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

    好敏锐的洞察力。

    察觉到的当下就讲出来,仿佛不会分析利弊,权衡得失。

    活的如此自在。

    谢灵昭有些羡慕他。

    可她却与他生而不同,他孤身一人,恣意天地,她却掣肘众多,工于心计。

    谢灵昭实在不忍污了这白纸一样的性子。

    搭在膝侧的手指蜷缩了两下。

    她摇了摇头,唇角弯起,笑道:“我艳羡小侯爷男儿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自由肆意。”

    王修尧闻声垂眸,他去规整了一下谢灵昭脚踝上的药,这才开口道:

    “谢姑娘的天地,远在我之上。”

    -

    夏日的雨,不多久便渐渐停了。

    谢灵昭有心今日坐井观天,不曾想百密一疏,幸而得王修尧相助,这才得以休整片刻。

    无论如何,是不宜在这里多待下去了。

    外头重新出了日头,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渐起。

    谢灵昭看向王修尧,却见他似是正要开口。

    两人甫一对视,谢灵昭先开口问道:“小侯爷可有到山下的赏荷宴中露面?”

    “并未,”王修尧摇头,“是听兄长提起过,只是我有药要采,便推掉了。”

    不曾在赏荷宴上露面,他样貌又如此出挑,她深知既两次拒了他,原不该有这么多的瓜葛,那便……

    谢灵昭转而问:“可否请小侯爷叫你身边的侍从到山下的宴里去,给我母亲报个信?”

    “侍从?”

    王修尧奇怪地看了一眼王行,见他也莫名其妙,又转回来瞧谢灵昭。

    谢灵昭被如此一问,顿感惭愧。

    王修尧虽不大明白她心中所想,却也将自己所想说出口:“谢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将姑娘背到山下就近的亭中如何?”

    “到时再由王行去寻谢夫人。”他认真想道:“此地偏僻,歹人再寻来就不好了。”

    谢灵昭闻言点头,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王修尧起身,不由分说就蹲到她的身前。

    一席药香伴随微弱的兰香沁在鼻尖,谢灵昭垂眸,俯身上去。

    此行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不顾心中所想,她双手交拢在这人的身前,感受着稳妥又起伏的步伐。

    一路默默无言。

    王修尧熟知山路,未几,便到了山脚。

    那凉亭虽位于高处,却并不显眼,只因周围草木茂盛。

    王修尧将谢灵昭轻柔地放在石凳上,便叫王行去寻谢夫人,末了才问,“谢姑娘可有什么要紧话要传达?”

    “只叫母亲不要声张,带上个身强体健手脚麻利的妈妈来便是了。”

    谢灵昭说完,瞧见自己裙边的泥泞,又见王修尧身上更甚,开口道:“道叫王小侯爷这一身谪仙似的衣裳沾污了,大恩不言谢,小侯爷日后若是有什么用的上我家的地方,我自当尽心竭力。”

    “谢姑娘不必这样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至于这衣裳就更不碍事,我漫山遍野地采药,本就没有个干净。”

    “再者……”他一双眼温意满存,却并无缱绻,却是珍重珍惜,“虽与姑娘有缘无份,但朋友之情总要承的。”

    谢灵昭莞尔一笑,“自然。”

    这头,谢夫人听了消息,匆匆赶到亭中时,正碰上沐月沿着溪流寻到路,从山中走出。

    这小丫鬟衣衫湿透,发髻凌乱,见了谢灵昭好端端地坐在亭中,当下松了一口气,飞跑到她前头,抱着谢灵昭的膝头大哭,吓了众人一跳。

    “我没事,别哭了,沐月。”谢灵昭矮身轻拍她的肩头,又把如何陷入这般境地一一告知了神色关切的谢夫人。

    听到女儿身陷囹圄又扭伤脚踝,做娘的焉能不心疼?

    谢夫人凑近一步,抱住谢灵昭,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微红,动容地说道:“都怪娘不好,叫你去冒这个险,让我的昭儿受苦了。”

    复又看向王修尧道,“王小侯爷对我女儿的救命之情,谢家感激不尽,你若是以后有何困顿,尽管开口,我们定当尽心竭力。”

    “夫人谬赞。”王修尧礼了一礼。

    如此大团圆的温情场面,他自是不便多留,再者,也快到了该追查真凶的时候了,他也不宜牵扯其中,叫局面复杂。

    “谢姑娘即已平安无事,那我便先行离去了。”他道。

    “如今仓促,不便多留小侯爷,改日必让明诚登门,替他妹妹道谢。”谢夫人谢着将人送走了,转过身来,又去瞧谢灵昭脚踝上的伤处。

    见那雪白的肌肤上透漏着青与红,又发着肿,她心疼得不行。

    “没事了,母亲。”

