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宁泱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被这几个字吸引,不自觉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冯宇的电话上,很专注地听。

    可除了开场白,冯宇接下来的话就只限于“好的”“没关系”“我会转达”,宁泱没法判断对面到底是谁,但困意已经消散了大半,等冯宇挂掉电话,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廊,车等在感应门外。

    冯宇歉意地收起手机,上前打开车门。

    宁泱迟疑许久,临上车前还是没忍住问:“给你打电话的是叶昀周吗?”

    冯宇诧异地看了宁泱一眼,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准确说出叶明承弟弟的名字。

    冯宇的认知里,宁泱不是叶明承会带去见家人的那种女友,但这念头一闪而过,冯宇就自发地找到了解释,他为叶明承工作不到四年,而宁泱和叶明承十几岁就认识,应该是他入职之前的事情了。

    冯宇:“是的。”

    记忆已经久远到模糊,宁泱有些许茫然:“他回来了吗?”

    “还没有。”

    宁泱直直看着冯宇,是还没有,不是没有,那是不是意味着,叶昀周就快要回来了。

    只可惜她眼巴巴看了冯宇半天,冯宇也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冯宇无疑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总助,除了老板吩咐的,他绝不会往外多说一个字。

    宁泱迟缓地意识到,她和叶昀周都十年没见了,冯宇都不知道他们认识,自然不会随便透露他的行程。

    而叶昀周,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还记不记得她,都是一件未知的事情了。

    宁泱识趣地止住了话题。

    -

    回酒店已经凌晨了,宁泱睡了没多久就被晓蔚叫起来了。去机场的一路都昏昏欲睡,晓蔚不知道她夜里出去过,看到她眼底有淡淡的青,脸色也不好,“姐,昨晚没睡好吗?”

    宁泱弱弱道:“有点。”

    晓蔚:“那等下在飞机上睡一会,我去买杯热牛奶回来。”

    晓蔚刚走,叶明承就给宁泱打来了电话。

    他似乎刚醒,声音仍透着哑意,“宁泱?”

    宁泱打起精神,应了声:“明承哥。”

    电话那边,叶明承有一会没说话,宁泱又喊了一遍:“明承哥?有什么事吗?”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叶明承清醒了些,开起玩笑,“女明星的电话好像确实不能随便打。”

    “不是这个意思!哎,就……”

    宁泱没睡好,脑子一钝讲话就更不过脑子,而且叶明承没事的时候很少找她,她也很自觉地不去打扰他,习惯性就问出口了。

    她晃晃脑袋,打起精神:“我的电话你可以随便打。”

    电话里女声清亮,让人一听就仿佛可以想见她脸上灿然神色,叶明承无声提了提嘴角,宿醉加发烧的疲乏似乎消散许多。

    宁泱是这样的。

    他不找她的时候她就安静的等着,等上一个月两个月,等到他偶尔想起时去一个电话,她就会高高兴兴的给出回应,那一两个月的空白她会自发的填补,长久如此,从未改变。以至于叶明承有时候都会觉得时间在她身上会停止。

    “昨天来过了?”叶明承说:“抱歉,我昨晚喝了太多酒。”

    “没事,你烧退了吗?”

    叶明承说:“好多了,什么时候走的?”

    宁泱说:“昨晚就走了,我今早要赶飞机嘛,今天在容城还有工作。”

    “海越给你的行程这么满?不要太累。”

    宁泱心里有些高兴,“做这一行累比空闲强。不过明承哥,你也要注意休息。”

    叶明承在电话里笑,“好。”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宁泱跟叶明承说了再见,飞机滑行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来,昨天她和凌绪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可是今天的电话里叶明承问也没有问一句。

    没有看到,还是根本不关心。宁泱没有答案。

    叶明承结束通话,翻转着手里的药盒,酒店工作人员来送早餐,冯宇跟着一起进来。

    等送餐人员走了,叶明承才问:“你叫宁泱来的?”

