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京城已乱。”

    林苑卿转过身,将手里皱巴巴的纸条举给沈霁淮看,即便那些模糊的字迹在远处根本看不清。

    她皱着眉,嘴巴一张一合没有说出半个字,周遭也没有声响,一瞬间静的可怕。

    沉默很久后,林苑卿在闷雷声响起时说道:“是安帝。”

    巫礼黎保持仰头的动作,轻哼一声,眼里有掩不住的得意,如释重负般说:“你不是想知道永清年间的过往吗?不是要复仇吗?”

    “回京城,你就会得知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她话音刚落下,就被人击打后脖颈,眼一翻晕了过去躺在地上。

    “不可。”

    沈霁淮放下剑,上前从林苑卿手里接过字条,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命令的意味,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些事变都与他无关。

    林苑卿闻言抬头看向他,皱着的眉头松开,上下打量他,发现面前的人眼下一片乌黑,双手骨节处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方才她虽在屋内,房门隔绝了些声响,但仍能判断出,这人的内力并未完全恢复,不说回到八成,恐怕现在只堪堪到五成。

    当然不可回京城。

    沈霁淮现下是块肉骨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而京城则是囚笼,里边有点权势的心思不正的人都眼巴巴等着他回去,想生生从他身上撕下些血肉来充饥,渡过这次突来的事变。

    “她所说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她同你说了些什么?”林苑卿与他四目相对,眼底毫无波澜。

    *

    追葬仪式当晚。

    巫礼黎跪倒在阿婆身边,颤抖着双手不敢落在人身上,喉咙口像被堵了团棉花,胸腔发疼却哭不出声来,脸上的两行清泪不断滴落,滴在她手背上,落在衣襟里。

    “阿婆...”

    她的声音很小,有很重的鼻音,过了很久她才有了动作,跪坐起身,用白净的双手轻轻拂过阿婆布满岁月痕迹的脸颊,盖住那混浊的双眼。

    “巫礼黎。”

    沈霁淮收回盯着林苑卿的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他声音显得很不近人情,说出来的话也冰冷,“走到这一步,你心里有数,何必做戏。”

    “那沈公子可知与你夜夜相拥而眠的人,是你最想杀死的仇人?”

    巫礼黎俯下身子,一只胳膊放在阿婆脑后,一只胳膊放在膝窝,身子一用力,勉强将阿婆抱了起来,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提步远离血迹。

    回到神庙给阿婆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后,她才回过头双目无神,面如死灰的说道:“你与你那名义上的妻子联手,不就为了探查当年庆安公府灭门一事?”

    “方才你也看见了那枚凤纹龙缠其上的令牌,心里早已有了定夺不是吗?”

    “庆安公府一事与她云卿有关。”

    沈霁淮闻言眼神飘忽不定,最后落在远处的烛台上,他思考片刻后说:“当今皇后是苗疆圣女,我的娘亲也是苗疆人,她们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巫礼黎听见这句话,突然勾起唇角,轻笑出声,“你的娘亲才是我苗疆圣女。”

    回忆如潮水般退却,那日的话犹如一句诅咒,近些日一直萦绕在沈霁淮耳边,现下重新想起,总让他觉得自己身在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棋局里,任人摆布。

    “镇国公是庆安公府灭门惨案的幕后主使。”他说完这句话便垂下眼眸,放松身体靠在了桌前。

    林苑卿一时间说不出别的话,只能用手去抚摸胳膊上的白鸽,她转过身看向远处的天色,脑袋里乱成一团的思绪突然有了解开的线头。

    她张开嘴正准备说话时,听见了沈霁淮声音。

    “镇国公不过是推在明面上的棋子,幕后之人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若是以此来让你觉得愧疚,那我与那幕后之人没有区别。”

    “你远比我背负的更多,镇国公府同样被灭门,你并不比我运气好,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权没有利,一夜之间从公府大小姐变为被追杀的普通人,这其间的苦楚你比我更明了。”

    “在寻仇过程中得知造成苦难的根本是自己爹爹,我想,你愤恨过,但你并未停留,而是选择继续追查。”

    “你很强大。”

    这些话堵住了她开口的念头,再转身时她看见沈霁淮眼里闪着细碎的光,面色平静的祝她,此后不再多难。

    “沈霁淮,京城我必须要回。”

    “嗯。”

    “你先留在苗疆,我今日启程回京,现下京城形势不明,李期生死未卜,而你身份太过显著,若与我同行必有诸多不便。”林苑卿动了动胳膊,将鸽子放飞,有条不紊的说。

    诸多不便。

    沈霁淮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想回应面前的人,喉咙却很干涩说不出一句话,再抬起头时,眼前一黑他直直朝着前面倒下去。