    谢灵昭行动不便,只捧着母亲的手,将她扶起来,又道:

    “我既回来了,那接下来,便全是好的了。”

    谢夫人神色转圜,看向女儿,以示询问。

    谢灵昭也看向母亲,说道:“这身污糟了,恐不太体面,我想先去更衣。”

    又叫母亲身边的丫头将沐月送回去,待更衣归来,这才将后头的计划全盘托出。

    谢夫人闻言,晃动的扇子停了停,深思片刻便点了头,转身对身旁的红儿道:“去请了静和郡主来罢,说是昭儿寻她。”

    又道:“回来不必到我身边,暂且先跟着昭儿,听她的吩咐。”

    “等等,”谢灵昭喊住领了命的红儿,补充道:“若是张世子也在一侧,那边叫他一一道过来吧。”

    谢夫人不明所以,却也由着她去了。

    又留了几人在谢灵昭身边,做完之后,谢夫人自觉不便久留,她知道谢灵昭是个有主意有分寸的孩子,叮嘱了一番,便下山到了人堆里去,只待听消息。

    -

    静和郡主收到信儿,便急匆匆地来了。

    她本就听得许多的阴谋诡计,担心的很,却一直没找到谢灵昭的人影,如今得了个丫鬟叫,虽然嘴上说着什么“可是想起我来了”,却是千般着急地就打算去了。

    张怀安在一旁拦了一拦,瞧着红儿不是谢灵昭身边熟悉的那两个,心中生疑,以为是两人不慎偷听的行径叫人发现了,要跟着一同去。

    红儿在那里哭笑不得,好在她家小姐在她临行前说了那么一句,她便当下点了头,便带了路。

    “昭昭!”远远的,静和郡主喊着,便跑了过来。

    谢灵昭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迎着她。

    “你没事吧?”她上下瞧了谢灵昭一番,见她整个的完好,只是发髻有些松散,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叫你挂念了。”

    她轻轻拍了拍静和郡主的手,又朝张世子点了点头,“世子安好。”

    “没事就好。”郡主反握住谢灵昭的手,不安道:“我那会儿同张世子同游,无意间偷听到有歹人要害你,叫我着急坏了。”

    “我知道这事。”

    谢灵昭拉着静和郡主安抚着叫她坐下歇一歇,却在自己坐时还是叫人搀了。

    “你这......”静和郡主视线下移,面露不忍,“这脚都崴了,还没事呢......等等,”她抬头,见谢灵昭依旧沉着冷静,反问道:“你知道?”

    谢灵昭点点头,“这事说来话长,待日后再说也不迟。”

    她看向静和郡主,眼中清澈镇定,话却叫人捉摸不透,她问静和郡主:“可否请你将太子殿下请来?”

    郡主微愣,想到谢灵昭日前对太子不说热络,都算得上躲着了,如今这是......?

    这念头闪过一瞬,也只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干脆地点点头,便叫身边的小丫头去请了。

    “红儿。”谢灵昭开口。

    红儿闻声看向自家小姐,却见她并不看自己,只是端坐着,垂下的眼睫轻颤,无端让红儿觉得,她的声音也有一丝轻颤:

    “你去叫一叫灵晰,说这戏快要开场了。”

    -

    储君前来,自是跪了一地。

    谢灵昭因着崴了脚踝,动作慢了一步。

    本以为依着静和的性子,叫自己是为着什么玩闹,却见了心上人在宴上受了伤。

    太子叫了“平身”,上前两步,询问:“谢姑娘这是怎么了?”

    谢灵昭却不起,维持着半蹲的跪姿,脚踝处阵痛加重,她却仿若无感,沉声诉说:

    “臣女为人算计所害,跑动过程中一时不查,以至崴了脚,幸而有些机关伎俩,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为人算计......太子忽想起,那梦里,她便是如此心灰意冷而......

    他连‘死’字都不敢想她。

    竟不觉用情至此吗?

    瞧着眼前崴了脚跪在他眼前求他做主的人,太子伸出的手指不觉颤了颤。

    他收回手,脸色泛起冷意,语气不怒自威:

    “光天化日之下,谁人敢如此大胆?”

    周遭气氛凝重,气压极低。

    谢灵昭不顾脚伤,双膝重重跪地,在青石地面上发出闷响,她万全规矩地磕了个头,沉声开口:

    “此等人巧舌如簧,欲策反臣女之妹,得以陷害臣女,如今已是第二回,上次臣女便是中了她们的奸计,在花朝节众目睽睽之下昏厥,此番幸而妹妹相助,这才得以识破这等奸计。”

    太子垂眸,瞧着身前扣头的这抹瘦削身影,又问一遍:

    “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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