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昭晔有一人证,可证明,昭晔所言为真,而寒将军是在撒谎。”

    这话一出,比明灵帝还震惊的就是寒魏彰了。

    他明明讲的才是实话,而且这种时候,这种完全没和他商量的事,哪里去找个人证?

    “昭晔逃出苍梧后,曾经天机派人来寻过,当时昭晔已经隐瞒身份顶替了下仓官,混进了天乾军中。此人是天坤骑督尉,吴炎。”

    吴炎被在这种时刻突然点名,吓得啪嗒一声筷子都掉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吴炎,吴炎立马连滚带爬的移出桌案,拜在地上抖成了筛子。

    “末将…末将…不知。末将不是…不是什么人证。”

    他语无伦次的急于想和莫涟江撇清关系。

    莫燧煜见状嘲讽得嘀咕了一声,废物。

    “吴炎,抬起头看看,可曾见过本宫?!”

    吴炎被这一声一吓,抬头看向莫涟江,再一想到仲依吓得人都倒在了地上。

    “你…你……。”

    那反应,哪里是见了人。分明是见了鬼。

    “吴炎,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寒魏彰对吴炎暗示道,这就是莫涟江所说的人证?也亏她能想到。

    莫涟江没有再看吴炎一眼,只是施施然道。

    “吴将军贵人多忘事,无妨。但是,吴将军查搜天乾的时间在昭晔进天乾之后,时间可查,吴将军的随行也可查。”

    吴炎已经被吓哭了。

    “既然连同为天都人,又有送亲之功的吴将军都认不出昭晔,那寒将军是怎么认出昭晔的?

    此外,为了刺探苍梧军粮情报,寒将军派昭晔去了苍梧,他若是知道昭晔的公主身份怎会如此行事?

    此人,此事,都能证明,寒将军对昭晔逃出苍梧,顶替下仓官毫不知情,不知者无罪,请陛下明察!”

    别说明灵帝明察了,就是在场有眼有耳之人,都能知晓寒魏彰被推的干净。

    罚了,就不讲道理了。

    霍岐听不下去了,他根本不看莫燧煜,就站出来,道:

    “末将派出押运军粮,交接的天佑军,全数从沂翎关外和寒将军交接完毕回城。

    人证,军籍都在,根本没有官驿被屠一说。公主信口开河,还是为了掩饰逃亲以及掩饰杀天都文官以代之过。

    赵大人说的对,该调查的怕不是公主殿下吧,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昭晔公主,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

    寒魏彰看向他,这种种证据,换一批活人和军籍实在是太好做了,根本不算个证据。

    明灵帝恨恨的锤了一下座椅的椅背,再不说什么。怒道:

    “把昭晔带下去!”

    寒魏彰闻言跪不住了,却被站在旁边的莫林樵死死的按着。

    “寒将军,她就是在为你出头,你再这一起来,她就真的罪大了。”

    莫涟江闻言立刻往寒魏彰身边站了站,那些上来捉人的侍卫,看着寒魏彰有些怕,稍稍顿了半步。

    就这半步,莫涟江已经从袖袋里,拿出早已写好的名单,顺道,在寒魏彰另外一边肩上,轻轻按了一下。

    寒魏彰这才放弃了站起来出头的念头,

    只听她一手高高举着文书,对着整个朝堂,朗声道:

    “既然霍将军所言,已经交接,那为何这运粮谍文签署名单上,没有天佑押运军官的签书?

    陛下,昭晔带回了下仓官所书运粮名单,请陛下过目!!”

    就是运粮牒文名单一出,在场很多人无一不是变了脸色。就连明灵帝脸色都变了。

    “昭晔,胡闹!”莫林樵看着明灵帝的脸色,急得亲自上来捉住了莫涟江。

    莫涟江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几乎是豁出一切的疯狂。她又看向上座的明灵帝,再次威胁道:

    “陛下,要昭晔现在一一念出来吗?!!这上面的人做下的亏心事,能保证毫无痕迹吗?!!陛下就不想知道那些被偷走的军粮被运往了何处?又做什么用了吗?!!”

    明灵帝猛得站起来,他伸出手,抬在半空顿住隐隐颤抖,他终于没有了开始的咄咄和强势打断。

    他声音颤抖又用了极大的力气隐忍住,道:

    “呈上来……。”

    明灵帝身边早已汗流浃背的常侍冉公立刻几乎是一路小跑的亲自跑到了殿下莫涟江身边,双手接过牒文名单,又一路跑回明灵帝身边呈上。

    甚至,没有敢假手靠近的小常侍。

    他本以为莫涟江就只是个只会戏耍胡闹的小祖宗,可今夜种种,他就是看也不敢看莫涟江。

    能敢公然在朝堂上和明灵帝对峙的人,就是太子都没有这个胆量。

    她却能如此不顾惜名位身份,生死安危,在没有任何朝臣的支持下,最后能逼迫明灵帝妥协至此。

    在场的人,谁不是冷汗阵阵。只听见冉公一路小跑和牒文纸张被哗哗打开的声音。

    寒魏彰跪着,实在是想不通,几个时辰之前,莫涟江还说她不确认魏书贤和邺朔是谁在撒谎,可现在就这么笃定的交了名单?

    那她交的又是谁的名单?

