆匆的人们无法给出答案。
只是在某一天，不经意抬头一瞥，恍然发现周围的世界变成绿色。
春天如约而至。
最早一批燕子已经从南方归来，它们有的忙着搭窝，有的幸运之燕直接住进去年没被清理掉的房子里。
叽叽喳喳，声音满是喜悦。
春天总是让人觉得生机而富有活力。
早自习，唐清晓和商念互相监督，背完一篇高考必考文言文。
“噫吁嚱，学习之难，难于上青天。”商念放下课本，哀叹：“最近我人都学傻了。”
清晓也就罢了。莫临那小子一改常态，逼着自己做题背书，以往的招数全都失灵，莫临铁了心逼她学习。
“我都有黑眼圈啦！”商念掏出小镜子：“好丑！”
唐清晓：“你见哪个高中生没有黑眼圈？现在好好学文化课，等你艺考前集训就没时间学了。”
“还有大半年呢。”艺考时间在年末，现在才5月。
唐清晓算了算时间：“你几月美术集训？”
商念：“一般暑假开始。但我底子很好，我打算10月去。”
莫临走过来，将肉松包放到商念桌上，正巧听到这句话：“只有5个月了，晚上再多做一套卷子吧。”
商念：？
莫临在商念动手前飞速抽身离去。
唐清晓伸了个懒腰：“你们关系真好。”
商念拆开包装，咬了口肉松：“比不上你和路云归。”
说到这里，商念想起自己好奇许久的问题：“你和路云归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回国后还是回国前？”
唐清晓动作一顿：“我们没有在一起。”
商念张大嘴巴，面包渣掉落在地：“但是你们之间的气氛比我和莫临还腻歪啊。”
商念看不到路云归，但只看唐清晓的神情和语气就知道她和路云归感情非常好，相处也很默契。
最重要的是，唐清晓没有发过一次脾气。要知道，与人相处难免磕磕绊绊，她和莫临动不动就会吵嘴。但唐清晓却没有，这说明路云归非常体贴，处处照顾唐清晓的感受。
商念实在没想到，这俩人气氛都到这儿了，竟然不是情侣。
“那你们是什么？兄妹？”商念想起曾经唐清晓管路云归叫哥哥：“不是吧，你还真把他当你哥哥了，你们可没有血缘关系。”
最关键的是，虽然商念看路云归不顺眼，但不能否认路云归对自己好姐妹是一等一的好。
如果路云归没有长残的话，他的颜值绝对可以被划进帅哥行列。
清晓这么迟钝，等路云归恢复正常后一定不缺小姑娘追，到时候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商念恨铁不成钢：“哥哥有什么好的，以后有嫂子你就什么都不是。”
唐清晓眼睫微颤，半晌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一整个上午脑子跟团浆糊一样。
她甚至上黑板顺利解了两道难题。
但下黑板后，她连刚刚自己做过的题目都不记得。
我把路云归当成哥哥吗？
唐清晓想，或许小时候确实把他当成哥哥，因为老师讲过只有亲人之间联系最紧密，永远无法分割。
她挑来挑去，只有哥哥这个身份最适合路云归。
随着长大，唐清晓知道“异父异母的亲兄妹”这句话是个语病。她与路云归注定无法成为兄妹，便减少了喊他哥哥的次数。
只有在耍赖皮时，求着路云归做某些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时，才会委屈的喊几声。
再后来，路云归离开，唐清晓眼睁睁看着周围人逐渐淡忘路云归，无可奈何时的绝望现在想想仍然心有余悸。
与路云归重逢，她内心除了庆幸狂喜之外，是无法言说的难过与心疼。
这些复杂的情绪，是属于亲人的？朋友的？还是……恋人的？
唐清晓不知道。
但是她肯定自己想一直在路云归身边。
失而复得后最怕再次失去。只要想到路云归会离开自己，唐清晓觉得心脏疼得无法呼吸。
——哥哥有什么好的，以后有嫂子你就什么都不是
如果路云归有了喜欢的人，就不会再浪费时间给她讲题、用糖果哄她开心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唐清晓眸光微黯。
她突然很难过。
唐清晓在试卷上不自觉写下“路云归”三个字——如果这种情绪就是喜欢，那么她想，她确实喜欢路云归，且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欢了他许多年。
但问题是路云归呢？
他喜欢自己吗？
商念怼了下唐清晓，压低嗓音道：“清晓，你不舒服吗？脸色好难看。”
唐清晓转头看着商念，商念和莫临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懂的肯定比自己多。
她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写了张纸条——
商念，如何证明喜欢？
商念嘴角抽搐，你当喜欢是数学题，还要列个公式证明一下。
想了想，她认真动笔。
——喜欢有很多种，首先要明确界限。恋人的喜欢和家人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前者彼此亲密接触会心跳加速，后者则平淡如水。
——喜欢一个人，会有占有欲，会忍不住想跟他亲密接触。无论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只要和喜欢的人亲亲抱抱后就能瞬间治愈。
——喜欢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他，而想到他，就会觉得幸福。
……
唐清晓想了想，有些绝望。
她还记得第一次碰到路云归时，自己忍不住多碰他几下，路云归全身抗拒的模样。
想起过年那段时间，她怕他一个人在家孤独，便让他在自己家留宿。结果路云归半夜偷偷溜出去，早上又蹑手蹑脚回来的模样。
除了最后一条，全都不符。
唐清晓纠结到放学。
回到家，唐清晓看到路云归，忍了又忍，最后挤出一句：“路云归，你把我当成什么，朋友？邻居？家人？”
还是……喜欢的人？
唐清晓忍不住期待着。
路云归：“当然是家人。”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唐清晓垮下肩膀，摇摇头：“没事，随便问问。你白天在家都做什么啦？”
——有没有想到我？
路云归思索：“看书、看公司文件、修水管和打扫卫生？”
还真是忙碌又充实呢。
唐清晓捂住胸口，默默向书房走去。
没有心情吃饭，还是继续做试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