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林思瑶揉了揉脑袋,将卡在门槛外的脚慢慢地收了回来。

    不是她不想离开。

    而是……

    面前一重山似的人影将两扇大门堵得紧实。

    “阿力!不得无礼。”

    林熙达装模作样地板起脸喝退了阿力,然后转过头细声慢语地对林思瑶道:“你的委屈我都知晓了,今后必定会慢慢补偿你,你是林府的小姐,总独自在外面住着不合规矩,还是回家来吧。”

    林熙达虽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周围奴仆虎视眈眈,根本没给林思瑶拒绝的余地。

    林思瑶只好先应承了下来,由着丫鬟领到一处偏房之中暂且住下。

    屋内陈设规整且干净,案上还零星放着一些林思瑶幼时的旧物,看来林熙达是早有准备。

    小胡子见清桐牢牢黏在林思瑶身后,说道:“老爷已给二小姐指了两名丫鬟,这小妮子也用不上了,先搬去下人房去吧。”

    小胡子他们不知怀着什么心思,竟是不想给林思瑶留下心腹的丫鬟。

    清桐听罢,生怕自己被轰走,躲到了林思瑶身后,与小胡子僵持起来,阿力走上前来,大手一伸,又想故技重施地将清桐整个人拎起。

    还是林思瑶及时叫停,阻拦了他们无礼的行为。

    小胡子忌惮林思瑶,悄悄瞪了一眼清桐,回头又是好颜色道:“既然二小姐发话了,那就让她先留着伺候,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您跟我们说就是,我们立即找人将她替下来。”

    小胡子几人离开后,林思瑶盘腿坐到罗汉榻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清桐还在云里雾里,站在她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林娘子在发愁吗?我看林老爷似乎还是挺看重您的。”

    清桐自幼便被贱卖入了奴籍,她心中极为渴望父母的关怀。

    她不懂,林娘子的父亲明明看起来那样和蔼,而且已经答应了要补偿林娘子过往的委屈,只是心急了些,手段有点强硬,可心一定是好的,为什么林娘子还闷闷不乐呢?

    林思瑶抱着软枕叹道:“清桐,你年纪还小,不懂人面兽心的道理,父亲忽然放低姿态向我示好,必定是有所求。”

    清桐扁了扁嘴,回头去整理床榻,心道林娘子怎么能如此揣测自己的父亲。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时间,窗外换了一波婢女守在门口。

    林熙达竟是担心她会趁夜逃跑。

    林思瑶只能无奈忽视窗纱上闪动的人影,吹熄烛火。

    四周登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清桐抱着一床被子,在罗汉榻上睡下,林思瑶睡在内室,久久未眠,半夜时还听到清桐的呓语。

    后面几日,林熙达似乎极为繁忙,经常出府走动,只是每日他回来,面上神色都极为疲惫与忧愁。

    林思瑶每次出了屋子,身后势必要跟着四个尾巴。

    这四个丫鬟明面上说是伺候她,可盯着她的眼神一刻也不肯放松,就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林思瑶愈发不自在,又无法遣散她们,只好减少了外出的频率,每日缩在屋内和清桐打双陆。

    这一套双陆的玩法还是原先在清江镇住着的时候,蔚怀晟教给她的,林思瑶学了个半吊子水平,又大言不惭地承诺教会清桐。

    林思瑶棋品极差,少不了要晦棋,清桐不懂什么输赢,只知道林娘子笑得开心,便捧着小脸任由她撤回棋子也不生气。

    两人嬉嬉闹闹玩得正开心,门外丫鬟轻轻叩了几声门,说道:“二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一趟。”

    林思瑶料想此行必定事出有因,林熙达那个老狐狸八成是耐心有限,借机要敲打她一番,带着清桐也不好言语,不如让她暂且留守后方。

    林思瑶一路跟随丫鬟走到前厅,发现室内多了一个妇人身影,那妇人听见脚步声,转过头,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只是再重的粉也扑不平她脸上的沟壑,那身与年龄不合的俏丽装扮看起来也有些滑稽可笑。

    林思瑶认出那是林夫人,冷冷地撇过头,未曾理睬。

    林夫人却是走近,带来刺鼻的脂粉香,她伸手亲密地牵住林思瑶的,故作伤心道:“乖孩子,你在外面受了许多苦吧,瞧瞧这瘦的,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娘,但其实也很挂怀你。当初的事已经查明了,都是那下人巧作口舌,我一时不查才着了他们的道,你如今不怪娘了吧?”

    林夫人将当初陷害林思瑶与人无媒苟合一事推卸得干干净净。

    好像那个急不可耐将林思瑶扫地出门,好让自己亲女儿承接婚事的人不是她一般。

    林思瑶在心底冷笑一声,将手掌抽了出来,态度疏离道:“大夫人言重了,我岂敢记恨你?”

