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阵寒风吹过，地上的落叶被卷着向前，消失在街角，打更人提着灯笼，提高声音喊着话，他的影子被微光照映投在地面，随着动作而改变形状。

    林苑卿将之前沾染血迹的衣服换下，穿上一身黑衣，从门口走出来后，看见了站在客栈灯笼下的沈霁淮。

    两人从烟柳巷穿过，向里深入时林苑卿看见了四周墙壁上挂着的白色灯笼，上边还写着她看不懂的字。

    她们在距灯笼五米处停下，随后突然刮起一阵风，带来飘散的白烟，将她们二人的身形掩去。

    由于在雾中睁不开，林苑卿只能伸出手臂挡住眼睛，过了很久，白烟前方突然传出一阵铃铛声，很清脆，正当她费力分辨位置时，察觉腰间有轻微的触感，是沈霁淮将圆牌拿走了。

    轻响过后，白雾开始慢慢消散，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清晰，林苑卿抬眼向前望去，看见了一个骑在牛背上的孩童，他头顶上有两个发包，被红绳锢起来，身上也穿着大红色的衣裳，看着十分喜庆。

    此刻他正拿着那枚金色圆牌，双手各抓一边，胳膊抬高放在自己眼前，仔细观察，不过片刻，他就放下了牌子，骑着牛发出叮铃的声响走向一边，用稚嫩的声音说道：“鬼市已开，生死不论。”

    林苑卿和沈霁淮对视一眼，在经过孩童时，接过他手中的面具，戴在了脸上，遮住面容进了鬼市。

    刚踏进鬼市，就看见了街道旁燃起的青色烛火，和挂着的白色灯笼，在摊位前的人都戴着面具，各式各样，但都只露出眼睛，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林苑卿视线扫过那些摊位，发现都是些平常的东西，并不稀奇，她走到其中一个摊位前，微弯下腰，透过面具仔细看了看那摊子上摆着的草药，又看看牌子上的字，最后转身要走。

    刚转过身就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相撞，她还未说话，那人就立马弯腰道歉，语气诚恳，说话时头也不抬，林苑卿见状说了句无事，让人走了。

    回过头看见沈霁淮站在不远处盯着这边看，她有些疑惑的皱起眉，走向他那边问道：“怎么了？”

    “你的钱袋被他顺走了。”沈霁淮闻言放下胸前环着的手，低声说道：“跟上他，他做这事做惯了，应是黑市里的老手。”

    林苑卿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在人群中锁定他的身影，提步跟了上去，那人能力很强，在他们跟踪他的时间里，他又盗了三次，次次得手。

    黑市的布局很奇特，他们差点跟丢了人，七拐八绕下他终于在一处人少的店铺里停了下来，出示了令牌后就上了楼，消失在两人视野里。

    林苑卿刚想跟着他上去，却被人拦在门口，那带着黑色狼头面具的人，声音沙哑透露着杀气，说道：“进来是有规矩的。”

    她抬眸看向店铺另一处，随后收回视线，在那人伸出的手掌上放了两锭银子，合了店铺的规矩，她们才得以进去。

    一楼是没有写字的红色灯笼，林苑卿和沈霁淮上了二楼，看见的也是红色灯笼但又和方才的不一样，他们二人心下都有了一个猜测。

    穿过楼道走到正中央，发现了一间打开门的屋子，他们在屋子里看见了偷窃东西的人，那人就正正坐在对着门口的桌子前，看见两人后他倒了杯酒，拿起杯子，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敬了一杯。

    他在等他们。

    林苑卿向后看了眼，确认背后没有站人也没有打开的屋子后，和沈霁淮走进了他所在的屋子，刚进去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们二人有何贵干？”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粗犷，事实上也有些生硬，比较奇怪。

    “你拿了我们的钱袋，请问你又有何贵干？”沈霁淮向前一步在他对面坐下，丝毫不在意的倒了两杯酒。

    那人喝了口酒，笑着说道：“黑市里哪分什么你我，我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我自己靠本事得来的。”

    “是吗？”沈霁淮拿过一杯酒，放在唇边，声音懒散的说：“即便是能让你在黑市也会丧命的东西，你也要说那是你自己得来的吗？”

    “黑市不论生死，我既然已经在这讨生活，你觉得我会在意生死？”

    林苑卿上前端起桌上最后一杯酒，轻声说道：“比较碰巧，我们现也身在黑市，不在意生死，更不在意银两。”

    “那二位何必跟踪我来到这呢？”那人提起一口气，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看向对面的两人。

