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泱例行检查媒体平台，没看到自己，倒是在热搜上看到了凌绪，他昨晚从酒吧出来被狗仔拍到，身边跟了个身材火辣的长发美女。

    之前绯闻上了热搜第一，她就一直没敢再联系凌绪，都有点犯愁到时候剧上了，剧宣期怎么面对凌绪。

    宁泱和凌绪戏外的关系还算可以，但凌绪比她红得多，她反正名声那么差，绯闻对凌绪的影响比对她更大，而且此前凌绪从没有传出花边新闻，跟她一搭戏就闹出这种新闻，宁泱只觉得抬不起头。恐怕她爱拉着男演员炒cp的恶劣形象已经被坐实的不能再实了。

    娱乐圈人情淡薄，而且不会跟你讲什么脸面，大家都是维持着表面的关系，说坏也就坏了。凌绪这种一线男星，对她不满了，就算当众不给她好脸，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绯闻已经淡了好几天，宁泱看新闻上凌绪心情还怪好的，是个好时机，就在微信上试探性地问候了一下。她还在琢磨凌绪会不会搭理她，凌绪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来势汹汹，看起来像是要找她秋后算账。

    宁泱深吸口气，忐忑地接了起来。

    对面听起来像刚睡醒，懒洋洋地：“早上好啊，绯闻女友，真是难得收到你的问候。”

    “……”凌绪的性格就是有点不着调，宁泱一时间没办法判断他是不是在说反话讽刺她，不过她本来的目的就是道歉，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

    凌绪笑道：“怎么还道上歉了，怎么个事。”

    “新闻的事。”

    “什么？”凌绪有点震惊地问：“你别告诉我今天早上的照片是你偷拍了发给媒体的。”

    “那怎么可能！”宁泱急了，“我不去酒吧的，我都不知道你那个地方在哪。”

    “哈哈，开个玩笑，别着急嘛。”

    宁泱坐回去，闷闷地说：“我是说之前我们俩的新闻。”

    凌绪逗了宁泱几句，看她好像真的很在意的样子，“没事儿。”

    看起来绯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细想想也是，这人可能一天见八百个美女，媒体拍到的也不在少数，宁泱是有些草木皆兵，她很怕被人讨厌。

    这事说完，凌绪稍微摆正了一点态度；“我还有个事找你，剧的事。”

    宁泱正色起来：“你说。”

    “前段时间有个戏找我，我看了剧本，里面的女二号蛮适合你，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一定要演主角，我就跟制作方推荐了一下，但昨天制作方说你经纪人替你推掉了？是你的意思？”

    宁泱一怔：“我不知道这件事。”

    凌绪：“嗯？”

    像凌绪这种能扛戏的顶层流量，在公司在剧组的话语权不低，有些时候甚至可以直接指定配角人选，他的自由度很高，宁泱是在哪都没有话语权，可她没想到于佳说都不跟她说一声。

    一部戏搭下来，朝夕相处五个月，凌绪对宁泱的处境还算了解，知道她在海越没话语权，没说什么，只是给她留了制片的联系方式。要不要联系在她自己。

    宁泱其实有点犹豫，毕竟于佳已经替她推掉了，即便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她的工作从来都是公司安排的，她不太敢和于佳唱反调。

    能不能成还在其次，凌绪能记得她就已经是很值得很感激的事情，宁泱说谢谢说了好几遍：“我还以为你应该不会再愿意跟我搭戏了，可你还给我推荐新工作。我承你人情。”

    凌绪好像是觉得很稀奇：“你一个大美人，怎么一点傲劲儿都没有。”

    宁泱心想，这个圈子是靠地位和人气说话，她敢学凌绪的嚣张，早就被埋了千八百遍了。

    凌绪：“下次记得来请我吃饭。”

    电话结束之后，凌绪在微信上给她发了项目简介，是一个悬疑剧，立项的出品方是诚意影视，导演高运是一位业内很知名的悬疑片导演，作品少而精，每部作品网评都很高，宁泱大学时期就全都看过。

    高运的戏很考验演技，没有绝对脸谱化的角色，而且定下的很多演员都是老戏骨，都是宁泱很仰慕很想合作的演员。她完全想不到于佳给她推掉这个戏的理由。

    宁泱给制片人打电话之前想了很久，就算她争取来了机会，于佳和公司可能也不会让她演，但凌绪的话多少给了她一点刺激，她也真的很想和这个导演合作。想来想去，她都有点疲沓了，想爱谁谁吧，她怎么也得争取一次才行，就算失败也不会有太多遗憾。

