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印染上莫思的衣裳，让原本的黑色又深上了许多。唐为霜迅速命人抱起莫思到后方就医，而冷凝也趁此时机一箭射杀了多铎，擒贼先擒王，待多铎倒下后，纳洛自是溃不成军。北境战士虽骁勇却不善计谋，这一仗伴随着莫思的倒下终于还是赢了，北境这次叛乱以失败告终。

    莫思躺在床榻上，侍女已经为她处理完伤口换好了干净衣衫，军医把过脉后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后说道：“幸其未伤及心脉，如若是三日内能醒来则无大碍。不过这一剪威力过大，纵使是醒来怕是也会留下胸口痛的毛病了。”

    唐为霜就这样在莫思身旁守着，寸步不离。唐为霜这么多年来倒是第一次仔细瞧这个从小一起习武的妹妹，只见她眉头紧锁，连带着蒲扇般浓密的睫毛都好似要纠结在一起，唐为霜想她必是痛极了，就连平常那双朱红的唇也发白干裂。唐为霜吩咐下人去倒水来又亲自给莫思喂下去后，莫思方才看起来有些血色。

    唐为霜坐在床边坐到腿都麻了的时候，侍女正巧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唐为霜捏起莫思的鼻子一股脑将药给她灌了下去，这一下莫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唐为霜将之前准备好的冰糖放入莫思口中后，莫思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

    唐为霜就这样一直守在莫思身边，期间冷凝有来探望过几次，他望着唐为霜说道：“烨王殿下，您先去休息吧。让末将守着，如若有什么事情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

    唐为霜也只是摇摇头，“让我陪着她吧。”

    第二天夜里，唐为霜坐得倦了就趴在莫思床边睡着了，半夜突然觉得被自己握在手中的莫思的手动了一动，他猛然间惊醒，看着莫思挣扎着的眼皮，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们赢了吗？”莫思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

    唐为霜怔怔的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回答道：“我们赢了。”

    莫思扯着干涩的嘴角笑了，“真好，我们都活着。”

    唐为霜看着莫思，也笑了，“我这一命可是你救的，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都答应你。”

    莫思直直地望着唐为霜的眼睛，只说了一句，“我以为我的心思你当都明白。”

    唐为霜端起水送到莫思嘴边，趁着莫思喝水的时候说：“我应你。”

    莫思醒来后又修养了一段时日方才缓过劲来，回都城自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临行前唐为霜私下同冷凝谈了一次，营帐内炭火充足，冷凝的脸被暖气熏得有些通红，他借着烛光瞧眼前的唐为霜：平定叛乱后唐为霜不再着盔甲，换上了材质优良的寻常衣衫，看起来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翩翩公子，只是眉宇间的压迫感断是一般权贵所不能有的皇家气势。

    “此次大胜北境，你功不可没，随我一同进京面圣吧，阿凝。”唐为霜望着冷凝，眼睛里尽是情真意切。

    “烨王殿下言重了，没有烨王便没有这般的胜利，我冷家军驻守关北多年，怎能说离开就离开啊！”冷凝单膝跪地抱拳，他低着头等待着唐为霜的反应。

    唐为霜起来扶起冷凝，长长的叹了一声：“阿凝！”等冷凝起身后方继续说道：“冷家军历来是驻扎都城的皇家军，如今蜷缩在这关北像什么样子？”他看了看冷凝稍显犹豫的神色后又说道：“你姑母也很想见见你。”

    “烨王殿下，待你登上那个位置，你会迎娶杉儿吗？”冷凝需要一个保障，能使他与唐为霜之间关系更牢靠一些。

    “待我入主东宫，杉儿必定是我的太子妃，只要她愿意。”唐为霜站在冷凝面前，许下了一个承诺。

    或许是这个承诺打动了冷凝，他应了声，“好。”

    “实不相瞒，来关北之前我已经向杉儿表明我心意，只是她还在考虑。”唐为霜不打算向冷凝隐瞒这些。

    冷凝说：“我会同她说。”

    一连数日赶路，唐为霜总算是回到了都城，回都城第一件事便是同冷凝一起面圣。

    金龙殿内有淡淡的熏香，清雅的檀木香气熨平了帝王的几丝戾气，唐盈端坐在堆满奏折的案桌前，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少年将军，“凝儿，你当真有乃父风范，二十年前他也是如你这般意气风发啊！”似乎是觉着远看瞧得不够仔细，唐盈站起身走到冷凝面前，“当年他自请驻守关北，都城这中央将军一职便已是空缺多年了，如今你回来了好啊！关北就让莫仲去守，朕封他个驻北侯就是了。”说着唐盈向一旁的贴身内官如意说了句，“传朕口谕，让莫仲驻守关北，特封驻北侯，掌管关北与北境两地。”如意应了声“是”后，唐盈继续吩咐道：“冷凝接管中央将军一职这件事你也即刻安排下去吧。”