    冯宇说是,“刚好看到新闻,宁泱小姐在灵洲岛参加活动,您又发烧,我就……”

    叶明承说:“自作主张。”

    冯宇微愣,随后立刻转了话风:“抱歉,叶总,下次不会了。”

    冯宇是从大学毕业就跟着叶明承的,在他看来叶明承并不是滥情的人,几年前和沈冰夏分手后,他就一直没有新的感情,偶尔有些应酬的场合,作为女伴出现在叶明承身边的都是宁泱,虽然叶明承没有公开承认过宁泱女友的身份,但长此以往,一部分人自然而然默认他们俩关系非比寻常,冯宇自然也这么认为。

    昨晚那种情况,冯宇原本认为请宁泱来照顾叶明承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但从现在叶明承的反应来看,他还是会错了老板的意。

    好在叶明承没说什么,“出去吧。”

    冯宇刚要走,又被叶明承叫住,吩咐道:“周五的时间空出来。晚上我回趟老宅。”

    冯宇提醒:“周五吗?但昀周少爷的航班是在周三,您之前说的是空出周三的时间回老宅。”

    “姑姑叫他先去宛城一趟。”叶明承问:“周五有什么要紧的事?”

    听到宛城,冯宇警惕地观察着老板的神色,斟酌着语气。

    叶明承很明显心情不佳。

    叶氏的博林集团在宛城的业务多年来都由陆地控股负责,而陆地控股的实际掌权人是叶明承的姑姑叶维清。

    叶维清长居宛城,年轻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和家里几近决裂,只身去新开放的经济特区开拓业务,二十年下来,赶上宛城发展的风口,陆地控股的发展极为可观。和容城的总部虽然是从属关系,但是实际上早就不受控了。

    叶维清至今未嫁,没有子女,这一两年间和家里关系渐缓,外界传言纷纷扬扬,陆地控股到底是在叶氏的底子上立起来的,叶维清退后,多半还是叶家小辈来接手,叶家这一辈三个小的,老大叶明承早早进了叶氏工作,老二叶明雪念医学,对家里生意从不过问,老三叶昀周和前两个是堂兄弟的关系,从小身体不好,久居国外,鲜少回来。

    算下来正经能做继承人的只有叶明承,本以为陆地控股的管理权肯定要落在他手里,可是叶维清始终语焉不详,直到今年叶昀周念完书要回国,叶维清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叫去了宛城。

    峰回路转。

    叶明承能高兴才怪了。

    周五那天是叶明承的生日,但叶明承向来不怎么过这些节日。原本的行程上写的是“和宁泱小姐一起过生日”,但现在冯宇哪里还敢再触他霉头,只得回答:“没什么要紧的。”

    叶明承也不像是记得这件事的样子:“那就这样。”

    交代完公事,冯宇又记起一件兴许会让老板心情好一点的私事,于是打开手机上一张宣传海报递给叶明承,“您上次让我找的冰夏小姐的《夜莺》,这周在宛城的山丛画廊展出,您看要不要拍下来?”

    叶明承低头看着丛山画廊发布的展出信息,停留在沈冰夏的那一页,声音和缓了些许:“宛城?”

    “是的。”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叶明承说。

    -

    宁泱在宛城待两天,一天工作,一天休息。

    这周五是叶明承的生日。从年后恢复工作开始,宁泱就没有休过假,这次新剧杀青,好不容易跟于佳争取来假期,趁着去宛城拍摄,打算给叶明承挑一个生日礼物。

    这几年叶明承的生日都不太过,即便过也是和家人一起,有叶家人在的场合宁泱当然没有机会出席。上次见面宁泱提起想给他庆生,并没期望他有时间,叶明承却答应了下来。

    宁泱想了很久要送叶明承什么礼物好,想来想去都觉得俗气。偶然碰见叶明承在手机上看一张雕塑的照片,宁泱上了心。叶明承向来喜欢收集各类雕塑作品,那一张照片他看了很久,应该是喜欢。宁泱回去查到那件作品仍未售出,并且近期会在宛城展出。

    她想买下来送给叶明承,大概能算一个小小的惊喜。

    候机的时候,宁泱问晓蔚:“鹊桥街山丛画廊,明早十点,对吧?”