    可能是有凌绪推荐的关系，制片人态度蛮好，只不过最近在国外，约宁泱回国后见面聊。

    宁泱这个电话打的无疑很紧张。

    不管怎样，她经纪约在海越，这就算是签了卖身契了，只能听公司的安排。但凌绪最后讲的话让她下了决心：“别太听话了，你难道一辈子在海越吗，积攒一点人脉也不错。”

    宁泱不想做扶不起来的阿斗。

    -

    不过没过几天，宁泱就知道了于佳给她推掉那部剧的理由。

    于佳让宁泱跟她去宛城参加一个晚宴，去见一下云影的制片人。

    宁泱对云影没有任何好感，听到这俩字就犯怵，抗拒道：“佳姐，我不想——”

    “云影下一部电影已经立项，马上就要开始选角。云影牵头，很多影视资方都会去。”于佳看她一眼：“这次机会难得，你懂事点，电影圈不是谁想进就能进。”

    这类政商宴会请娱乐明星过去点缀，在圈子里再正常不过，也可以说是难得的机会了，她这样拒绝就显得很不识抬举。圈里生态如此，独善其身的没有几个，宁泱也清楚自己并没有任性的资本。

    但是她真的很不想去当被人观赏的摆设，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佳姐，我就想安安静静的演戏，角色大小都没关系，能做演员我就知足了。你也知道我笨，这种交际场合我应付不来的。”

    “你想演戏，那么我问你，资源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是你想一辈子给人作配？”

    “我好好地把配角演好，也会被观众看见。”

    “就凭你现在演的那种东西？”于佳说：“异想天开。”

    化妆师默不作声，宁泱隐隐有些难堪，又忍不住反驳，“我不是没有片约，不是没有选择。”

    于佳推掉高运的剧，却让她去云影的商业片里做花瓶，宁泱真的很难接受。

    “你的选择难道不是公司安排的，这几年公司给你的资源少吗？这些资源为什么是给你，不给别人，你真的以为仅仅因为你自己吗？圈里天天都在出新人，你现在年轻，可你还能年轻几年，够你慢慢耗下去？如果有捷径你却不肯走，那就只能利用你有的东西去争去抢，这圈里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于佳难得和她说那么长的话，“你应该想的是自己做的够不够好，而不是反过来质疑公司的安排，公司看重你，那你是不是浪费公司对你的信任。不要太贪心了。”

    后半句意有所指，指向足够明显，宁泱听得明白，仿佛被戳到什么穴道，低头不说话了。

    于佳出去带上了门，关门的声音歇下去之后，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寂，直到晓蔚打破沉默：“姐，没事吧？”

    宁泱安静片刻，低声问：“晓蔚，你说，我是不是让佳姐失望了。”

    宁泱努力的想让于佳面前证明自己，可是事实证明，她的努力在佳眼里都不值一提。她对于佳和海越的价值仅仅在于叶明承这三个字。

    晓蔚说：“不是的，我觉得你很好。做演员也很好。”晓蔚想了想，提醒道：“姐，其实可以让叶总跟公司说一说……”

    于佳逼她做不愿意去的工作，无非就是想让她去找叶明承，顺便给海越带来资源。但凭心而论，宁泱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分量。

    宁泱说：“你去帮我把剧本拿过来吧，我再背背词。”

    晓蔚走出客厅，于佳在房间外面站着。

    没想到于佳没走，晓蔚反手带上门：“佳姐。”

    于佳回头看了晓蔚一眼，晓蔚说：“泱泱姐让我帮她去拿剧本。”

    于佳嗯了一声：“最近别让她乱跑。”说着看了眼房门，眉头自然地皱起。

    这几年晓蔚能看出来于佳不喜欢宁泱，有的时候宁泱其实没犯什么大错，于佳的反应却都很激烈。她有的时候觉得于佳矫枉过正，有的时候又觉得于佳是故意在打击宁泱。没有自信的人才更好操控。

    晓蔚犹豫着说，“佳姐，这样对泱泱姐是不是不太好？毕竟还要看叶总的面子。”