    “臣谢主隆恩。”冷凝向唐盈行了个礼。

    “为霜此次出征收获颇丰，朕也定会嘉奖你。”唐盈扶起冷凝，转向唐为霜说道。

    “儿臣只是做了大樾子民分内的事情，不求嘉奖。”

    唐盈笑了几声，“朕一向赏罚分明，你的功劳朕都记着。你离开的这些日子你母后日日思念你，快去看看你母后吧。”说罢唐为霜同冷凝便告退了。

    如意边研磨边开口道：“陛下怎的又让冷将军到都城任职了？”

    “他这般少年意气，不到二十岁便坐拥关北与北境两大块地，朕不放心啊！不过冷家军在都城还是有些名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也只有冷家军镇得住这些下面那些人。”

    *

    冷杉听闻唐为霜回来的消息便早早地去了冷鸢的主殿，与冷鸢一同等待他们的到来。冷鸢瞧着一旁望着门口发呆的冷杉笑道：“别急，先吃块绿豆糕吧，说不定你吃完这块绿豆糕他们就来了呢。”

    冷杉哪里吃得下绿豆糕，但看着冷鸢递过来的绿豆糕也不好推辞，只能硬生生接下来，素来嘴馋的冷杉倒是第一次知道了“味同嚼蜡”的含义，心里忧着事情，嘴里的绿豆糕就怎么嚼怎么不是滋味，也因为她吃得很慢，倒也是巧了，就在他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门口传来声音：“烨王、冷将军到。”

    冷鸢先是仔细看了看唐为霜身上，确认唐为霜安好后才转向冷凝，“快过来让姑母瞧瞧，你如今这样子真是和岩儿当年一模一样。回来好，这回儿回了都城就不走了，都城才是咱们冷家的根啊！”冷鸢说道情动处几欲落下泪来。

    “冷凝见过姑母。”冷凝倒是向着冷鸢行了个将士的礼。

    冷鸢忙扶着冷凝起来，“快吃些点心，杉儿说你从前最爱吃绿豆糕，特意为你准备了！”

    三月底的都城已经有些升温，冷杉瞧着眼前的一幅景象竟然觉着有些热了，她笑着看冷凝吃绿豆糕，就好像回到了关北似的，只是关北可不会这么热。冷鸢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一直瞧着三个孩子笑，觉着此时此刻的内心里是充实的，直到用过晚膳才同冷凝和冷杉说道：“你们兄妹二人多年不见，必有许多话要说，便早些回去吧。”

    冷凝和冷杉这才告退一道回了永康殿，独留下唐为霜在冷鸢身旁。

    如意的动作倒是极快的，一日还未过去已经派人来告知冷凝：中央将军府邸已经安排妥当，今晚便能入住。迅速的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冷凝倒是不急着出宫，他还有话要同冷杉说，“我听闻烨王有意求娶你，你是怎么想的？”

    冷杉听言，倒也不意外，只是淡淡地回：“我还要想一想。”

    冷凝望了冷杉半晌，试图从她的眼睛里寻找到蛛丝马迹，“你是有心上人了吗？”

    “哥哥，你不要乱猜。”冷杉毫不客气地白了冷凝一眼，其实她内心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杉儿，你不要忘记母亲临终前的嘱托。今日天色已晚，我改日再来吧。”说完冷凝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冷杉看见冷凝要走突然把他叫住了，“你初来都城，身边想来没有得力的人差使，带着周围吧，她是个练武奇才，近些年和月儿学了不少功夫，指不定哪天能成个女将士呢，反正跟着你比在这深宫有盼头。”

    冷凝看着刚刚被冷杉叫到自己面前的黄毛丫头，她的个子甚至比刚刚到自己肩头的冷杉还要矮上一些，好在健硕的体格能看出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一眼望过去只有她那一双眼睛让人过目不忘，又倔强又硬气，这真真是个做将士的料。冷凝便同意了冷杉的要求，准备带着周围出宫去，临走前冷杉再三嘱托：“周围是月儿的侄女，你可要好好的栽培她。”

    出宫前，冷凝前往长乐宫主殿向冷鸢告别，又瞧见殿内的灯虽亮着但门却紧闭，寻了门口的宫女问，那宫女只道：“娘娘在同烨王殿下谈事情。”

    冷凝也无意久留，只好说：“那劳你通报一声，就说我先回府了，改日再来请安。”

    那宫女应了声“是”后，冷凝也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