    晓蔚:“对的。”

    宁泱:“那我明天得去早一点,省的被别人买走了。周五的餐厅你也帮我定好了吧?”

    宁泱的快乐来的十分简单,左右问了一遍,确认安排的妥妥当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仿佛无忧无虑地快乐起来。晓蔚心想这么费尽心思准备礼物和生日,叶明承恐怕既不会在意也不会上心,又何必呢。

    这季节沿海地区频繁有台风过境,从离岛机场落地的时候,宛城陷在连绵的风雨里。时间有些来不及,宁泱急匆匆的带着晓蔚去中环。

    机场通道出来,晓蔚跑的跌跌撞撞,连声说:“不用那么着急,宁泱姐。”

    “万一被买走了呢!”

    晓蔚心想艺术品应该不至于像菜市场减价蔬菜那样需要抢,而且她觉得那件雕塑也就那个样子,再且,要被送礼物的那个人也不怎么值得。

    宛城的道路窄而挤,极少有不堵车的时候,到画廊时已经十点多了。

    中环的高楼笼罩在薄薄的雨雾里。

    画廊里的人不算少,但十分安静,宁泱走马观花,却没有看到那件夜莺。她很耐心地又找了一遍,还是没看见只好去找戴着胸牌的工作人员。

    胸牌上写着安雅的工作人员听清来意,在电脑上查过之后,抬头微笑道:“唔意思小姐。呢件作品已经售出。”

    宁泱惊讶,“不是才刚刚开展,才十分钟……”

    安雅换了普通话,略带歉意:“展前就已经被定,不如您看下其他作品?”

    宁泱之前也想过提前定下,打电话询问时,被画廊委婉拒绝,这会儿又是被别人提前定下了。但这事也没有理论的必要,能在寸土寸金的中环开画廊的,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在开展前就截下作品的,更不是平常人了。可宁泱特意来一趟,不想放弃,“那,可以告诉我买主是谁吗?现在在这里吗?”

    “不好意思小姐,客户隐私我们无法透露。”

    安雅照章办事,不管宁泱怎么说,也不肯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宁泱只好放弃。

    今天山丛展览是雕塑专场,宁泱慢吞吞地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别的合心意的,其实是她欣赏艺术品的细胞有限,看什么都差不多,一直走到展区最深处,这里比外面更加安静空旷,正中间放了一只蓝黑色的蝴蝶雕塑,栩栩如生,最里面挑高的墙壁正中是一整块透明玻璃,悬空于地面,后面似乎是一个休息室,有人站在玻璃后面,俯视着下面的展区。

    宁泱轻度近视,而且离得远,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看到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的尾翅,这个展馆没有第三个人,暗色调的雕塑,过分的安静,让宁泱感觉到沉闷,压抑。

    察觉到那人的视线偏了过来,她像是贸然闯进来的不合时宜的来客,感到有些无措。

    片刻之后,宁泱就转身出去了。

    迎面碰到刚刚和她说话的工作人员安雅,看见她稍稍一愣,随即换上标准化的微笑,“抱歉,这里是不开放区域。”

    宁泱赶忙道:“啊,不好意思。”

    安雅看着远去的女生背影,思索了下,低头快速在手机上搜索,很快有了结果,有同事从楼上下来,安雅指给她看:“温迪,看那个女生好漂亮,好像是内地的明星。”

    温迪看向安雅指着的方向,女生穿着宽松的白T恤牛仔裤,站在一幅油画前,微微仰着头,长发散下来挡住大半张脸,即便穿着普通,但身材比例极好,一眼看过去,十分显眼。

    “叶先生走了吗?”安雅问。

    温迪摇头,问:“那位小姐来做什么?”

