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离开教室,苏清楣的手机像催命似的,一直响个不停。
她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苏母的。
没多想,她就立马挂断了,谁知手机又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如此反复好几次,一刻都不让停歇。
苏清楣有些烦躁,高考都考完第二天了,苏母此时给她打电话,定又是要干扰她做选择。
于是,她一念之间,索性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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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杨芳下意识仰头看了看挂钟,说道:“行吧,那就先说这么多,希望大家回去好好估分,跟家里人商量一下院校和专业,后续关于报志愿的事宜,我也会陆续在群里通知的。”
三年了,这是杨芳头一回不拖堂。
教室里很快哄闹起来。
李思甜和廖慧琪都在盘算着一起出去旅行,刘瀚宇和朱浩明开口闭口都是聊游戏。
还剩下一个白景深,此时,正埋头盯着手机,因为就在刚刚,他给苏清楣发了一条消息,想约她出去玩来着。
然而消息发过去好一会儿了,对话框里依旧只有他那句话,那边仍没有回复。
殊不知,苏清楣为了逃避苏母的电话,早已关了机。
苏清楣此时正不慢不紧地收拾着自己的小抽屉,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收拾了,里头的东西倒不多,只有几张草稿纸、几个没开封的笔记本,还有几根没水的笔芯。
忽然,她觉得椅子被人轻轻踢了一下,不用想,肯定是唐殊。
苏清楣回头,冲他扬了扬下巴,意思是问他怎么了。
只见唐殊把书包往桌面上一放,说:“好了吗?”
“快了,”苏清楣瞅了瞅自己的抽屉,“还没用的本子我都收出来的,剩下还有些垃圾,我去扔一下。”
“给我。”唐殊言简意赅。
“啊?”苏清楣怔了怔,“你要本子吗?”
“垃圾,”唐殊说,“我去帮你扔,你赶紧收拾吧。”
“哦……”苏清楣缓缓把垃圾整出来放到唐殊的桌面上。
有了唐殊的帮忙,收拾的效率确实高了很多,苏清楣不禁感叹,唐殊不愧是学霸,做什么是都这样井井有条。
两人一出校门口,唐殊带着苏清楣直奔家附近的超市。
“去干嘛呀?”苏清楣一路走一路不解,絮絮叨叨地找他说话。
“买菜。”
“为什么突然要去买菜?”
“冰箱的存粮没了,”唐殊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敲她脑袋,“你个吃饭不管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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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两人一进去,唐殊就拽着她直奔生鲜区。
“你平时都在这里进货吗?”苏清楣推着小推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推车的儿童座椅上堆了两人的书包。
前面是挺拔的少年,一边看一边张望着,好像在搜寻食材。
“不是,平时去菜市场。”唐殊回答。
“那你今天为什么忽然来超市?”苏清楣又问。
唐殊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转头看她:“这个点了,你觉得菜市场还能买到新鲜的吗?”
苏清楣:“……”
唐殊率先停在了一家卖排骨的区域,苏清楣随后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低头观察了半分钟,随后转头问她:“今晚吃排骨,好不好?”
“可以啊。”苏清楣点点头。
“然后再蒸一条鲈鱼吧。”唐殊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海鲜区。
可他还是没忘回头看看她。
只见苏清楣依旧点点头。
很快,小推车里就多了两份食材,唐殊又不知从哪里淘来了一把通心菜,原本空空如也的小推车装了一半了。
不错,学霸买菜依旧很讲究效率。
“差不多了,”唐殊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似的,“走吧,去结账。”
“等等!”
唐殊正要转过去的身体僵在原处,下一秒,运动鞋尖调转了方向,他又折回来了:“怎么了?”
苏清楣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想去看看零食……”
就在她准备接受唐殊嘲讽的时候,谁料对方却淡淡一笑,难得的语气温柔:“想去就去呗。”
“怕你嫌麻烦嘛。”苏清楣卖乖。
“是吗?”唐殊挑了挑眉,“我好像从来都没嫌弃过你,倒是你,总是偷偷说我坏话,还给我乱备注。”
备注?
她给唐殊备注的“二手市场”就在昨天被发现了。
苏清楣眼前闪过一丝慌乱,推着小车拔腿就跑。
自留唐殊一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你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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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家吃上饭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晚饭后苏清楣又墨迹了好一会儿才洗澡,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两个多小时又过去了。
之前备战高考的时候没有察觉,现在才发现,原来慢悠悠过生活可以如此快乐。
一回到房间,她下意识去翻找自己的手机。
这才猛然意识到,从下午快放学那会儿开始,她的手机就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估计手机里的信息都快要爆炸了。
短暂的等待开机后,点开绿色聊天软件,几十条未读消息,首先弹出来的就是苏母的消息,一连发了十几条。
苏清楣预感不好地蹙了蹙眉。
一点进去,消息多得要她网上翻看。
妈妈:清楣,我是外婆。
妈妈:清楣,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妈妈出事了。
妈妈:前几天的事了,但你妈妈说你要高考,所以一直没说。
妈妈:你有没有空回梧城一趟。
……
妈妈:你看到了回我电话吧,就打你妈妈的电话。
苏清楣把这十几条消息看完,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苏母出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退出聊天对话框的时候,她直接忽略了白景深给她发的消息,忙不迭地拨通了苏母的电话。
短促的连接声音响了许久,才听见那边有接通的动静。
“清楣啊。”
“外婆!”
