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

    谢灵昭转头,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开口:“我家姓谢。”

    言之出,正是王修尧写尽之时。他顾不得将笔砚归位,神色欣喜,唐突追问道:“可是去年平定了西藩之乱的谢大将军?”

    谢灵昭与丫鬟沐月对视一眼,不应,微微笑道:“先生可是有什么事?”

    “这……是在下唐突了。”王修尧意识到此番行径有些不妥,拱手赔礼,“只是谢将军早年于我家有恩,一时难以自已,请姑娘恕罪。”

    “先生不必多礼。”谢灵昭示意沐月去扶他。

    “要的要的。”王修尧深鞠一躬,平身才言:“谢姑娘有所不知,将军于我双亲是救命之恩,我敬重一些,自是理所应当的。”

    “原来如此。”谢灵昭心中思忖,本打算多给些银子让他帮忙打听,此番话听下来,竟有些不好开口,便打算再寻他法,就此离去,边转身道:“既如此……”

    话没说完,便被这位医者接上:“既如此,姑娘便不必劳心去找那大夫,我历来游荡人间,或是能寻到些踪迹,若有了消息,必定登门拜访。”

    谢灵昭并未推辞,“如此,那边有劳……”

    她迟疑地看着王修尧。

    王修尧做了个揖:“在下姓王。”

    谢灵昭福身:“有劳王公子。”

    “不必客气,应该的。”王修尧回礼。

    而后谢灵昭告辞,重新踏上马车,王修尧长揖,目送谢灵昭离去。

    珍福楼离城隍庙不过一里,地处平洲闹市,却难得有副好景致。

    谢灵昭走进包厢时,她的父亲,传闻中战功赫赫的谢大将军,正临窗远眺,欣赏着春日的花红柳绿。

    “爹,娘,大哥。”谢灵昭快步踏进去,福了福身:“我来了。”

    “昭儿来了?”谢将军转身,向来威严的脸上挂着慈爱的笑,他引着谢灵昭坐到自己身旁,“这春日里出门走走好啊。来,都是你爱吃的。”

    桌上一应菜色琳琅丰富,虽不至于珍馐,却也颇有平洲特色,比之午宴,更合谢灵昭的口味。

    “父亲可是偏心得很,昭昭还没来,便开始当着我们的面念叨你喜欢吃什么了。”兄长谢明诚笑道。

    这位兄长便是一路护送太子祭祖路途的谢小将军,与谢灵昭一母所生,为谢家的嫡长子,自小跟着父亲戍边行军,如今也在朝中初露头角。

    “诶,你整日出门,你妹妹却不是。”谢将军亲给谢灵昭搛了一箸青笋。

    谢灵昭心中温暖,随口道:“大哥总拿我打趣。”

    玩笑话做不得真,谢明诚问她道:“可买了什么?若是瞧上了什么物件,银子不够使便跟哥说。”

    提及此事,谢灵昭便想起了那容貌过分招眼的医者来。

    虽与家中有些缘分,也许诺了会为她尽心医治,却浮在口头,不知来日如何,若是说出来,怕到时空欢喜一场。

    因而话到嘴边,却又迟疑了。

    “怎么了?尽管说便是。”兄长见她欲言又止,问道。

    “不过是些女子家的东西,胭脂水粉此类,没什么稀奇,临了了看了郎中,开了几副温养的药,统共也没花多少银子。”谢灵昭转而道:“大哥的银子还是留着迎我未来的嫂子吧。”

    这话说的谢明诚耳朵都红了,驳道:“不过下了聘,还未曾拜堂成亲……你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八道。”

    “你大哥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谢夫人提及此事,眼中含笑,思及自己这女儿,又想起午宴上的那一遭。她顿了顿,开口问道:“我们昭儿也及笄了……可有心仪之人?”

    被兀地这么一问,谢灵昭有些愣神。

    是了,父母向来疼爱她,连挑选夫婿这种事都要问她喜不喜欢,只图她称心顺遂,一生如意。

    不过这一世相较上一世却是提前了许多。

    上一世父母问及此事时,她已与太子相识许久。她并非看不出太子的蓄意接近,却不觉得那些深情款款是能装出来的,于是直言心悦太子,却也忘不了一言既出时,父母眼中的惊惧忧思。

    见她许久不发一言,谢将军与谢夫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安。

    谢夫人定了定,试探着轻声问道:“昭儿,可是对方身份与咱们相差悬殊,不好开口?”

    谢灵昭回神,摇了摇头道:“没有,娘,我没有心悦之人。”

    谢夫人松了口气,便听谢灵昭接着说:“女儿刚刚是在想,太子午宴间,对我的态度有些不一般,举止间颇有亲近之意……”

    父亲放下筷子,罕见地在女儿面前漏出一丝正色,他直问道:“昭儿,你对太子殿下意向如何?”

