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您先歇会儿，我陪她练吧？”唐殊笑着说道。

    教练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车窗边上，缓缓说道：“小伙子，我这学员，没那么容易带的，你又没有经验。”

    “教练，我看你们跑了两圈，该累了，”唐殊小心地瞥了一眼苏清楣，随后又看回教练，“训练场也相对安全，副驾驶也有一个刹车，我看着她练就行，您歇会儿吧。”

    这话说得也在理，平时四个学员一起练习的时候，教练偶尔也会让别的学员坐在副驾驶看着。

    何况唐殊还有驾照。

    这夏天天气也闷热，为了方便学员记住位置，车窗都敞开着，自然车内也没有开空调，因此整个练习车就像个“蒸笼”一样。

    “行，你带她转两圈吧。”说着，教练麻利地就副驾驶上下来了。

    唐殊冲着教练点点头，然后矮身跨进了副驾驶去。

    车门一关，车内就只剩下两人了。

    苏清楣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来了？”

    “你昨天说今天练车，正好我也有空，就来看看你呗。”唐殊语气轻巧，说得像顺路的一样。

    殊不知从市区到训练场来得开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医院没有事务吗？”苏清楣又问。

    唐殊轻笑了一声：“今天周末好不好……开始吧，我陪你练一会儿。”

    闻言，苏清楣也没再反驳，缓缓松开脚上的刹车。

    谁料，车竟然没动，还发出低沉的摩擦响声。

    “诶，车怎么不动？”苏清楣一阵惊慌，下意识反应是唐殊踩着副驾驶的刹车。

    “你是不是一直踩着副驾驶的刹车？”苏清楣语气有些恼怒。

    本来作为一个考了好几次没过的学员，在练习场见到唐殊就已经让她很尴尬了，而且这人还说要陪她练一会儿车，更让她有种想挖个坑钻进去的冲动。

    倒是唐殊，还是那副从容的模样，不慢不紧说道：“苏小姐，你没松手刹。”

    苏清楣浑身一震，缓缓转头，发现还真是自己的问题。

    “重新来、重新来。”苏清楣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没之前有底气了。

    重头再来。

    这次还算顺利，苏清楣该做的都有一一完成，倒车入库，侧方停车，直角转弯啥的都还比较顺利。

    最后，她的车缓缓停在了斜坡前。

    唐殊挨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见她停了下来，转脸看过去：“走啊，怎么停下来了？”

    苏清楣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说出口：“半坡起步我基本上没成功过……”

    “没事，你开上去，我教你。”这么说着，唐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就这样，苏清楣以缓慢的速度把练习车开上了斜坡，到点后她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刹车的瞬间，唐殊的身子也跟着骤然抖了抖。

    “开始重新启动吧。”唐殊说道，头已经转过来了，一直看着她操作。

    苏清楣轻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正要把脚上的刹车松开时，唐殊忽然插了一句：“刹车慢慢放，不要一下子全部松开，先放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苏清楣有些不解，但她还是照做了。

    教练平时说的，让她自己去感受一下“慢慢松开刹车”，可唐殊是直接告诉她，松开“三分之一”。

    很显然，唐殊所说的做起来要更容易一些，毕竟没有那么抽象。

    “再送三分之一。”唐殊又说。

    苏清楣接着照做，就在这时，练习车似乎在缓慢地向前挪动。

    车子动了，这让苏清楣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别急，”唐殊把人稳住，“现在慢慢把刹车松完。”

    “不会熄火吧……”苏清楣此时精神高度紧张。

    “不会，听我的。”唐殊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苏清楣继续照做。

    车稳稳地开动起来，往爬坡的方向走，直到车子递到坡顶，苏清楣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极大的喜悦又向她袭来——

    这次是……成功了！？

    就在这时，唐殊的声音传来：“这不就成功了？”

    语气还是慢条斯理的，仿佛刚刚紧张的只有苏清楣一个人。

    “说实话，这是我头一回成功，是那种很真实的成功，”苏清楣激动地说话的声音都发颤，“平时都在碰运气，这次我是真实感觉到自己学会了！”

    “哈哈哈……”唐殊爽朗地笑了几声，“所以，开心吗？”

