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此时,前后传来的对图战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好。

    反倒是莫涟江话出,显得跋扈之余,重情重义,显得图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图战身旁的副将劝道:“霜州外风大,图将军,要不还是请侍郎,进城门详聊。”

    图战擦了一把满脸要滴下来的冷汗,赔笑道:

    “说笑,说笑,壮侍郎莫要当真了。呵呵。”

    莫涟江扔了刀,冷冷哼了一声。推开了图战,指着他身边那个打圆场和有意巴结的副将,道:

    “你带路。”

    图战一看这还得了,他连忙把那人瞪到一边,点头哈腰的走在莫涟江身侧道:

    “侍郎息怒,侍郎息怒,侍郎出谋夜袭沂翎关,此时又谋得了王部如此多的粮食,我等敬佩还来不及,

    你看我这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

    不过,要说起霜州啊,还是我熟悉。”

    这样一来,别说是查人了,就是粮袋都没有查,整个粮队,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开进了霜州州城。

    寒魏彰松了口气,看着车队前那个身影,隐隐的有些心疼,这松下的一口气,却也没有完全松下。

    他走在霜州曾经熟悉的街道上,这里曾经是边关三州除了主督城铎城之外的富饶之地。

    可现在触目所及之处,竟是杂草荒芜,满目疮痍。

    他几乎是忍不住的抬头看了看天,看着这片被高墙围住的天空,眼中表情都是恐惧到了极致的悲伤和绝望。

    莫涟江走在霜州里,一行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依旧没见到一个人影,触目所及之处白骨皑皑,无炊烟,无鸡鸣,无人声。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寒魏彰。

    可在看到之后,又立时转过头,在袖中紧紧捏着手,克制住翻腾涌上的想哭的酸楚。

    他不该回霜州,他比任何人都不能来霜州。

    可他还是来了。

    “壮侍郎,霜州荒芜,但是你放心,到了粮仓就能看到我们的人,绝不会怠慢侍郎。”

    图战走在静默的队伍里,看莫涟江情绪有些不对,前后的说道。

    莫涟江眼睛有些红,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壮侍郎,壮侍郎……你怎么了?”

    莫涟江停下脚步,闭上眼。不忍再想下去。

    随着,她的停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再睁开眼两眼猩红如鬼,语气却调整的淡淡问道:

    “图将军,我怎么看霜州内的守军,不多?”

    图战还没意识到,天地正在风云变色。

    回道:“霜州易守,一营千人之力足以,只要守住城门,粮仓。其余地方不需要派人。”

    莫涟江点点头,看着地上崭新的只有粮车来回押运而压出的粮道车辙,因为根本人去踩踏和模糊,也就清楚的为他们指向了霜州内粮仓的方向。

    她缓缓伸手,拿开了脸上的黄金面。

    在图战惊恐的目光中,冰冷的只用说一字:

    “杀。”

    身后粮队之人,早就红了眼,拔出的刀,多少有些发泄的意思,刀刀招呼到那些苍梧兵身上,让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报信了。

    图战落头之时,眼神依旧维持着那难以置信的恐惧。

    在他身前的苍梧兵,就没有人能有摸到刀柄反击,就尽数倒下。

    莫涟江看着自己身边纷纷倒下的残肢断尸,这得怒到什么程度,才能一刀之下,不是腰斩就是断头。

    她走上前,握住寒魏彰依旧没有收刀的手。按回去,让他收回刀。

    寒魏彰被那温暖到灼热的手按着,才反应了了过来。

    他眼尾的殷红更红,哽咽道:

    “多谢。”

    在城外说不要节外生枝的是她,在城内下令杀人的也是她。

    莫涟江看了一圈,连吭声都没有就已经结束的战场,纵横流下的血,给这苍凉,死气沉沉的霜州染上几分颜色。

    “霜州,已经够多白骨了,再添几具,无妨。”

    莫涟江宽慰道,话说的轻松,语气却有些悲怆。

    众人再次上路,再不用忍着眼里的悲伤,肆意流淌在静谧的霜州之中。

    粮仓的苍梧守军,看到这一队不过百人的血淋淋的队伍,粮车之后的车辙都是一道鲜明的血迹。

    “可是壮侍郎?为何不见图战将军?”

    粮仓和沂翎关的粮仓极像,来回都有苍梧军巡逻。

    莫涟江叹了口气,不再想与他废话,直接回答道:

    “敌袭。让他们都来吧。赶时间。”

    这回答,让那询问的兵士都傻了。

    直到身后的人,把图战的头,随手扔到了粮仓之后。

    粮仓外野火大作,整个粮仓的守军的才朝这边聚集而来。

    莫涟江拿起粮仓外的火把,对除了寒魏彰之外剩下的人,安排道:

    “除了将军,其余人跟我进粮仓,今夜酉时之前在此集合,苍梧在铎城的兵看到火光就会从铎城出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这里粮食多,我们还得烧一阵。”

    剩下的人纷纷从火里拿出火把,看着远处幢幢人影,犹豫道:

    “魁首,只留……只留将军吗?”