    谢灵昭望向父亲,承诺般道:“太子殿下是君储,女儿是臣女,也只愿是臣女。”

    说完这些,她又软下语气,垂眸轻叹:“女儿只愿择一位意中人,与他相敬如宾,并不愿意嫁入皇家,受那许多的磋磨。”

    这话从一闺阁女儿口中毫无羞意地说出来,有些过于直接,好在谢氏夫妇早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反倒觉得心里熨帖极了。

    “那为父便放心了,宫门深似海,尊贵重,纷扰却也多……不说这个了,”谢将军劝解的话说了一半,已然觉得无需,便放下了,他又给谢灵昭搛了箸烧河虾,“也快回家去了,昭儿身子骨不好,也不常出门,今日难得兴致好,便来尝尝这平洲的特色,免得日后遗憾。”

    父亲言笑晏晏地看着她,谢灵昭眼眶微热,低头掩饰般去搛面前的鱼。

    不甚注意地将鱼肉送入口,却惊觉其中滋味不凡,肉质鲜嫩爽滑,调汁回味无穷,一时连心潮涌动之情都盖过了,叹道:“这鱼好清鲜,半点腥味都无。”

    “你个小丫头,挑食地厉害,舌头也这么灵。”大哥谢明诚平时最爱逗她,闻声也去搛鱼,边道:“这是河里的鲜鱼,午后父亲亲去钓的。”

    “钓鱼是为父的乐趣,别听你大哥的,快要成亲的人了,还这般不沉稳。”谢将军言道:“鱼钓上来就是吃的,昭儿喜欢便多吃些。”

    “谢谢爹。”谢灵昭搛了箸鱼肉,同兄长对视一眼,放进谢将军的碗里,又去给谢夫人搛,“爹娘也多吃些。”

    “官人,我们何时启程?可会因着太子归京有所调动?”谢夫人接了谢灵昭搛来的鱼肉,问道。

    开春了,谢灵昭估摸了一下时日,也到了往年该回去的时候了。

    谢将军筷子微顿,沉吟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随行。”

    谢灵昭低着头,正将鱼肉搛到大哥碗里,若是有心细之人留意,便能看到谢灵昭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初。

    “这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

    谢明诚一年中大半时间在外从军,不甚了解种种礼仪,言语间又担忧上太子对谢灵昭那几分情意。

    “这倒无需太过忧心,太子如今尚未婚配,并无帮忙应酬的内眷,一次也就罢了,官员家的女眷可不是随便见就见了的,不合规矩。”谢夫人说道。

    “你娘说的在理。”谢将军点头。

    “在理也罢,不在理也罢,既太子存了这个心思,就不得不多防备些。”谢夫人叹道,“天家的事,我等做臣的,总不好违抗。”

    她转言看向谢灵昭,万千心绪隐在腹中,只说:“昭儿,回京咱们就好好相看,早一日定下门婚事来,便早一日离了这番是非。”

    谢灵昭怔怔地看着母亲,又是意动又是酸涩,伏倒谢夫人的身前,凑近了感受这份温热。

    “娘也想多留你几年,可娘更想你下半辈子日子也能如在家做小姐般舒心。”谢夫人轻拍了拍她的背,动情说道。

    “这不巧了吗,等回了,离花朝节也近了,季家那边给了帖子,今晌刚收到,”哥哥说道:“昭儿及笄也有大半年了,母亲便带昭儿去走动走动吧。”

    花朝节原是春日百花盛开之时各家设的宴,原没有这个节,不过天光好,景致好,正合适踏青赏花,交际畅谈,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意头也好,便沿袭下来,成了适龄公子小姐们想看的宴。

    提及此事,谢将军向谢夫人说道:“说起来,晰儿也及笄有些时日了,她远在家中,我们为人父母的,倒是疏忽了,你回去也将晰儿一起带上吧。”

    “那是自然,”谢夫人微一点头,应下了这差事。

    谢将军一妻一妾,妻为门当户对的将门之女,妾是自小服侍着的,夫妻情深,未有那些宠妾灭妻的腌臜事,谢家一子二女,谢灵昭排行第二,下有一个妹妹,为谢将军妾所生,便是言语间提到的谢灵晰了。

    说起这位庶出妹妹,那也是恭敬温和,出落地亭亭玉立,同谢灵昭虽不算知心,倒也是友善融洽。

    但谢灵昭却突然想到,上一世自打她成婚后,就便再没跟自己来往过。

    她暗中思忖许久,却想不出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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