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

    莫涟江见此,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林力这个样子,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么被吓到无助的状态了。

    “走开,我来。”

    寒魏彰看莫涟江看戏似的笑得欢喜,同样是直皱眉,不情不愿的嘟囔了一句,扯着莫涟江的衣裳,让她站一边去。

    “寒……寒将军……你……你……。”

    林力激动的恐惧的直呼喘,身上伤口崩裂也感受不到了,说了半天才斩钉截铁道:

    “给个痛快吧!”

    回答他的是莫涟江实在忍不住的哈哈哈的大笑,和寒魏彰不屑得一声冷哼,他满脸幽怨的看向莫涟江,让她别笑了,又嫌弃的看回林力,道:

    “你当我不想给你个痛快。”

    “林将军,你真没见过我吗?”

    莫涟江止住笑,游手好闲的站在床边,一边说话闲聊,一边极有眼力见的给寒魏彰递一递东西。

    林力想了又想,能和寒魏彰如此玩笑打闹的女子。

    他又紧张和震惊了起来,他的难以置信和方才的恐惧不相上下。

    “啊?啊!?啊?!”他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昭晔公主??!!”

    “起的来吗?起不来就不用拜见了。”莫涟江点头认可了他的话,也不忘说个玩笑话逗逗他。

    “别动!”

    寒魏彰见这人当真是要挣扎着起来,怒着训斥了一声。

    这一声好了,屋子里的所有除了寒魏彰,能喘气的都不敢动了。

    连旁边感受不到危险,而一直在吃的小东西都不敢嚼了。莫涟江朝林力眨了眨眼,笑了笑,小声道:

    “先让将军处理伤口吧。咱们现在说话,他生气了。”

    寒魏彰看了看那夜被他一刀拉开的伤口,伤口已经化脓腐烂,扩散到密密麻麻的旧伤疤痕上。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了。

    即便他动刀剜腐肉,上药,缝线,这人都一声没有吭,感受不到似的,唯有渗出的密密汗珠落下,还是让人知道,他是能感受到疼了。

    这放在边关都是一条硬生生的汉子。

    在这样旖旎温软的天都能遇到这样的人,虽寒魏彰知道和他道不同,也确实心中有些隐隐的敬佩。

    他手上极其顺手麻利的处理好了伤口,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敢说是多好的大夫,但是在处理刀兵伤口之上,不说天都,就是整个天机国,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寒魏彰更快更好更加妥帖。

    此前如此,这次也是如此。

    即便没有麻药,也让林力受了最短最轻的苦。

    莫涟江看着他严肃认真又行云流水的动作。这是在战场上练了多少次,才能练出的水平,她微不可闻得叹了一口气。

    “好了。”

    寒魏彰依旧冷脸,依旧没好气。可还是别别扭扭的收拾收拾了东西,道。随后,似乎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莫涟江。

    那眼神里自己写着的我厉不厉害,棒不棒,快夸我,他兴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莫涟江秒懂了那个眼神,她忍不住低头抿唇一笑,掩饰了她被那个眼神逗到的笑意。

    再抬头,已经浮夸的不带一丝笑意的评价了寒魏彰的手艺,道:

    “到底是我们将军啊,这么快,让人少受不少罪啊。

    这缝线,天机最好的大夫都没有这么工整。

    林将军,你还是有福啊。

    能在我们神武的寒将军的刀下活下来,又被亲手缝上刀伤,啧啧啧,够吹一辈子~。”

    寒魏彰冰冷的脸上这才露出小小的得意的微笑,他哼了一声,把伤药和多余的纱布规整好了,道:

    “举手之劳。”

    这举手之劳,也不知是吹嘘打败林力还是此刻的处理伤口。

    莫涟江闻言是捂了一下嘴,才在他低头时候,把一声笑声憋了下去。

    再看林力,那铁骨铮铮的人在处理伤口时候都没有吭一声,没有动一下。

    此刻却死死抿着唇,枯木似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破烂的屋顶露出的光,丝毫没有被这两人的一捧一逗而露出半分欢喜。

    莫涟江探头进了他视线,打断了林力的隐忍,道:

    “林将军,疼就哭嘛。不用忍着,人之常情,我们又不会嘲笑你。”

    林力还是薄唇紧紧抿成下压的一线,没有一丝泪光,似已经哭不出了。

    他看着屋顶的光映照在女子微笑说笑的脸后。

    那不是光,那是照进这间破屋的希望。

    “我走到这一步,都是我的报应。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寒魏彰心想着,他自己还知道,屠杀驿站,屠杀严家,纵然是太子指使,可血却是实实在在的染在了他的手上。

    “你不是不想死吗?”

    莫涟江直起身子,和寒魏彰一起站在床边看着他,回道:“能在大朝会上求将军救你,能受了这样重的伤,还坚持到现在,你不是希望有人来救你吗?”