    “超级开心！”苏清楣也跟咧开嘴笑了。

    就在她笑出声的瞬间，脑子里猛然闪过了高中时唐殊教她数学时候的情形，好像也是像今天这样的酷暑，阳光格外刺眼。

    那一年，他教她一次就学会了。

    就像现在一样。

    -

    周一。

    苏清楣哼着小曲儿回到公司，刚踏办公室的门，人还没坐进办公桌前，就感觉到屋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感觉今天跟往常很不一样。

    平时，苏清楣几乎都是数一数二的早到，可今天她一进门，办公室一个个隔开的工位都是埋头苦干的脑袋，而且异常的安静，安静到连按动圆珠笔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殊不知平时办公室里大家都喜欢边交流边工作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

    观察了一圈，她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刚把包放在桌面上，身后就闪出来了一个人。

    转头一看，是组长阿豪。

    只见阿豪一脸憔悴，就像好几天没睡过觉的一样。

    见到苏清楣的时候，阿豪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冲她点了点头：“早上好，苏工，麻烦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豪哥早呀，”苏清楣冲他打招呼，“什么事呀？”

    “你先过来。”阿豪说道。

    阿豪作为组长，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一进门，阿豪就招呼她坐下，还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手磨咖啡。

    苏清楣看着被子里升腾着热气的咖啡，心里直觉不妙——

    领导给冲咖啡，一定是又有什么事了。

    “尝一尝，”阿豪冲她扬了扬下巴，“我自己手磨的，味道跟外面冲泡的都不一样。”

    苏清楣稍稍迟疑，最后还是端起了杯子，放到唇边，闷了一小口。

    看她喝了一口，阿豪才进入正题：“还是给附一做医疗系统的事情。”

    果然！

    苏清楣心下一沉，这是又要拉她入局的节奏。

    “豪哥，之前开了沟通会议，双方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按道理应该很快就通过了。”苏清楣决定主动出击。

    “话是这么说，”阿豪顿了顿，“但人家验收不合格……加密功能出了问题。”

    “加密功能？！”苏清楣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部分原本是由她来负责的，如今转交给了林璇和其他几个同事，按道理林璇的水平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算是比较老道的工程师了，怎么会在这部分出现问题呢。

    “没错，我们之前提交过去的版本，医院又外包了另一个公司做检测，其中他们有一个团队扮演‘黑客’的角色，并且成功入侵了系统……也就是说，我们做的加密有漏洞。”阿豪说完这句话，像用完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这样一个有名气的互联网公司，做出来的产品，被另一家小型公司“成功入侵”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苏清楣抬眼看了看满眼疲惫的阿豪，估计这个组长早已被高层批了好一顿了。

    “但是我们这边运行tester的数据都是没有问题的，医院现在又外包出去测试，这种操作也不合适吧？”苏清楣反驳道。

    一般来说，开发者提供了测试数据，如若遇到什么问题，医院也理应找开发者，但如今的情况是，医院找了第三方，情况就变得非常微妙了。

    阿豪长叹一口气，说道：“人家对我们没有信心了。”

    许是之前那个团队给客户留下的糟糕印象，又或者是这次沟通对接仍存在问题，本来是一个互利共赢的项目，推成如今“骑虎难下”的境地。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解决问题，”阿豪坐直了身子，“医院那边并没有把话说死，说让我们重做加密系统，然后他们会请三个不同的团队进行测试。”

    所谓的测试，还是之前那样的“尝试入侵”，看是否能成功。

    那三个团队为攻势，苏清楣的公司为守，看到底能不能守得住。

    “不是，这是‘攻墙’比赛吗，非要这样弄吗？”苏清楣闻言有些急躁。

    大学的时候，她就参加过不少“攻墙”比赛，那时候她做的最多的事攻别人做的系统，如今反过来，是别人攻她做的系统了。

    “有点类似，”阿豪回答道，“近今天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特别是总监，他很生气……目前就林璇他们也控不了场，所以，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这“攻墙”比赛已经不是谈不谈得下项目的问题了，成了公司的“尊严”之战。

    “什么时候？”苏清楣问道。

    “下周五。”阿豪说道。

    -

    当天，苏清楣没有加班，很早就离开了办公室，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有部分原因是阿豪给她施加了压力，也有部分是自己所处团队的能力被人质疑了，还有部分，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踏出公司，她像往常一样来到那条马路前。

    此时，已经聚集了一波人在等红绿灯了。

    苏清楣低下头来，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忽然，手机屏幕上飘过一条消息——

    -唐殊：抬头，看对面。

    惊喜中带了些紧张，她迅速抬头。

    一眼就找到了人群中那个等了她许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