    由于太过突然,林苑卿下意识就上前去接,导致他的下巴抵在她肩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

    “沈霁淮。”

    她僵着身子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才轻手将人从自己身上移开,废了些功夫把人挪到了床上。

    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还躺了两个人,屋外的血腥气透过门缝飘进来,怎样都不是养伤的好地方。

    林苑卿边用手帕擦沈霁淮沾着血的手,边轻声喊道:“宿景。”

    一声轻响过后,宿景从门外进来,还是穿着夜行衣,手上拿着把剑,站在桌子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床边的人。

    林苑卿伸手接过,头也不抬的命令道:“把人带下去,好生照看。”

    那瓷瓶与放在她门口的那瓶一样,里边是上好的金疮药,她叹了口气,轻手将床上的人的衣服脱下来,露出带着伤痕的肌肤。

    沈霁淮的身上又多了几条疤痕,胸前还有正在渗着血的伤口,手抚上去就能感觉到他明显偏高的体温。

    把过脉后,林苑卿才发现这人的内力只恢复了三成,比她预想的还要少,即便是解了蛊毒,经年累月的毒气入体又岂是一日能消除的。

    她把沈霁淮身上的伤口包扎好,又给人喂了些药丸才从房间出去,绕过楼梯便看见了宿景。

    没有过多的话语,她直接说道:“守着你们侯爷,我去寻些草药。”

    林苑卿话虽这么说,出了落锦楼后却一路向东去了陆时清落脚的地方,她这次没从正门进去,翻了矮墙落在院内。

    院子里放了一本翻开的书和一些糕点,并未看见人影,她凭借记忆穿过长廊,在即将拐弯时刹住步子。

    不远处传来了谈话声,声音很轻,风吹过来就消散了,她只听见了最后一句,是陆时清带着笑意的话。

    “小兆,去把我院中的书拿来,糕点不要忘了,还有今日的药也一并熬了。”

    小兆应了一声,从另一侧快步离去。

    “云姑娘,既然来了便现身吧。”

    林苑卿回过神从拐角处走出来,慢慢来到他面前,她抿了抿唇,出声说道:“你会武功。”

    “略懂一二。”

    这话陆时清压的很低,此时凑近了她才觉着有些耳熟,脑海中不断闪过些画面,最终定个停留在某一瞬,她说:“梅花伞。”

    “是,云姑娘好耳力。”

    得到了肯定回答,她也不再想措辞,开门见山的说:“给我备一匹马,我要今夜回京。”

    “好。”

    再回到落锦楼时,林苑卿拿了些糕点,把药草递给宿景,自己提着糕点近了屋子,坐在桌前,认真的摆了盘。

    顺便倒了一杯茶水。

    做完这些事情后,她从怀里掏出在陆时清那写的纸,压在了糕点盘下,只露出了一角,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

    她换了姿势,使自己面向床,用眼睛描摹床上人的身影。

    窗外的光线不断变化,影子由短变长又悄然消失,直到天幕被染成黑色,屋内才又有了动作,一撮火苗被人吹燃,随后烛台被点亮,房间被暖光充斥。

    “叩叩——”

    林苑卿将火折子收好,放在桌上去开了门,她并未接过宿景手上的药碗,反而靠在门边轻声说:“你来喂药,我有些困倦。”

    看着宿景喂了药,她才下楼。

    落锦楼外已经有人栓了一匹马,马鞍上还放了一个包袱,那马看见有人出来,不安的挪动,最后被抓住了缰绳。

    林苑卿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眼二楼,随后双腿一夹,手上用力离开了落锦楼。

    她并未走太多路程天便下了雨,雨夜凄凄,林苑卿握紧手中的缰绳,面色凝重,俯下身子,骑着马穿梭在树林里。

    马蹄踏过泥潭贱起泥水,清脆的马蹄声冲破雨幕昭示着骑马人内心的焦虑。

    她腾出手将眼皮上的水珠擦掉,抬眼去看无尽的小路,下一秒,她身后赶来另一阵马蹄声,刚开始与她并不同频,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皱起的眉间,刺骨的冷意席卷全身。

    在下一个拐弯处,跟在她身后的人紧紧抿着唇,手碗发力握紧缰绳,找准时机与她并排而行,顿时两道马蹄声合一,同频。

    她隔着雨幕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面庞。

    是沈霁淮。

    四目相对时,她看清了他眼底的决心。

    京城,他们要去。

    李期,也必须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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