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为霜坐在冷鸢身旁起了个话头，“父皇有意封莫仲为驻北侯去驻守关北。”

    “莫仲的女儿莫思好像是比杉儿还大一岁罢？”冷鸢饶有深意的看了唐为霜一眼，她有些日子没见着唐为霜了，这回瞧见觉着他似乎是瘦了不少，“我听闻她去关北为你挡了一箭，一直是你贴身照料着她，我瞧着你如今都瘦了。”说完又吩咐下去让海棠备上些补品差人送到烨王府上去。

    “儿臣让母后担忧了，不过这次确实多亏了莫思，儿臣心里感谢她。”唐为霜的语气很平淡，倒似乎是不大惦念的样子。

    “我明儿去帮你同你父皇说说，你如今早已到了该纳妃的年纪，我看莫思做侧妃也是极好的。”窗外夜色已浓，好在宫内烛光够亮，把冷鸢一脸的真诚照得清晰可见，“只是你如今少不了冷家军的支持，你又是和杉儿一起长大的，万不能薄了杉儿的情。”

    近夜，宫内一整个安静下来，唐为霜听着自己平静的心跳说，“儿臣明白。”

    “今日也不早了，为霜你就先回去吧，杉儿那边我去同她说。”冷鸢的面容染上了几分倦态。

    “儿臣知道母后心系儿臣，只是这事儿还是应该儿臣自己去同杉儿说。”唐为霜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显得颇有分量。

    “也好，你的心意自然应该由你去说。”冷鸢放下茶盏显露出几分倦态。

    唐为霜见状行了个礼后便也离开了。

    *

    周围离开后，月儿的心有些空落落的，就守在冷杉床边久久不愿离去。冷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倒是多亏了月儿的陪伴，这样难熬的夜有人作伴总是好一些。

    “月儿，我总觉着今夜特别的冷。”说完冷杉将被子又紧了几分。

    月儿吩咐锦绣去又拿了床被子给冷杉盖上，“郡主现在可觉得暖和些了？”

    冷杉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脑袋点了点，突然她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月儿的手，方说：“这样暖和多了。”过了良久，冷杉唤了一声“月儿。”

    月儿自然是知道冷杉此刻的困扰，她拍了拍冷杉握过来的手，“郡主，就按着您心里头儿想的去做吧。”

    冷杉听言抬起眼看向月儿，眼里噙着的泪水险些要滴下来，她轻轻地说，“他也会希望我这么做的。”说完冷杉闭上了眼睛，“月儿，我困了，要先睡了。”

    月儿瞧着冷杉小小的脸庞，纵使已是及笄之年，冷杉还是儿时一样一张巴掌大的脸，就好像这么多年岁月不曾流逝，此刻她们都还在关北的帐篷里似的，如若真是那样就好了，月儿这么想。

    *

    唐为霜起了个大早来给冷鸢请安，正好遇上一同前来请安的冷杉，三人一块儿吃了个早饭。冷鸢近些日子睡得晚，早上不甚有食欲，连带着唐为霜和冷杉也吃得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早膳便匆匆结束了。

    “杉儿，好些日子没同你一块儿走走了，难得今日天气好，咱们一块儿走走吧。”唐为霜朝着冷杉笑了笑。

    冷杉给月儿使了个眼色便同唐为霜一同向着后花园走去。一片寂静中两人越走越远，月儿和唐为霜的贴身侍卫都已经被甩在身后了。

    最美人间四月天，路上的樱花已经煞有其事的开了起来，一片花瓣在风中飘落，落在冷杉的发髻上。唐为霜看着冷杉的乌发浅笑了一下，露出好看的梨涡，随即抬起手将冷杉发髻上的樱花拿下来，冷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慌了神，侧身望过去正好瞧见唐为霜的一双眼睛，唐为霜也向着冷杉的眼睛望进去，直直望到眼底去。

    突然，唐为霜开口，“冷杉，我们一起颠覆这大樾吧。”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蛊惑，让冷杉忍不住的想要点头答应下来。

    倏地，唐为霜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递进冷杉的手中，看着锦袋上的“杉”字，冷杉突觉头脑“嗡嗡”地鸣叫起来。平复了半晌冷杉才终于点了点头。

    看见冷杉答应唐为霜再次露出了梨涡，顿了顿他又开口道，“只是这次对战北境多亏了莫思，若是没有她我怕是回不来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冷杉的表情，瞧着冷杉一脸平静，唐为霜复又继续说下去，“她对我有意，我不好驳了她的心思。”