    莫涟江看着寒魏彰,这时候抢他人头,可别被误伤了。

    “走吧,这里用不着我们了。”

    大火从粮仓中腾起,夕阳原本是落进地平线,今日却落进了火里。

    莫涟江扔了火把,从粮仓的这头,到那头,光是走一遍,就累的厉害。

    她坐在粮仓门口,这里,寒魏彰站着,尸山血海,往来被杀的苍梧兵尸体堆积成山。

    他带来的刀早就折了,不知边打边换了多少把。

    此时,已经没有苍梧兵,他似乎也是终于平静了下来,只是杵着刀,喘着呼出一口气。

    莫涟江看着满眼的红色,红色的晚霞,红色的战场,红色的鲜血,以及红色的火光,揉了揉眼睛。

    所有的红都红的猎艳又柔和,明明不刺眼,可她就是觉得看多了头晕脑胀的厉害。

    “粮,太多了。没有风,火也不旺。我们的人,此次估计只能烧了一半。还有一半……。”

    莫涟江坐着,靠着粮仓的石门,对寒魏彰道。

    苍梧的粮草数量简直多到了让她亲眼见到之后,觉得恐惧和羡慕的地步。

    这一番折腾,也不过只能烧掉一部分而已,与早先计划好的付之一炬,大伤元气,相差甚远。

    莫涟江此刻,算是认了。

    作战赢了,赢在人为。

    却也输了,输在几乎碾压的实力。

    认识到这一点,并且已经尽力的她话说的平静,似乎只是在和眼前站着的将军在闲聊天气一般。

    寒魏彰从地上拔出刀,回身,只听莫涟江话音刚落,从霜州深处平地起风。

    呜呜而起的天风,像哭泣,更像受到召唤的灵魂聚集和狂欢。

    “我…。”……去。

    莫涟江感受着那疯狂到能带起自己衣发的风,硬生生把感慨的话咽了下去。

    她从门口站了起来,肃然起敬。

    寒魏彰伸出手,感受着突然而来的风穿过指尖,像是想要留住他们。

    “叔父……。”

    风留不住。

    只有在地上形成的血泊间吹出波纹。

    吹起原本只是燃烧的粮仓,渐成熊熊怒火之势。

    吹干每一个天机的人此刻眼中的泪光。

    证明他们来过。

    这比火势更汹汹狂傲的大风直到他们一行人到了城门口,一路杀上霜州城墙之上都没有停下。

    天色已经完全入夜。

    莫涟江扶着城墙,爬的腿都软了。但是往下看一眼,腿就更软了。

    “待会离叔叔来接应了,你们…你们先走…我……我…。”

    莫涟江呼哧呼哧的喘着,从怀里摸出黄金面,就要戴上。被寒魏彰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要留下来?”

    “我……我……可不得给你们断后…,你放心,放心,我自有…办法。”

    莫涟江违心道。此时,那些苍梧追兵被寒魏彰杀的,早就没人了。

    寒魏彰疑惑,她不可能看不懂现在的情况,还是道:

    “不需要断后。”

    莫涟江啧了一声。

    她原先只是知道寒魏彰稍微比常人强那么一丢丢,哪里知道这么强。

    想想当时自己在官驿外,还拦他,怕他一个人进官驿中埋伏,现在看他这战力,别说一官驿的人了,现在这一州的苍梧守军,都被他一个人给杀光了。

    既然杀光了,又哪里来的断后一说???

    可她现在就是看都不敢看霜州城墙下,缩在角落,道:“我……我……和苍灵说好了……他会送我回天机…。他是苍梧世子……他说话应该算话……。”

    寒魏彰皱了皱眉,拉着莫涟江的手腕,把她扶了起来。

    莫涟江看着他,总觉的这次见面,这人似乎变了些,变了哪里?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天空中,一阵嘹亮的鹰啼。

    寒魏彰看着云霄里,隐隐没没的鹰,无论是眼神还是心情都好极了。

    他露出一丝微笑。

    莫涟江有些看呆了,这是印象里,第一次见到他展露笑颜。

    她忽然想起那些昏君要想尽办法搏美人一笑,这一番折腾,最后一刻,心里脑海里只剩值得一想。

    寒魏彰低头看向怀里的呆愣住的人,拉住握住的手腕,轻轻把震愣的人,抱到了怀里。

    笑道:

    “何必欠他人情?”

    说罢,搂着莫涟江一脚踏上了霜州的州墙,一跃而下。

    “寒!!!魏!!!彰!!!!!”

    尖叫划过霜州州墙上,又飘散在风声,和木鸢的机杼声中。

    随后,跟随而来的天乾谍令,纷纷从州墙上跃下,落在离扉准备好了,从沂翎关放到霜州城墙上的木鸢。

    霜州的守兵已经全部解决,霜州已是空州,接到了天乾谍令的木鸢狂舞,恍若欢庆,从沂翎关来,回沂翎关去。

    莫涟江很怂的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还死死的抱在寒魏彰身上,紧贴耳边的胸膛下,一颗心脏跳动的比她还要快。

    她醒来,抬头看看他,又低头抱紧侧耳听一听,

    “将军,你没事?”

    她说着,这一抬头,越过他看见的就是木鸢那鲲鹏展翼一般的翅膀。这一看,连忙又把脸埋了下去。一副死过去的样子。

    寒魏彰伸手,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不知道你怕高。”

    “我不…。”莫涟江想这要是说不怕吧,没什么说服力,只能改口,结结巴巴道:

    “怕的不多。”

    寒魏彰安抚的摸了摸低下的脑袋,没有说话,莫涟江却总觉得他似乎是在笑,鉴于他的笑实在是难得和好看,莫涟江准备壮着胆子,再抬头看一眼。

    可这抬眼,却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眼神,缱绻而认真。

    这双眼里,没有笑意,是珍惜,珍惜的好像是久久未见,又时时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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