    林力闻言双唇颤抖了起来,他转动眼珠看了看两人,痛苦的闭上眼,道: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报应……。”

    似是感应到了林力的悲伤,那一直蜷着的东西靠近了他的脸,摸索着他的脸,把手中剩了一口紧紧攥着的饼,往他的脸上塞。

    可塞的位置大概是人中的位置,碎了不少饼屑才勉强找到了嘴在哪里,硬是塞进了他嘴里。

    寒魏彰原是以为这是天都什么特殊的动物。

    这时候,才借着微光看清,这竟然是长了一张人脸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太脏了,很难看出男女。

    他小声问莫涟江道:

    “天坤军中的待遇这么差吗?”

    林力虽是偏将末位,也是在大朝会占上一席的军职,加上给太子做尽脏活累活,想必赏赐也不少。可竟然穷困潦倒至此,连孩子都养得和牲畜无异。

    莫涟江从林力面旁,从胳膊下抱起那个孩子。

    孩子被抱起,挣扎了两下,可很快就被抱着坐在臂弯上,抱到了怀里,毫无恶意的气息和久违的温暖。就让孩子放弃了抵抗,小手攀着眼前人,那脏兮兮的脸还是茫然的担忧的冲着被抱起的方向。

    莫涟江似是自言自语,也似是听见了寒魏彰的嘀咕,回了他的话道:

    “林家夫人身染恶疾,人尚有活命而身体却如尸体腐烂。名医难治只能靠仙道之法炼方药续命,可是方药极其贵。

    既如此,林家夫人也活了多年,多年后,夫人病逝,林家已散尽家财,后林家女亦得此怪病。”

    莫涟江安抚得拍了拍孩子后背哄了哄。

    “夫人是无辜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林力闻言,整个人颤抖了起来,他按在床边的手痛苦的握着能抓住的一切东西,这直白又凌冽的一句话,让他比先前剜□□线还要痛苦万分。

    他睁开眼,看了看被抱着的女儿,已经意识到了即将而来的分别,又不舍的闭上眼,不再看任何人。

    这把天机国最锋利的匕首,闭眼,无边血腥,无边黑暗。

    效忠太子,他拿的是银子,是为妻女续命的银子,所以他不能死,他必须活着。

    “林力愿为公主殿下效劳,只要殿下收留善待我的女儿。大恩大德,林力必然舍命相报。”

    莫涟江点点头,这孩子都已经得着这样的怪病,再这么跟着林力,早晚得被他养死了。

    “她叫什么名字?”

    林力闭上眼,什么都不看了,怕多看一眼,他都舍不得,他声音嗫嚅颤抖道:

    “苗苗。林苗苗。”

    莫涟江点点头,道:“你现在这样,好好养伤,苗苗我带回神殿了,神殿会好好照顾她。她在神殿等着你伤好,来接她的那一天。”

    闻言,林力终于睁开了眼,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和光芒,道:

    “殿下……殿下的意思是……。”孩子还能还给他?

    “不然呢,跟你一起在这破…在这地方饿死?最近苗苗的药也没了吧,你是想带着她一起死?”

    莫涟江差点一顺口就直言了你这破地方。

    林力这下是真挣扎着要起来了,被莫涟江唉唉唉制止了,可她抱着孩子,手上也空不出,还是寒魏彰伸手按了林力要起身的肩,让他别动了。

    “林力谢殿下大恩大德,殿下之恩,林力此生……此生…无以为报。殿下要林力做什么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他颤抖着,怎么都想不出个报答的方法。

    “好了,等你伤好了,来神殿再拜吧。”

    莫涟江笑了笑道。

    待两人带着孩子走出破屋,才隐隐约约听见破屋里传来男人天崩地裂般却又极力隐忍不出的哭声。

    那个在他们面前从始至终没有流下一滴泪的人,在他们走后终于是忍不住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多少都有些唏嘘。

    天色已经晚了,莫涟江抱着孩子默默往神殿方向走。

    “要我抱一会吗?”

    他看着趴在她肩头已经睡着的小兽似的孩子,想着去神殿的路还有很长,问道。

    “没事,不重。”

    莫涟江抱得平稳,走得自然也不急。她原本破落的衣裳被这孩子碰过的地方更是脏的没眼看。

    爬虫和碎虱在衣服和头发间游走。

    她也安然的抱着。

    寒魏彰也就没有再强求,只是空着手,忍不住想着方才听闻的一切。道:“世上竟有如此邪异的病症?”

    莫涟江四下看了无人,这才道:“依我看,不像外面传的是病,倒像是毒。

    不过,林力的身手也是数一数二,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的妻女下毒?”

    “中毒必然有毒发和毒源,这样缓慢的一点点的侵蚀,除非是泡在毒里。”

    寒魏彰分析道,战场上难免会遇到契鸣那样的与毒有关的事情,所以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莫涟江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各有所思的又走了一段,似是想到了什么:

    “蛊毒。”

    莫涟江和寒魏彰悲悯的看了看孩子。说罢,两人对视叹了口气,谁会给女人和孩子下蛊,为了控制林力卖命,是太子。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说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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