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he)

    蔚怀晟对那些箭矢视若无睹,他满心在高台之上的女子身上。

    裕亲王见事情败露,便不再伪装,撕破了温良的面具对怀中那个反复挣扎的女子狞笑道:“你出声示警又有何用?你以为蔚怀晟还能逃出我的包围?”

    林思瑶说不出话,痛苦地呜咽着,她虽与蔚怀晟之间充斥着欺骗、抗拒与折磨,但她也实在不愿蔚怀晟就这样死在面前。

    至少不要以万箭穿身这样血腥残忍的模样倒下去。

    可她孤身一人的力量如此弱小,竟不能撼动裕亲王半分。

    到头来,她居然还要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亲近之人步入死局。

    裕亲王施了狠力,林思瑶如玉的脸颊渐渐泛红、肿起。

    蔚怀晟平静无波的面上漫起寒霜,他沉声道:“王爷当年曾救过我一命,纵使王爷为了一己私欲想要拿回我这条命,我也甘愿,但还请王爷不要伤害阿瑶,她这一世已经很苦了……”

    铺天盖地的人影将蔚怀晟罩住,他竟还有闲心为她人求情。

    裕亲王简直要大笑出声,反唇相讥道:“放又如何?不放又如何?你已一脚踏入了鬼门关,还妄想跟我商量?”

    蔚怀晟对他话语之中的讥讽充耳不闻,缓缓起身。

    鳞次栉比的宫殿屋脊染上日光,美不胜收。

    无数的箭矢却让此处染上了杀伐之气。

    裕亲王神情冷滞,看着蔚怀晟如常的面色,心中泛起惊颤,唯恐事有延误而生出异变,他迅速地抬手握紧拳头,在空中划过凄厉的残影。

    快如闪电的箭矢纷纷落下,尽数朝底下那人射去。

    林思瑶在寒风之中僵住了身体,却见蔚怀晟以手执剑,在周身画了一道半圆,护住了自己的心脉。

    一轮箭雨过后,蔚怀晟要害之处全然无伤,只在身侧添了几道划痕。

    见此情形,裕亲王并不急躁,志得意满道:“你的体力总有耗尽那一刻,我的弓箭却源源不断。”

    蔚怀晟却忽然归剑入鞘,放弃抵挡,宽大的袖袍垂落,整个人飘然清俊,毫无敌意。

    他抬头,哀戚恳切的眼与裕亲王对视着。

    “五皇子、四皇子、先帝乃至皇上。”

    “王爷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手足亲长,杀孽深重。”

    “如若我的命能作为终止,我甘愿奉上。”

    “只是请王爷善待阿瑶。”

    他的语气未见慷慨义愤,好似只是寻常外出与人淡淡道别。

    裕亲王迟疑了一瞬,却又重新冷下眉眼,问道:“你早知晓真相了?”

    他当年急于扳倒摄政王杨开肃,为了让对方轻敌也是为了给自己除去障碍,便设计杀死了四皇子与五皇子两位亲弟弟。

    然后为了引诱杨开肃深入腹中,便狠下心将先帝一同杀了痛快。

    这一切他原以为会埋藏于尘烟之中,却不想居然泄露了出去。

    裕亲王扶着阑干的指尖难耐地摩挲了一下,但凡知晓这些密事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思及此,他侧头,身畔的女子同样以悲怜哀求的目光望着自己。

    生杀予夺,尽然握在他掌中。

    这种快意极大地取悦了他。

    裕亲王发出一声喟叹,轻轻地倚靠着冰冷的阑干,悠然道:“蔚怀晟,你不是对她始终魂牵梦萦吗?这样吧,待你死后,我就让她陪你去地下做一对鬼夫妻,也不算埋没你的真情。”

    蔚怀晟闻言,脸色遽变,日光落在他轻颤的长睫上,投下一片鸦羽似的阴影。

    被拒绝后,蔚怀晟并未动怒也未再次恳求,而是用一种悲悯的眼神默立着。

    在那样的神色下,裕亲王只觉自己好似被对方当作了世间最可怜的人,他不禁恼火烦躁,想再次举起手示意弓箭手。

    只是,后面忽然袭来的寒凉像一条毒蛇般,以闪电之势痛咬在他的两只手腕上。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两只手的手筋已然被挑断,鲜血横流。

    身后之人轻蔑地嗤笑一声,反手甩掉剑锋上的血珠,在众人惊战的目光中,朗声斥道:“跟他这种宵小之辈废什么话?”

