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临终于弄懂了路云归看商念不顺眼的原因——因为此时他望着唐清晓也莫名多了几分不爽。
莫临对唐清晓说：“门外有人找，女的。”
唐清晓站起身：她在外班没有认识相熟的女生，谁会来找她呢？
看清门外走廊踱步的赵萌萌，唐清晓眼里划过诧异。
“你出来啦。”赵萌萌拿着一盒包装精致的小蛋糕：“这个送给你。”
唐清晓没有接，也没有说话。
赵萌萌原地踌躇片刻：“那个，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她找人欺负唐清晓，唐清晓非但没有生她气，反而帮了她。让她没有被学校开除，赵萌萌心里是非常愧疚和感激的。
除了这些，她对唐清晓还多了些好感。
她记得，在自己被刺激得险些晕倒时，是唐清晓扶了她一把，给了她支撑。
唐清晓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却是没有要收下蛋糕的意思。
赵萌萌低头失望道：“你不想原谅我，对吗？”
此时虽是下课，但幸好走廊无人。
唐清晓向前几步，在赵萌萌耳边低声道：“为什么要道歉呢？你忘记了，是我们两个联手演的这场戏，你没有想害我，我也不会生你气对不对？”
赵萌萌愣住。
唐清晓扫了蛋糕一眼：“谢谢你的蛋糕，但我不喜甜食，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她没有回头去看赵萌萌的表情——那张脸上是失望还是庆幸皆与她无关。
虽说从某种程度来讲，赵萌萌是被段名扬算计后才来派人对付唐清晓的。
但正如唐清晓之前所说，做坏事就是做坏事，无论初衷。
她没有那么小气，不至于对赵萌萌记仇。也无意和她成为朋友，产生更多关联。
她想害她，而她也利用她整了一波段名扬。
互相扯平，两不相欠。
唐清晓对待与陌生人的关系，向来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但到了路云归这里，却怎么也处理不好自己的心情。
怕路云归发现自己对他的喜欢，从此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又怕路云归不知道自己喜欢他。等哪天恢复正常后，领了个女朋友回来对她说：“清晓，以后你多了一个爱你的人。”
唐清晓猛地摇晃脑袋，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脑中万千思绪摇出去一般。
其实唐清晓绝不属于一个做事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人。
但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很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到但凡想到会失去他，就会难过到无法呼吸。
所以百般注意，千般小心，却还是想不出一个“最佳方案”。
真矫情啊。
唐清晓靠着椅背，望向窗外月色。
原来暗恋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房门被敲响，唐清晓收回视线：“请进。”
路云归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房间：“这么晚了还不睡？”
唐清晓接过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
路云归示意唐清晓上床睡觉：“不是说最近做题压力大，精神疲惫么？早点休息吧。”
唐清晓依言照做。
洗漱完毕，她抬头看了路云归一眼：“你最近这段日子在忙什么啊？”
也不怪唐清晓胡思乱想。
她发现最近这些天路云归很忙，忙到某天路云归没注意到时间，看到唐清晓后，眼里满是意外——
“这么早就回来了？学校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唐清晓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
与往常她回来的时间并无任何不同。
路云归懊恼地一拍脑门：“抱歉，我没注意时间。你先等等，我这就去准备晚饭——”
“路云归，我可以点外卖的。”唐清晓突然道：“我也会自己做饭。你在国外的时间里，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
所以，请不要把我当成负担，也不要露出道歉的表情，我会不安。
从小，唐清晓就怕自己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她记得父母忙于生意要去外地出差时，望着自己，露出难办的表情。
记得自己被托付给姥姥照顾后。邻居叫姥姥去打麻将，姥姥说要在家里看顾小孩时，邻居奶奶看拖油瓶一样看自己的目光。
更记得姥姥离世后，她被短暂送到二舅姥家吃午饭。
二舅姥看到她，用故意惊讶的嗓音道：“呀，清晓又来了！怎么办，今天家里刚好没做饭。”
那一瞬间的尴尬和无地自容，唐清晓至今难以忘怀。