    冷杉收好唐为霜递过来的锦袋，“莫思姐姐是武将军之女，武将军又将任驻北侯，为霜哥哥之后自有用得上的地方。只是，杉儿倒是也有一个不情之请，来日哥哥入主东宫，太子成婚必将大赦天下，到那时是否能让宫内的成年质子们回家。”

    唐为霜摘下一枝蔷薇花别在冷杉鬓旁，他说：“我答应你。”

    在百花纷飞的四月，冷杉终于下定了决心。

    冷杉和唐为霜从后花园回去的时候，远远的就望见了守在门口的冷鸢。冷鸢瞧着唐为霜脸上的笑意自然也是喜不自胜，扶着冷杉就往殿内走，边走边用手轻轻拍打着冷杉的手问道：“杉儿你可是答应为霜了？”见着冷杉点头，冷鸢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忙招呼着海棠递上早已备在一旁的玉镯，“这是我出嫁时你祖母交给我的，如今我再交给你。”冷杉打眼瞧那镯子，只见其晶莹剔透看不见半点杂质，光线穿过镯子更是为镯子增加几分光亮，这样的镯子自然是极好的。

    冷鸢将镯子套上冷杉的手腕，真是万分合适，冷杉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腕同冷鸢说，“杉儿谢过姑母。”

    *

    自莫思从关北回来后，冷杉也只见了莫思一次，还是那日一众人刚回来的时候，冷杉听闻莫思在关北受了伤便带着月儿同唐雨薇一块去武状元府上看望莫思，只是那时莫思身子骨还不爽朗，几人也不过呆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自那之后，冷杉倒是再也未见过莫思，没成想这日给冷鸢请安时，竟然在长乐宫的主殿看见了坐在冷鸢身旁的莫思。

    冷鸢见着冷杉很是高兴，笑吟吟的招呼冷杉道：“杉儿快过来坐下。”

    冷杉先向着冷鸢行礼，“杉儿给姑母请安。”说完又朝着莫思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呀，莫思姐姐。”

    莫思抬起头朝着冷杉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却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冷鸢安慰性地拍了拍莫思的肩膀，复又同冷杉说，“之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是要多走动走动的好。”

    冷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尴尬，望着莫思同冷鸢说道：“我与莫思姐姐自幼一同长大，自然是关系极好的，只不过上一日去瞧姐姐身子骨不大爽朗，这些日子才不好意思叨扰。”说完又问莫思：“莫思姐姐，现下你的身体可大好了？”

    莫思点了点头后又被冷鸢接过话茬，“还得感谢莫思在关北为为霜挡了一箭，莫思这些日子可是受苦了。”

    三人交谈却大多时间是冷鸢同冷杉在说话，冷杉总觉着莫思和之前不一样了，可是又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变了。

    *

    林欲尽这些日子总是忙东忙西的，冷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过他了，就连差月儿去请也是很难撞上他在自己寝宫的时候。冷杉偶尔也会觉得，是否是命运的安排让这一日迟些来到，不过这一日林欲尽终于还是来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哪有躲得过的。

    人间四月天自是百花怒放，齐头争艳，林欲尽一袭白衣从花丛中走来更衬出其翩翩君子的气度来。他在冷杉身旁停下了脚步，“我听闻你遣月儿去找过我几次，我近日繁忙今日才抽出空过来，还请永宁郡主不要怪罪~”宠溺的语气了夹杂着歉意，说完林欲尽掏出一只木鸟来，他拧了拧木鸟背后的发条，那鸟居然真的煽动起翅膀来，还“布谷布谷”的叫着。

    林欲尽见冷杉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特送上一只小爷我亲手做的木鸟向郡主赔罪，郡主别再生气了。”

    冷杉只看了一眼那木鸟就又将目光转移到林欲尽身上，她平静的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冷杉的话还未说完，林欲尽手中的木鸟“啪嗒”一声摔落在地，木片零零散散撒了一地。冷杉循声望去只觉得心里隐痛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要嫁给为霜哥哥了。”

    林欲尽倒是不答话，只是蹲下身捡起那木鸟的碎片来，一片又一片，林欲尽像是对待一件极其慎重的事情那样认真的捡着，他恍惚觉得只要没有捡完碎片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碎片一片一片都到了林欲尽手心，林欲尽紧紧地攥着这些碎片，有些尖锐处甚至戳进林欲尽皮肤里渗出血来，但他还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静静的站着。冷杉瞧了一眼林欲尽的手慌忙别过眼去，只同月儿说：“送他出去吧。”话尽就起身朝殿内更深处走去，没有回头。

    后来听月儿说，林欲尽在原地站了几乎一炷香的功夫才恍惚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