苏清楣很认得外婆的声音,哪怕许久不见,但在电话里还是一听就认出来了。
“清楣,阿萍在工地出事了,”外婆的声音带了些喑哑,“现在一直躺在医院动不了……”
苏父和苏母都是做建筑承包的,如今两人离婚了,业务也彻底分了家。
苏清楣从小就知道,父母虽然是当小老板的,但也要经常去看工地。
小的时候,她总是吵着闹着要跟过去,无奈之下,夫妻俩也带她去过几回,那时候,夫妻俩就在角落对接图纸,而她就蹲在沙池那儿自己玩。
后来觉得没意思,她也没再跟过去了。
所以一听到“阿萍”二字,苏清楣心下一沉,那正是外婆对苏母的昵称。
连说话的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外婆,工地、工地怎么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阿萍的助理说,她那天去实地考察,本来还好好的,谁知那天台延伸的材料不稳定,阿萍一脚踩空,从四楼摔了下去……”外婆说道最后,止不住抽泣个不停。
“现、现在呢……”苏清楣强忍着喉咙的酸涩,问道。
“手术是做完了,还在重症监护……”外婆说话断断续续的,泣不成声,“清楣啊,你能不能来梧城一趟,我在这里租了房子,这个星期一直陪着阿萍。”
“我来,我肯定来,我明天一早就来,”苏清楣使劲搓了搓酸涩的鼻尖,“我、我现在就买票。”
挂断了电话,苏清楣一下子瘫坐到床上,感觉打这通短短十分钟的电话,几乎用完了她全部的力气。
这一年,她都没见过苏母,和母亲的链接只有打电话,就在高考前的一两周,两人还因为报志愿的事情吵得不欢而散,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如今母亲出了意外,躺在了病床上。
思及此,心里五味杂陈。
她无暇顾及太多,火急火燎地上网买明天的车票,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刷了半天,连候补的高铁票都抢不到。
她看了一圈,只能买到巴士的车票,从这里到梧城巴士要开七个小时。
她翻开行李箱,洗过的、没洗过的,衣服袜子,内衣内裤,连分门别类的心思都没有了,一个劲地往里面塞。
蹲着收拾了好一会儿,很快行李箱就塞满了,站起来的时候,她感觉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扶了扶桌角。
谁知,就这么一个动作,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桌角处放着的精致小木盒。
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几个月前,和唐殊一起去理城的那几天,小木盒里装着的,正是她在理城买的桃木手镯。
她端起木盒,轻轻掰动扣子,打开的瞬间,那条纹理精致的桃木手镯安静地躺在眼前。
那本来是要送给唐殊的。
可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事情堆了一件又一件,苏母还出事了……苏清楣疲惫地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
怕是送不成了。
他也不会要吧,她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送这代表爱情的礼物。
她用指尖轻轻抚摸手镯的花纹,最后又把木盒子再次关上。
苏清楣拉开书桌最靠边的一个小抽屉,小心地把木盒子塞了进去,往抽屉的深处推去,就像是藏进去一样,直到一眼看不到,只能用手才能摸到。
行李箱踩过地板的声音惊动了唐殊,苏清楣的房门不久后被敲响了。
苏清楣一开门,唐殊的眼睛就止不住往里头看,一眼就瞥到了放在边上已经被立起来的行李箱。
唐殊眼前闪过错愕,连语气都变得急促,少见的有些慌乱:“你要走了?”
苏清楣木讷地点点头:“刚我外婆给我打电话,我妈妈出了点事,我要去她那个城市,看看具体什么情况……”
“你妈妈怎么了?”唐殊问。
“她管的工地出事了,具体是怎样我现在也不知道,”苏清楣的语气夹杂着烦乱和急躁,“已经好几天了,之前要考试,她们一直没告诉我。”
唐殊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先别急。”
此刻的苏清楣,碎发凌乱,满眼倦怠,跟刚考完试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她判若两人。
“你要去哪里?”唐殊又问。
“梧城,”苏清楣吸了吸鼻子,忍住快要涌出来的眼泪,“我买了明天的巴士,连高铁票都没有了。”
最后那半句,她几近崩溃。
“我陪你去。”唐殊的语气很轻,轻到连苏清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明天陪你一起去搭长途大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