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两天之后。

    天光乍亮,天乾军就已经集结在天坤军让开的主城门口了。

    将士们上下,无一不是归心似箭。

    寒魏彰作为主将本应该在前方开道,可他左等右等,怎么的都等不来莫涟江的车驾和身影。

    他看着天色和一众军兵等待担忧的眼色,他只得对齐鑫贺兰肖素道:“你们带各自兵营先行,我去寻涟江,到时候我们骑马追上。”

    三人得令,传令下去,带着大军启程了。

    而正在启程的时刻。

    “喂~等等。等等我……。”

    众人听见一声熟悉的,焦急的声音。

    寒魏彰转头,从惊讶到难掩的失望,“怎么是你?”

    邺朔拽着他昨日刚从集市上买了小驴,小驴上搭着小小的包裹,拽两步退一步的。走得困难。

    邺朔嘿了一声,道:“怎么不能是我,我当时在幽山校场也投了天乾军,现在天乾回铎城,我自然也是要去了。”

    寒魏彰懒得再搭理他,转身上马就要折回天都城,被邺朔另一手,拽着马缰,阻止道:“将军,公主几时答应要和你一起回铎城了?就是那天在皇宫外,公主也没有说她也要去铎城吧。”

    寒魏彰并不想相信邺朔的胡言乱语,道:“胡说,她是我的夫人,也是天乾一员,她怎么不和我一起走。”

    “将军,你没有派谍令去神殿寻吗?谍令寻不到,你也寻不到。而且天都凶险,你这样单枪匹马一个人去寻,万一被天坤军埋伏了,不就让公主的心思白费了吗??”

    邺朔一手牵着驴,一手牵着寒魏彰的马缰,还得进言劝谏,累得是满头大汗。

    “所以涟江让你来看着我?”

    寒魏彰从邺朔手里轻易的就抽走了马缰。他这会才明白了过来。明明以邺朔之才留在天都处理朝堂的事情才更加有才有用。

    和他去铎城,未免屈才。

    邺朔被梗了一下,他唉叹了一声,道:“什么叫看着。”

    小声宽慰道:“将军,你要信我,公主没办法从明面上走,暗处总有走的办法,你就放心吧,别闹了。”

    “以你们俩的情分,就算公主不随你走,也不会不来送你吧,现在她人都没有出现,那说不定,前两日她就启程了,正在回去的路上给将军一个惊喜呢?”

    说到这里,寒魏彰真的是有些被唬住了,他仔细想来,好像是确有这样的道理。

    “你没有骗我?”

    邺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心虚的,还是累的,道:

    “这邺某哪敢啊。只要将军息事宁人回了铎城,陛下再消消气,这今后的事情,不都是一切好说嘛。”

    寒魏彰还是难受的紧,眼眶忍不住泛红,“这些话,她为什么不亲口来和我说。为什么要让我误会她会和我回铎城?”

    邺朔这会儿终于安抚好了小驴,他攀上驴背,这才得喘口气,语重心长道:

    “寒将军,走吧。大局为重。公主也不容易。”

    寒魏彰最后回首,深深看了一眼宏伟的天都城。

    他到底是相信了邺朔所言,又或者说不得不相信邺朔所说的,他多少有些赌气的攥紧马缰,心里想着,路上再见到莫涟江一定要好好和她说说,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让邺朔转达了。

    他再没有说什么的掉转马首,离开了。

    邺朔被马蹄蹋土扬起灰尘盖了一头。急忙驱了小驴也踏上了前往铎城的路。

    “唉唉唉,寒将军,你等等,等等我啊。吁吁吁吁。”

    大军离去,天都城门口重新恢复了民用往来,一群商队今日准备入天都城,正好与离开天都城的天乾军擦肩而过。

    齐鑫肖素贺兰虽然在队伍的不同段各自带着兵营军丁,却都心照不宣的下意识频频向后张望,希望寒魏彰和莫涟江两人能像当年一般,赛马驰骋,那样潇洒自由的追上他们,告诉他们下一步他们能怎么赢。

    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迎面和他们走来的商队里,有一个徒步走着的盖着草帽的小贩,也在认真的看着他们。

    直到,寒魏彰独自一人没落的骑马追上,那小贩才压了压帽檐,躲了视线。

    他们路过,进入天都城门,那人才呆呆的站立住。

    “姑娘,还要我们送你一程吗?”

    马夫好心的问道。可却只见到她缓缓转身的背影和捂住脸,不住颤抖的肩头。

    他收起了留在车马上的银锭,感慨的叹息,摇了摇头。

    邺朔这些在路上的日子一直故意不去想莫涟江嘱咐的那些事情,他们离天都城越远,天都的是是非非也就越远。

    快近铎城的时候,只剩偶尔出现的官驿和客栈,能听到一星半点来自天都的消息。

    肖素来找到邺朔,这一路上,他瞧着寒魏彰都气压低,脸色也冰霜似的不好。

    更是和邺朔就是一声招呼都没说。倒是邺朔此人如鱼得水,很快就和天乾军众将打成了一片。

    至于寒魏彰为什么不好,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邺大人,过了那个官驿就是沂翎关了。沂翎关之后,就离铎城不远了……。”

    肖素蹲在邺朔面前递上今日的吃食,打听着所有人猜了一路的那个人,可越是近铎城,他们也越来越意识到的是:莫涟江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邺朔接过粗饼却也没急着吃,还是叼着从路边随手扯的狗尾巴草。他讪讪的笑了笑,故意装作没有听懂肖素话里的意思。

    “怎的?小将军到了铎城要请邺某吃饭,略尽地主之谊?”