    林思瑶愣愣地看着他,从头到脚。

    杨睿颇为不满地抬起下巴,皱眉道:“你这眼神跟看见鬼似的,我还活得好好的。”

    说话间,两道高墙之上的弓箭手被埋伏更深的杨家兵尽数取代。

    战局悄然间发生逆转。

    裕亲王无力地靠坐在柱子旁,痛得咬牙,两条胳膊使尽气力还是抬不起来,他明白,自己的两只手已被杨睿废掉了。

    林思瑶解开束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扑上前去检查杨睿,捏捏这里,碰碰那里,确认是温热的活人气息后,才怒道:“你和蔚怀晟早已商量好了,你竟是乔装诈死!”

    蔚怀晟竟是早知裕亲王阴谋,提前与杨睿谋划了以假死来哄骗裕亲王。

    待裕亲王以为胜券在握,而放下防备之时,再由埋伏在暗处的杨睿率兵将裕亲王的势力一网打尽。

    他们竟都瞒着她一人,让她好生担心!

    杨睿勾着笑,由着她胡闹,听到诘问后,连忙撇清自己,“都是蔚怀晟的主意,跟我无关。”

    林思瑶这才忽然想到什么,她扒着阑干,瞧见高台之下的蔚怀晟面色未见轻松,正在凝神瞧着负伤的裕亲王。

    待察觉到林思瑶的视线后,蔚怀晟这才侧过头来,向她报以歉意又宽慰的一笑。

    林思瑶望着他,却是忽然拧起了两条秀眉。

    然后林思瑶不顾杨睿阻拦,提裙冲下了高台,奔到蔚怀晟的身边。

    蔚怀晟手臂处的那道箭伤深可见骨,他却始终没当回事,若这么下去,就算他伤不重,也得失血而亡。

    林思瑶半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伤口处粘连的衣服,那道狰狞外翻的血口子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蔚怀晟垂眸静静地看她,在他的目光中,少女的担忧与急切都化作无声的细雨,洗涤褪去自己周身所有的颓丧。

    她的瞳孔在日光的照拂下,流连着淡淡的金黄,明亮且澄澈。

    蔚怀晟见她小心地吹开浮灰,轻笑着安慰她:“没事,不疼的。”

    寒风吹起两人的衣带与发丝,雪中并蒂的梅花般美好和谐。

    而这一幕却深深刺痛了杨睿的眼眸。

    裕亲王挪坐,尽量在仇敌面前挺直腰杆,却不慎牵动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弯唇笑道:“郎有情,妾有意,真真是一对璧人。”

    杨睿无声地上前一步,将燃尽的宫灯踩得根骨断裂,眼前一幕却愈发清晰。

    裕亲王盘坐着,任由流血的双臂垂于身侧。

    从来娇艳欲滴的眼下泪痣此刻也失了颜色。

    功败垂成,但他也要死得明白。

    裕亲王抬起头,声音却很虚弱,“葛沐川如何了?”

    杨睿抢在第一时间替蔚怀晟回答了,“你养的一条好狗,在我的刑讯之下居然能硬扛了几日,我把他丢在了虫噬坑道里,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裕亲王轻咳了几下,发出一声叹息。

    不知是叹葛沐川,还是在叹他自己。

    杨睿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挑眉道:“出卖你的不是葛沐川,而是那个老太监登喜,蔚怀晟抓住他时,他正收拾了细软准备逃往南方,都不必动用大刑,他就全招了,连你当初如何杀死病榻之上的亲爹这种细节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裕亲王动了动唇,苦笑道:“那个老奴才果然油滑,我派去杀他的人都扑了个空,竟被你们提前截住了。”

    “罢了罢了,成王败寇,我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你们要杀要剐随意吧!”

    杨睿却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掂着剑柄,悠然地走到他身前,用轻蔑讥讽的眼神看着他。

    在短暂的沉默后,剑光忽至,狠毒地挑断了裕亲王的两条脚筋。

    裕亲王痛得喷出一口血沫,彻底瘫倒在地上,痛苦地喘着粗气。

    流出的血像一块红色的毡毯,托起垂死的裕亲王。

    “当年你设计害死杨氏一族时,可想到现在?”杨睿收剑,讥讽道:“落到我手里,焉能容你以死解脱?”