    明灵帝沉脸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着,看完,他重重的把牒文在桌案上一拍,脸色阴郁的一遍又一遍的扫视着众臣。

    终于,军部尚书徐桉最先坐不住了,这名单上打首的不就是他的名字,再加上典军司又是他的下属,他怎么样都摆脱不得了。

    他出列,拜下,咄咄笃定道:

    “陛下,臣身为军部尚书,军粮是从户部所辖的粮仓发粮。按天机军制,天乾在编人数,调往沂翎关,事关边关守卫,天机安危,臣绝无任何差错。

    臣也相信牒文上的人,绝无任何差错,现在军粮颗粒无差,已在沂翎关被消耗。

    昭晔公主却拿着牒文诬陷军部运粮有失,借机掩盖自己逃亲叛国,李代桃僵之举。

    实在是让人心寒。”

    户部尚书严冲一听,连忙也在原位拜下,道:

    “臣从粮仓调出的粮,都有户部粮官过秤和严格记录,不应有少发之理。这些记录臣也是上报陛下批复了。”

    明灵帝闻言,看向霍岐,霍岐同样拜下,一口咬死,道:

    “现在活着的天乾军兵也只有寒将军一人,谁知道军粮是被消耗,还是没了?那不是寒将军说没了就没了?

    昭晔公主却用这种死无对证之事,血口喷人,公报私仇!”

    随后,半数朝堂都在莫燧煜的眼神示意下,纷纷拜道:

    “此事是公主殿下,居功自傲,胡言乱语。”

    这次,另外一半的朝堂全数静了声,他们根本无言以对。

    莫涟江听不下去了,她拽起拖曳在地对她来说已经不再习惯的裙角,趁众人没有注意到她这边,抬脚就要踢一脚唯一定是站在她这一方的寒魏彰。

    让他别再愣着了,倒是说句话。

    他再不说话,她真的要被这些群臣坐实了疯子,居功,胡言乱语的名头被关起来了。

    寒魏彰看莫涟江裙子动了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了她踢过来的脚,给按了回去,又用裙子盖好。

    莫涟江被这一按,差点平地摔了,他这是生气了?

    生气了,也别这会发脾气啊?

    她咳哼了一声。

    寒魏彰拜下,亲口也是唯一支持莫涟江的澄辩道:

    “陛下,沂翎关军粮短缺,是一时一次之过,可铎城战事,长达两年,军粮也是如此。”

    他顿了顿,道:

    “铎城之时,末将还未担任天乾总将一职,军粮的事情,过问不得,只是……当时的主将既为末将亲父,末将便留了父亲最后的绝笔战报。

    父亲的绝笔战报上,明确写着……军粮有误,铎城缺粮,无以为继。铎城缺粮之事,不仅有我作证,还有我父亲作证。他已经……没有任何居心了。”

    席间安静的喘息可闻。再没有人说话去诟病一个连明灵帝都不着提的死人了。

    霍岐原本想说,寒世严是为了掩盖他的指挥失利之过,才借口军粮有失。

    可再一想,那不就是他碰了皇帝秘而不宣的逆鳞了?

    他只得闭嘴。

    明灵帝看着桌案上被摊开的名单,若有所思,喃喃道: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死无对证之事,就让死人出来做证词……。”

    他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呈上来吧。”

    寒魏彰拿出那份帛书,呈给了旁边来拿书的侍从。

    明灵帝打开帛书,只是扫了一眼,抬眼看向了下首面如死灰的魏书贤。

    他怎么不认得字迹,可魏书贤一直对天乾军粮一事耿耿于怀,怕不是联手借此发难?

    明灵帝迟疑了。

    他看完,把帛书递给了旁边的礼官,只道:“念。”

    礼官拿过那份叠的工整,透着戾的帛书,两手颤抖。

    那是一点也不敢含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屋外的狂风烈烈,吹得宫灯都开始摇晃,明明灭灭。

    这战书刚刚念到一半,念到军粮送来,能吃之米只剩一成。

    严冬腊月,战事吃紧,兵粮无以为继之时,典军司的直属竟扑通从位置上摔了下来。

    徐桉回头瞪了一眼那直属,打断了礼官的诵念道:

    “军部从来都是禀章办事。铎城,沂翎关战事之粮向来都是准时足量发往边关。沿途各个关口一一对证,见牒查验才通行,绝无缺粮,以次充好之说。”

    “混账!”

    明灵帝一拍桌案,桌案都险些拍断,道:

    “那你的意思是,寒世严临死前专门写了一封战报来诬陷军部,诬陷你了?”

    徐桉想了想,道:“军粮经手人甚多,绝非军部一处,请陛下明查。”

    明灵帝怒到极点,声音反而平静了,他冷笑一声。

    “明查?”

    说到这,满朝的官员反而更哆嗦的厉害了。

    “好!”

    他顿了顿,声音冷肃的异常,把手中的牒文名单亲手交给了身旁的守卫,道:

    “名单上所有的人,扣押后审。”

    话音刚落,天空一道炸雷,不少人腿脚瘫软的吓在了原座,屋外不知何时,站满了密密的宫中直属于明灵帝天坤守卫。

    为首之人从明灵帝手中恭敬的接过名单,打了几个手势。

    宫殿外的侍卫死神一般冲了进来,在那人的指挥下,一一拖走了所有牒文上的人。

    暴雨随着炸雷声,倾盆而下,淹没了响彻了整个聚宴的冤枉之声的疾呼。

    莫涟江一身白裙笔直的站着,她一一看着每一个被拖走的人,眼神淡然和神色冰冷,在这所有人都或惊恐,或疑虑的面上,唯有她如这黑色雨夜里夺命锁魂的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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