如今十七岁的唐清晓会转身就走，因为她能照顾好自己。
但当时，小小的，还没人大腿高的唐清晓只能站在原地，强忍眼泪。
最后还是唐清晓的太姥爷，二舅姥的公公打圆场：“怎么会没饭？锅里不是有现成的大米饭么？”
二舅姥笑眯眯道：“我逗唐清晓玩呢。”
唐清晓虽然小，却不傻。
她能很清楚的分辨哪些话是玩笑，哪些话是真心。
是非对错唐清晓不想评判。
虽然她年纪小，吃得少，身为亲戚本不应那般刻薄。但说到底，亲戚也确实没有管她吃一顿午饭的义务。
至于大人间的人情往来，她不懂。
那天离开二舅姥家后，唐清晓给母亲打了电话，执意要回家自己做饭给自己吃。
“你这么小，哪里能做好饭？”
唐清晓声音很软，态度却坚定极了：“我能做！反正我不要去别人家蹭饭了！”
“什么蹭饭啊。”电话里唐母哭笑不得：“妈妈给了人家东西的……你乖一点，好不好？”
唐母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女儿对要回家的执念出乎她意料的深。最后没办法，她和唐父只能将清晓接回家。
本来他俩准备轮流抽出中午时间赶回来给唐清晓做饭。
不料，他们遇到个好邻居。
邻居夫妻俩感情很好，还有个只比唐清晓大一岁的儿子。
“清晓很可爱呀，我们一直想生个像清晓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呢。”邻居阿姨抱着清晓，笑眯眯道。
同样是笑，唐清晓能清楚感受到其中不同。
她伸出小短手，搂住阿姨脖子：“清晓也喜欢阿姨”。
小时候，唐清晓有些怕阿姨会再生个小孩。
如果有了个小小孩，自己是不是就不能来路家玩，路云归也会更喜欢他的亲妹妹了？
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如果真有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孩，她就是姐姐了。
她会陪着妹妹，不会让她孤独，不会让她同自己一样患得患失。
可惜，好景不长。
唐清晓再次失去于她而言很重要的两个人，而路云归成了孤儿。
葬礼上，路云归没有哭。
人们纷纷感慨路云归还小，恐怕不懂死别的含义。只有唐清晓知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一个人突逢大难，悲伤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她于深夜偷偷跑到路云归卧室，本想安慰他，自己却忍不住先哭出声。
“呜呜呜，哥哥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呢，我……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那天夜色很浓，浓到令人不自觉便融化在夜里，不知时间。
唐清晓记得自己等了很久，路云归始终不发一言。
最后，在唐清晓肿着核桃眼，差点睡着时，肩膀突然传来重量——
路云归将头靠了过来。
“好。”路云归嗓音干涩：“我记住了。”
那夜肩膀处的湿润似乎穿透了时间。
唐清晓站在路家客厅，淡声道：“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路云归闻言一愣，却没发现唐清晓隐藏极深的不安。
“乱说什么。照顾你是我自己乐意的。”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
唐清晓在原地蹲下，抬手拂过肩膀。
她想，如果有一天，你不乐意了，我该怎么办呢？
当时的诺言里，许下的是唐清晓会一直陪伴路云归。
但若是有一天，路云归要离开，不想她继续陪伴了呢？
唐清晓想，她会难过，会痛苦，却绝不会纠缠。
她唐清晓就算是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将自尊埋进尘埃，任人践踏的。
回忆终止，路云归却没给唐清晓一个明确的答案。
“有些事要忙，过几天告诉你好不好？”路云归哄道：“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唐清晓点点头，在路云归关门前，最后问了一句：“你自己在家也是一个人，为什么不来我家？”
路云归眼里划过无奈：“清晓，你长大了。”
唐清晓“嗯”了一声，将头埋进被子里，闷声道：“晚安。”
她懂了，要避嫌。
路云归回到家，带好一次性手套，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今天是5月18日，还有两天时间，他得抓紧时间将糖果全部做完。
唐清晓说，看着空荡荡的糖果罐会难受。
路云归便想重新制作九十九颗糖果，装进糖果罐里，然后向唐清晓表白。
他想清楚了，无论唐清晓对他的感情如何，他都要尝试向前迈一步。
现在这种想触碰又不敢触碰的状态，真是要把他逼疯了。
如果…如果清晓不愿意接受自己……
路云归向碗里放入两勺白砂糖，慢慢搅拌——那就努力追，自己的条件也没那么差吧？
此时的路云归还不知道，5月20日，并不是个表白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