    裕亲王此时形如被折翅的白鸽,仓皇无助地趴在地上,虚弱地扑棱着再也不会回应的翅羽。

    “哈哈哈哈——!”裕亲王脸颊贴地,依然张口大笑不止,最后他勉力看向杨睿,一字一句道:“当年我棋差一步,让你这个小杂碎从手中溜走,若不然,你也会跟着杨开肃一同被剁成肉馅喂狗。”

    汉白玉石被染得通红,杨睿避让脏污的地方,蹲在他面前,嘲笑道:“哦?可惜我被林思瑶两次搭救,幸运地活了下来,如今要被剁成肉馅的是谁?”

    听杨睿所言,裕亲王却是笑得更厉害了,直要接不上气来,他颤抖着背脊,既狼狈,却又强撑着挑衅道:“林思瑶救你不过是为了她自己,她从来自私薄情,你可知当初滴血验亲那日,她在指甲里藏了剧毒,若不是蔚怀晟提前做了手脚,让你与我的血相融,哈哈哈哈哈!只怕你早就被林思瑶亲手毒死了!”

    此事离奇又不经校验,可杨睿却心中发麻,勃然大怒地卡住了裕亲王的脖颈,厉声道:“你住嘴!”

    裕亲王咳得剧烈,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却还断断续续道:“林思瑶她从来……对你无意,都是……你一厢情愿……”

    “杨睿,留他一命!”

    就在裕亲王即将被杨睿掐死的时刻,底下传来一声厉喝。

    随之而来的长剑钉在杨睿脸侧的长柱上,兀自左右摇晃着。

    忽闪的剑光唤回了杨睿些许理智,他一把甩开面皮涨红、七窍喷血的裕亲王,目光在蔚怀晟的佩剑上停留了一瞬,便大踏步走到阑干前。

    方才积攒的怒气在看见并肩而立的两人后,没有半分减弱,竟有熊熊燃烧之势。

    林思瑶用撕下的衣摆裙边给蔚怀晟包扎止血后,两人互相搀扶地站在雪地里,亲密无间。

    寒风吹来,炽烈耀眼的圆日被一抹乌云遮挡,交织的阴影垂落在杨睿身前,遮住了他的表情。

    “林思瑶,你上来。”

    高台之上,传来轻声的呼唤,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能听清。

    林思瑶隔着薄光打量杨睿,却看不清他的眉眼。

    在诡异的寂静中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仅没有上前,反倒为了寻求荫庇而环住了蔚怀晟的手臂。

    蔚怀晟微低着眼眸,凝视她许久,却是缓慢而坚定地抽回了手。

    “阿瑶,你去吧。”

    薄而弱的微光之下,两人如逆水行舟,在临近岸边的时刻,蔚怀晟却是忽然推她上岸。

    但林思瑶直觉,若是自己弃蔚怀晟而去,那么毫无生念的他将会乘舟彻底消失在这片水雾之后。

    所以,林思瑶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冲动,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斩钉截铁道:“我陪你一起。”

    台下情意绵绵,台上的杨睿却是心如坠谷。

    另一旁狼狈倒地的裕亲王更是吐出一口腥热的血后,即刻发出一连串的低笑。

    裕亲王眨眨眼睛,轻喘道:“林思瑶向来……吃软不吃硬,以强权胁迫她……只会……引来她的嫌恶。”

    黑衣青年背影挺拔如松,冷硬俊美的面容隐隐泛上狠戾,他咬牙,挤出不屑的轻语,“要我学蔚怀晟在女人面前装乖卖巧?不可能。”

    说完,杨睿不耐地挥了挥手,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拉弓开弦。

    “林思瑶,我说最后一遍,给我上来,要不然你就和蔚怀晟死在一起!”