    林夫人抬起手绢擦了擦眼角那虚无的泪水,哭道:“都是为娘的不对,娘这就跪下来给你赔礼道歉。”

    林夫人呼声震天地就要弯腰跪下,被林熙达一把扶住了手臂,“哭哭嚷嚷的成何体统,你先下去,我跟思瑶有事说。”

    林夫人弱不禁风地由丫鬟们扶着退场。

    林熙达坐下,抬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和蔼地面对林思瑶问道:“这几日住着可还习惯?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告诉我。”

    林思瑶冷眼看他们夫妇二人一唱一和的到底想做什么把戏。

    “思瑶啊!有件事,我不知是否要跟你讲,只是怕伤了咱们父女之间的感情,所以犹豫了几天。”林熙达放下杯盏,状似忧愁道。

    林思瑶点了点头,“父亲直言便是。”

    “你看,当初你离府,我怕对你名声有损,便对外假称你是暴毙身亡了,如今你虽然回府了,可这身份一时不能恢复,住进来总归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我权衡着,就先对外讲你是咱们林府的养女,你觉得可好?”林熙达咳嗽了一声,甚至不敢抬眼向她这边看过来。

    林熙达也知这番话语多么虚伪。

    明明当初他是嫌弃这个女儿给自己丢了脸面,而且也不好给杨王府交差,所以才假借她暴毙身亡,没成想日后又与这个女儿有了交集。

    这又慌忙地找借口,想略过此事。

    林思瑶心道,亲生女儿或是养女又如何,她何曾在意过这个林府小姐的身份。

    因此,林思瑶并无异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瞧他下一步要说些什么。

    林熙达没想到这么顺利,喜出望外地起身说道:“你真是我的好女儿,体恤父亲的苦心。”

    说罢,他从案上拿过一对灵芝状的金嵌玉的如意,那如意小巧别致,坠着寿结,有长寿多福之寓意。

    林熙达将其中一枚玉如意交到林思瑶手中,笑道:“我特意从外面买回来的,你们姐妹俩一人一个。”

    这玉如意触手温凉滑润,品相极佳,林熙达为了取自己欢心,还真是下了本钱。

    只是迟来的父女慈爱贱如草芥。

    林思瑶攥着握柄的指尖微微泛白,面上不动声色,谢过了他。

    林熙达看着眼前这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二女儿,心中十分满意,说道:“佳女还需配良婿,我这些日子为了你的婚事在外面奔波,可算有了些眉目。”

    林思瑶霍然抬头看向他,林熙达假惺惺道:“我也想留女儿在膝下承欢,只是这毕竟于理不合,我思来想去,不如为你谋得一份好亲事,这样等我百年之后,也能安心离去。”

    原来如此……

    林熙达终于耐心耗尽,准备暴露他的那点图谋。

    敲他那副虚伪的模样,林思瑶直欲想吐,敛了眉眼,问道:“不知父亲为我求来了哪家高门贵子?”

    林熙达见她没有抵触的意思,便说道:“这人说来你也识的,便是如今二皇子眼前的红人蔚怀晟。”

    “可是,父亲大人,我听闻蔚大人已经娶亲了啊?”林思瑶双眸雪亮,直直映到林熙达眼中。

    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面上哂然,“他是娶亲不错,可我可以去运作一番,到时送你入门不成问题。你看,做那些芝麻小官的正房主母也没甚好处,而蔚怀晟可是朝中新贵,其他大小官员又如何能及得上他?”

    林熙达急不可耐地攀附权贵之心明晃晃地表露而出。

    “他是朝中新贵,又怎么会看上我?”林思瑶冷冰冰地反问道。

    林熙达听罢,竟是笑了一声道:“他不是还在清江镇为你购置了一间铺子?我看他对你应是有些情意的,到时我去请官场上的朋友一同到蔚府说情,他应该不会拒绝。”

    林熙达竟然暗中调查了她,还清楚得知林思瑶与蔚怀晟之间关系匪浅。

    怪不得他急不可耐地派人将林思瑶接回府。

    原来是看中了林思瑶身上这点价值。

    “蔚怀晟与二皇子交好,到时你嫁进蔚府,二皇子再动林府也得看这蔚怀晟面子上思考一番。到时你带着母家一同荣耀,母家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庄家那小女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等我翻身,庄家那斯我也不放在眼里,再帮你慢慢地从妾室的位置往上爬,还怕做不到大夫人吗?”

    林思瑶瞧见林熙达面上的狂热,再左右环顾四周,恍然大悟。

    原来林熙达原先入了杨王府一党,趋炎附势。

    如今摄政王杨开肃一死,二皇子必定要清算其同党。

    树大招风,林熙达官至尚书,肯定是那个最先被清算的人。

    难怪他搬出了奢华的尚书府,到这处别院中住着,恐怕他的官职也在一降再降。

    恐怕二皇子针对他的视线一直未停歇。

    眼下,林熙达急需一个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

    那人便是蔚怀晟。

    而林思瑶,便是撬动蔚怀晟的一把钥匙。

    为此,林熙达不惜豪赌,那蔚怀晟能答应自己的请求,将林思瑶纳入府中,然后看在林思瑶的面子上再到二皇子替他面前美言几句。

    林熙达也不至于送命。

    最好的是,林熙达自己能将过去的污点洗清,再投靠到二皇子麾下,保得一族荣耀。

    若是能如此,便是将林思瑶送入蔚府做侍妾又能怎样,女儿未来幸福与否,林熙达毫不在意。

    思及此,林思瑶又冷又心悸,半晌喘过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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