    “嗯?”

    “叶先生叫我来问问。”

    安雅就把宁泱的来意说了,温迪点点头,转身又回贵宾室,再出来时手里拿一张便签纸:“如果她还问的话,可以告诉她联系方式。”

    安雅看着纸上黑色水笔写下的号码,一时为难,出于对买主身份的考量,她拒绝对方时完全没有留余地,现在又找回去,好像有些怪异。正想着该怎么好,就看见那道身影走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宁泱是想了又想,想出个折中的办法,又挪回来,怕人家嫌她烦,怪不好意思地问:“你好,我想了想,可不可以请你给买主打一个电话?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谈,假如他拒绝,那我就算了。”

    宁泱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已经软磨硬泡了半天,厚着脸皮再问一次就是极限了,她已经想好了,这一次再被拒绝,她马上就走。

    工作人员将她上下一打量,态度忽然松动了,“您稍等。”

    宁泱白捡了个意外之喜,讶异之余,矜持地点点头,老老实实在旁边等着。

    晓蔚在画廊门口等宁泱,快一个小时了没看见人,正准备进去找,宁泱手里拿着一张名片出来了,得得瑟瑟的:“看,还得是我。”

    晓蔚很给面子,“姐真厉害!”

    两个人凑一起看名片,背面是工作人员手写的电话,旁边一个周字。

    既然肯给她联系方式,那应该还挺有戏的,宁泱组织好语言,依着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宁泱客气地问:“请问是,周先生吗?”

    有一秒的空挡,“是。”

    声线意外的年轻。对方没有别的话,也不问她是谁,让宁泱有点无从说起。她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将组织好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价格可以谈,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因为我真的很想要这件雕塑。”她想表示出诚意,话说的未免冗长,对方安静地听完,不曾打断,等她说完才问:“你想要这个,知道作者是谁吗?”

    宁泱一怔,随即有些心虚。

    这个是真的没了解过。

    只是因为叶明承喜欢就一门心思的想买下来,但忘了对于这些喜欢艺术的人来说,重要的恐怕是作品本身,这最基本的问题她都答不出来,只能说明她完全是个凑热闹的外行,还好意思说自己很喜欢。

    且这声线极年轻,却冷清而低沉,碎碎雨声里,愈发显得沉静,疏离,情绪极淡。

    莫名让人不敢轻慢。

    宁泱声音不自觉地低缓下去:“好吧,其实是我朋友喜欢,马上就是他生日了,我想送给他。”

    对面好久没出声,电话里只剩下渐急的雨声。

    宁泱下意识抬头,看着廊檐下细密的雨滴。

    车停在这条街的转角,车前玻璃的雨刮器频繁地运作起来。

    后座的那人有点过分的年轻,黑发,薄眉,银边细框的眼镜,一张冷淡俊美的面容。

    他正接着电话,偏过头,隔着雨帘,目光遥遥地落在画廊门口那道纤瘦的身影上,语调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抱歉,宁小姐。”

    助理塔沙坐在副驾,叶昀周这句话说完,那位小姐似乎没有再坚持,神色有些沮丧地放下了手机,塔沙回过头,看到他外套上沾的水渍,提醒道:“老板,雨下大了哦。”

    雨斜着飘进来,宁泱身上沾了薄薄一层水雾,晓蔚撑着伞跑过来接她,“姐,怎么样了?”

    一半意料之中,一半意料之外,虽然失落,宁泱也无话可说,怪只能怪她自己莽撞。

    宁泱叹口气:“唉,没戏。”

    雨有下大的趋势,晓蔚说:“那我们走吧。”

    宁泱和晓蔚挤一把伞,跑着离开了画廊。

    叶昀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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