    杨睿忽然的厉喝锋锐如剑,没有被寒风削减半分,清晰地传到下面。

    林思瑶闻言,一向畏缩的她却是没有半分踌躇,在察觉蔚怀晟欲松手的同时,更是用力地抓住了他。

    然后,清丽瘦削的女子虽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坚决地站在了蔚怀晟的面前,展开手臂,一言不发地瞪视着台上的人。

    气氛刹那变得剑拔弩张。

    林思瑶甚至能听到弓弦绷紧的闷声,身体虽冷到极致,可在紧张之下,一滴汗珠还是沿着鬓角悄然滑落。

    杨睿面无表情地抱肩而立,幽黑的瞳孔静静地倒映着林思瑶的身影。

    在确定林思瑶的答案后,杨睿霎时失去了所有的情绪,没有惊愕也没有愤怒,他复又挥了挥手,弓箭手们得到信号,垂下了箭头。

    林思瑶一时腿软,几乎跌到地上,却被蔚怀晟从后抱起,极为缓慢地走到了高台之上。

    在这个过程中,裕亲王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还想拉个人做垫背,唉……”

    蔚怀晟上来后,先绕到裕亲王的面前,单膝跪立,动作轻缓地拭去他手脚上的血迹,然后将他扶坐而起。

    裕亲王痛得面色狰狞,眼前发黑,他索性阖上双目,露出了讥讽的冷笑,说道:“何必管我。”

    蔚怀晟并未在意,只是望着狼狈至极的他,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蔑,反而言辞恳切道:“当年蔚氏一族横遭灭顶之灾,王爷冒着生命危险将我救下,那时我困于族人去世的悲伤之中毫无斗志,是王爷不厌其烦地一点点开解于我,又将六皇子托付给我,我毕生难忘王爷大恩。”

    “今日为敌,我实属不愿。”

    裕亲王的双目牢牢闭着,看不穿情绪。

    纵使他坏事做绝,蔚怀晟也是难以对他痛下杀手,反而甘愿献出生命,结束这一场荒唐的闹剧。

    不过,他如今已成废人,就算杨睿能放过他,他也不愿后半生活在别人的怜悯之中。

    再睁开眼时,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向林思瑶,无声地示意她近前。

    蔚怀晟沉默地退后。

    林思瑶正对着杨睿怒目而视,责怪他方才无端发疯。

    杨睿转过身,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林思瑶正待再说,却被蔚怀晟轻轻拉了拉衣角,林思瑶虽奇怪,却还是依言听话地蹲在裕亲王面前。

    “还留着吗?”裕亲王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只能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

    毕竟杨睿还在旁虎视眈眈。

    林思瑶不明所以,困惑地问道:“什么?”

    裕亲王继续道:“滴血验亲那日我给你的东西,是时候该还给我了。”

    林思瑶有些吃惊,不由得攥紧了衣袖,犹豫着想要站起来离开。

    “你就这么恨我?”裕亲王反问,因失血过多,耷拉着脑袋,眼睛都有些抬不起来,“让我继续活着生不如死吗?”

    林思瑶面色变得惨白,看着周身布满鲜血,发丝蓬乱的青年,从前两人相处的画面飞速地在脑中闪过,到底还是犹豫不决地重新蹲下来,到一个能与他对视的高度。

    她侧过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右手在怀里冰冷的瓶身上摸了摸,最后问了一句,“你想好了?”

    此刻,裕亲王已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静静地点了点头,动作细微。

    杨睿已在低声嘱咐属下去将裕亲王移走到地牢之中。

    时间紧迫,蔚怀晟的脚步声也近在咫尺。

    林思瑶眼尾沁出两滴泪珠,她狠下心将瓶塞拔开,飞快地用指尖沾取了一部分腥辣的粉末,然后在裕亲王手腕的伤口处轻轻一点。

    做完这一切后,林思瑶委顿于地,难以抑制地颤抖着背脊。

    蔚怀晟察觉不妥,扳住她的肩膀上前查看。

    为时已晚。

    裕亲王的瞳孔已在发散,眼前蒙上了一片白雾似的阴翳。

    杨睿勃然大怒地推开林思瑶,朗声唤人去请御医,他的世仇还未报一分,裕亲王怎能如此轻易地死去!