    沈霁淮从腰间钱袋里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面上，抿了口酒水，说道：“向你请教些问题。”

    “什么？”

    “这酒楼共有四层，第一层为无字普通圆牌交易处，二楼为蓝色线条交易点，以此推断，三楼便是买卖性命的地点，对吗？”林苑卿将酒杯放下，与那人四目相对。

    “不错，三楼的交易与其他楼层不同，满足特殊条件才能进行，只有受雇佣者挑雇佣者，届时才知道条件是什么。”

    “那第四层楼是？”

    那人闻言将酒杯放下，几次张口又闭上了嘴，沈霁淮见状给他添了些酒，又追加了银子，他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那是黑市幕后之人所在的地方，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凡是去过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如何才能上到第四层？”林苑卿抓住他后边的话，直接问道。

    “你们赶得也巧，今夜这楼中会举办比赛，若是能赢得场上所有人，便可得一个要求，你们可凭借这个机会上到四楼。”他手揽过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确认银子是真的后，他压着声音说：“比的是武功，三层的亡命之徒也会参加，赢得机会甚小，你们可要思忖思忖。”

    “多谢提醒，敢问何时举行比赛？”

    那人扬起脖子透过窗户看看外边，说道：“估摸着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黄大仙，借你招牌一用。”林苑卿看了黄大仙一眼，在他沉浸在收获银子的喜悦时说道。

    “好。”黄大仙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皱着眉说：“你们要做什么？生死不论，别把我招牌砸了让我进不来这黑市。”

    “不会。”林苑卿打开窗，向外看去，走廊上已经聚起了一小部分人，在这里没有人戴面具，于是他们脸上的兴奋一览无余。

    “嘎吱——”

    门发出一声轻响，林苑卿转头看过去，发现沈霁淮站在了门外，由于位置关系，她看不见他的脸。

    香灰燃尽，走廊中人满为患，抬眼看上边几楼，围栏上的人胳膊向外伸出，嘴里大声呼喊着什么，脸上的表情狰狞，他们推搡间将手里的银子扔了下去。

    “咚——”

    有人在一楼敲锣鼓，发出声响，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林苑卿看着沈霁淮向前走了几步，抵在围栏上，垂眸向下看去。

    “各位，时间已到，若有想比试着可直接上场与场中人过招，共五个来回，等级依次递增，赢者可得一个要求。”身着红衣头顶带着大红花，脸上的妆容却很清淡的女子，站在锣鼓前提高声音喊道。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楼的人从人群中挤出，他脸上有一个很长的刀疤，行走时他双手挽起衣袖推至肘间，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来。”

    刀疤脸一进场就蹲下身子摆好姿势，看向对面包裹严实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只露一双眼睛，眼里尽是轻蔑。

    随着一个银子落下，刀疤脸快速向前伸手去抓黑衣人的腰，还未近身那黑衣人就飞起躲开，落在他身后，等刀疤脸反应过来转过身后，黑衣人已然来到他面前，伸手用力卡住他脖子，不过片刻他就一句话说不出，咽了气。

    周边的众人突然发出叫喊声，越来越多的银子落在场中央，那黑衣人见状抬脚将刀疤脸踢出了场地。

    沈霁淮抿唇稍稍退后几步，站在林苑卿视线内，微转过头与她对视片刻，随后林苑卿收回向外的视线，坐回桌前，倒了杯酒，手指摩挲着杯沿，看着丝毫不关心外边的情况。

    “你们若是赢了还能收到些银两，怎么不去外边瞧着？”黄大仙抛起手上的银子，等它落下又接住。

    林苑卿未说话，外边沉寂了很久，又发出呼喊，沈霁淮越过二楼围栏，跳了下去，稳稳落在场地中央。

    他戴着银色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几乎是落下的瞬间他就有了动作，向前直击黑衣人的脸，那黑衣人速度也不慢，堪堪躲过后，眼里多了些狠厉，右手从桌上拿起一把刀，对着沈霁淮扔了过去。

    沈霁淮侧过身，那刀擦着他的面具飞过去，他迅速靠近黑衣人，两人近距离肉搏，他出手狠厉，动作不拖泥带水，黑衣人逐渐落于下风。

    随后他抓住一个破绽，和黑衣人对调位置，借着周遭物件的摆放，飞身跃起，手掐住黑衣人喉咙，将其摁在地上，他稍微用力，把人提起扔出了场地。

    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向沈霁淮那边扔银子，嘴里还喊着：“下一个，下一个。”

    伴随着他们的呼喊声，从人群里射出一根银针，直直飞向沈霁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