    肖素看今天的邺朔依旧插科打诨,不着调的模样,他有些无语,“若是殿下还是不在,前面是我们遇见殿下的地方,我是担心……。”

    他说着,回头看看正在听着前方路探谍令汇报情况的寒魏彰,他的表情依旧正常冷肃,一点也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只是听着谍令说着,眼神变了,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又恍然有些委屈。

    他点点头,在那谍令抱拳表示汇报完毕之后,几乎是立刻上了马。

    “坏了。”

    邺朔跳了起来,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又不忘把饼揣进怀里,要去阻止寒魏彰纵马。可就他这一起身的功夫,已经来不及了。

    期望落空,只会有更大的失望。

    肖素看着寒魏彰的反应,面色眼神也亮了起来,“殿下在前面吗?”

    邺朔阻止不及,瞪了肖素,声音都提高了,怒道:“怎么可能!”

    话间,寒魏彰已经到了官驿外,他在官驿外下马,看着官驿招展的驿旗,和明显近期才整修过的外墙内院。

    忐忑的厉害,又不敢立时冲进去。而是站着,思绪翻涌万千。

    他想,该和她说些什么?她会和自己说点什么?

    她应该会对他笑吧,然后,会用带着得意欢喜的狡黠,问一声,将军,是不是没有想到。

    可他自己想来想去,竟是想不到要和她说什么,千言万语似乎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抱一抱自己的夫人。

    寒魏彰想好了一切,可一步步走近的时候还是紧张的攥着的手都在发抖。

    官驿中,来往的客商在谈天说地,觥筹交错之间人声热闹。

    寒魏彰推开门,伴着边关的风,吹散了片刻屋内的喧嚣,而他却站在了门口再无任何动作。

    官驿的掌事被这样的冷风一吹,从柜台后起身,匆匆迎来,“客官。”

    掌事是个女子,身材羸弱,面色苍白,一双眼却神采奕奕,看着精明又活泼的样子。

    “怎么…是你?”

    两人俱是震惊在当场。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都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严颜。寒魏彰认识也记得她,毕竟是一张和他极像的脸,倒像是兄妹一般。

    直到有人在官驿内嚷道关门,风冷才打破了这样尴尬的僵局。

    寒魏彰顿了一下,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可毕竟两人也算旧识了,他想扯出一个客气的笑意,可也许太久没有笑了,他笑不出来。

    “抱歉。”

    在进入温暖热闹的官驿和退出之间,他后退了一步,重新带上了官驿的门。

    “颜儿,怎么了啊?”

    官驿后堂跑来一身油烟味的白胖子。

    严冲局促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把严颜从门口拉过来,道:“你别站在门口,透风该凉了。”

    严颜顺着严冲的拉扯,到了官驿的壁炉边热了热,她看向严冲,这才从恍惚间反应过来,道:

    “爹,方才寒将军来了。”

    她想了想又道:“寒将军来了,想必天乾军也就不远了。你让后厨多准备些面饼汤食,他们行军虽然有伙房扎营,可毕竟路过,我们能准备还是尽量多准备些。”

    严冲连连点头,毕竟当年是天乾军救了严家,他心里感激。

    “丫头说的在理。殿下和寒将军对我们严家有恩。我这就去后厨吩咐帮忙。可是话说寒将军怎么没进来?他来的,殿下没有跟来?我以为他是先来驿站打点打点。”

    严颜想起寒魏彰面如死灰的绝望,她语气间多少带了些同情和怜悯,缓缓摇了摇头,眉头不由得微微蹙,道:

    “恐怕天都又出了什么事情。”

    严冲看面前严颜担忧的样子,看不得,他拍了拍严颜的手背,道:“颜儿你别多想,爹去外面看看。”

    说罢,起身去了外面。

    寒魏彰解着马绳,坐在了马背上,没了奔头,他一时间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寒将军。寒将军留步。”

    严冲匆匆赶来,他倒是不冷,甚至在边关的冷风中热气腾腾的,看着滑稽。

    寒魏彰在马背上,又缓缓下马,对面前的严冲抱拳行礼。

    “严大人。”

    严冲连忙摆手,扶他站直道:“唉,不是了,不是大人了,寒将军就不要折煞在下了。天黑夜冷,这时候赶路不是要冻坏了,要不在官驿里歇一晚,等天亮了,再走?”

    他好心劝道。

    寒魏彰谢过了严冲,拒绝道:“不,我急回铎城,她希望我早些回去。”

    他尽量声音平静道,可那平静的语气化在刺骨的风中怎么都有些闹别扭和委屈。

    连夜赶路,风餐露宿,那又怎样,反正她看不见,她也不会在乎。

    严冲自然也是听出了他在赌气的意味,宽慰道:“天都的事…事已至此……寒将军还是保重,需得往前看。”

    寒魏彰垂首摇了摇头,连声叹息都没有。人虽然站得笔直,也没什么受伤的地方,却凭空让人觉得他快要倒下了。

    在四方来客的言论里,那攘外安内,如有神助的天机战神,此时此刻,不过是个脆弱至此的年轻人罢了。

    严冲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了扶,见他执意离去,也就不再强求了。只能语重心长道:

    “保重。”

    寒魏彰没说什么,调转了马头,朝铎城一路疾驰而去。

    这一路的纵马驰骋,再无人与他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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