    虽然意识在渐渐跌落深崖,裕亲王还是强忍着不适,轻声对林思瑶道:“别哭了,我要回家去了……”

    在一片嘈杂声之中,裕亲王向后仰倒,平静安详地仿若睡去。

    寒风止歇,树上的落雪被吹下大半,厚厚的一层铺在青砖碧瓦之上。

    林思瑶始终记得那日皇宫的上空垂着片乌云,却在裕亲王殒命的同时寂然发散,重新吐露了暖光。

    她不知裕亲王死后到底去了何处,她也没有勇气去效仿,只能在这个时代继续苦苦挣扎存活。

    杨睿在明面上依然是先帝的皇子。

    他取了天子玉玺,穿上龙袍,不必改朝换代。

    这也是他与蔚怀晟之间妥协的结果。

    境外敌国虎视眈眈,如此紧要的关头,蔚怀晟不得不同意杨睿登基,稳住摇摇欲坠的朝堂。

    临别那日,林思瑶想了很久,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是悄悄地带上行装,独自出发。

    皇宫最后一处关卡之处无人把守,乌衣青年站在一个马车前面,平静地注视着她。

    林思瑶不敢上前,却忽然听到对方嗤笑了一声,对她招手道:“我又不会吃人,怕什么?”

    林思瑶挠了挠头,走到他身前,悄悄地抱紧行囊。

    杨睿目光在她手中的行囊扫过,停在她莹润如玉的双眼上,低声问道:“准备去哪?”

    林思瑶不答,他又固执地继续追问:“告诉我,去哪?”

    胸腔之中,好像一把钝刀在反复拉扯,虽然他表面上强装镇静,可内里却早已痛彻心扉。

    人心中的位置到底有限的,他后悔、遗憾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没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他曾冷眼旁观世人沉溺于情爱之中,嘲笑他们竟无能地连爱欲都挣脱不出。

    到最后,他却是陷得最深的那个。

    杨睿让开了路,还是不甘心地想要知晓真相,“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林思瑶本来都与他擦身而过,闻言又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嗔怒道:“我怕你死的时候派人抓我过来给你陪葬!”

    竟是这个原因……

    其实他还真打算让人在修缮陵寝的时候给林思瑶留出位置的。

    没想到林思瑶还真了解他的卑劣与无耻。

    杨睿忍不住笑了,戾气与忿忿不平消散而去,与她最后道了一声珍重,然后便望着她手持缰绳,赶马沿着甬路而去。

    当马车的影子远远的只剩一个黑点后,杨睿依然守立在原地,执着地继续望着,直到日薄西山,光影沉寂。

    那辆马车却再也没有回头。

    ——

    林思瑶极为熟悉京都内的道路,只是不甚熟稔于训马之道。

    虽然皇宫之内并无劣等马,可架不住林思瑶持着缰绳的手柔弱无力,时间长了,两匹马儿颇通人性,也开始见人下菜碟,渐渐不听指挥。

    马车在市集内横冲直撞,引来无数人惊吓怒骂,林思瑶坐在车舆上不光得用力地拉扯着缰绳,还得分神与路人诚恳致歉。

    日落后,路上行人稀疏,林思瑶勉强驾马行至城门,却见不远处路中央走着一个淡青色的背影,那人衣袍破旧,也未戴发冠,但周身气度绝佳,长身玉立,不像寻常的书生商贾。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林思瑶只好大声叫嚷对方快快闪开,别被冲撞误伤。

    那人微微侧身,与整辆马车擦身而过。

    风扬起那人的墨发,露出清俊和煦的面容。

    鬼使神差的,林思瑶狠力拽住缰绳,终于让马慢下步伐,然后停靠在一间民房的背后。

    月色迷离,灯影摇落。

    那人缓步走到她身边,如玉的脸上挟着一抹笑,静静地望着她,良久后,出声轻问:“需要帮忙吗?”

    林思瑶定定地回望着他,沉默地让出身侧的位置。

    对方撩起衣摆,一跃坐在她旁边,长发轻扫过她颊边,引起一阵清香。

    马车车毂缓缓而动,向着城外进发。

    林思瑶头脑昏沉,不甚明晰,依着对方行了几里路。

    一阵冷风拂过,林思瑶如梦初醒,手中的马鞭在车舆上敲了敲,“第一次见面都不报上名号,就这么厚颜无耻地驾着别人的马车吗?”

    那青莲似的男子面上沉静疏朗,耐心地赶着马。

    长夜漫漫,待弯月移到正空,他微笑道:“是我的疏忽。”

    “在下庄晟,初次见面,还望海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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