    于佳：“她要是真能请动叶总，还算我看走眼了。你什么时候见叶总正眼看过她了，她是一门心思倒贴，白白浪费我几年时间。”

    于佳是海越资历最深的一批经纪人，也是海越的股东之一，手下带过的一线超一线数不胜数，宁泱在她这里的确排不上号。

    最开始于佳肯接手宁泱，还是叶明承和公司打了招呼，没有人会不给叶氏的面子，于佳本也以为能就此搭上叶氏的线，可是没想到几年了，宁泱还是不温不火。

    毫无疑问宁泱是喜欢叶明承的，叶明承的态度却很暧昧，偶尔宁泱会以女伴的身份出现在叶明承身边，但都是私人宴会，叶明承从来没有带她出席过公开场合。

    但如果宁泱够聪明，就会知道这点暧昧的态度，也足够她拿到很多东西了，至少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她会很快站稳脚跟。

    可是于佳没想到她能这么没用。

    于佳确实对宁泱没有耐心了，大多数事情上宁泱都很好操控，唯独这一件，她固执地让人觉得好笑

    于佳慢待她，是心里很清楚宁泱不会找叶明承诉苦，退一万步说，即便她找了，叶明承也未必为她撑腰。

    晚宴地点在宛城的离岛，这次于佳也跟她一起来了。商务车从拥堵的隧道出来，穿过高楼林立的中环，驶入扶云山道，车外景致慢慢幽静起来。

    “靠边，把路让出去。”于佳忽然出声。

    司机打转向往右，并没有停车，只是让出主路，车后方亮起车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出。

    于佳惯于周旋逢迎，细致入微，这大概是遇上了哪一位惹不起的人物，对方也没有停留，坦然收下他们的避让。

    半山酒店门口的黑石上刻着“幽蹊”。

    幽蹊是中式山景园林式的酒店，都是独栋小楼，由石子路相连，越往里越隐秘。宁泱在酒店门口下车，和晓蔚走到一栋楼前，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说话声。

    宁泱脚步停住，晓蔚已经推开了门。

    里面已经有其他人在了，这栋楼大概为今天的宴会专门辟成了化妆室，宁泱看到好几个圈内的女艺人，身边围着化妆师和造型师。

    都是混同个圈子的，即便私下没接触过，也不妨碍大家都各自面熟，宁泱进去之后，其他几位艺人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转回去忙自己的事，神色平平常常。

    没什么人发出声响，也没什么人聊天。

    宁泱感觉到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她正看着有没有认识的人，旁边有人出声：“宁泱。”

    宁泱抬起头，看到侧边的小客厅里，冯笙笙妆容整齐，披着件缎面睡袍倚在窗边，鲜红的指尖夹着根细长的烟。

    ……死对头，勉强也算认识的人吧。

    娱乐圈最不缺美人，宁泱每天看自己，看别人，已经习惯了。但是今天看到冯笙笙的一瞬还是感觉到惊艳，经纪公司给冯笙笙的人设是清纯小花，没想到这种浓丽的妆容竟然有种别样的风情。

    宁泱真诚道：“你这样比平时的妆造好看。”

    冯笙笙睨她一眼，红唇间溢出薄薄的烟雾：“说话还是这么蠢。”

    宁泱皱眉：“我是在夸你。”

    她确实觉得冯笙笙这样确实比平时顺眼，可能冯笙笙本身的性格就和小白花不搭边，平时宁泱怎么看她怎么觉得违和，这样烟视媚行的模样反倒合了冯笙笙本人的性格，那种违和感就没了。为了避免冯笙笙以后变本加厉的和她对着干，宁泱这样解释了一遍：“我可不是在讲反话讽刺你。”

    冯笙笙：“蠢货，谁要听你解释。”

    “……”

    大概两个人真的气场八字都不合，宁泱放弃交流，转身准备出去。正好有个穿浅紫纱裙的女孩走了进来，是和宁泱同公司的新人，叫宋云云，宁泱记得她今年念戏剧学院大四，明年才毕业，宋云云已经做好了妆发，特意过来和她们俩个前辈打招呼。

    冯笙笙抽着烟没说什么，宁泱和宋云云聊了两句，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聊得也不多。

    宋云云没出席过这种场合，看起来有点紧张，对宁泱说：“泱泱姐，于总叫我不要乱跑，晚上我就跟着你。”

    于佳确实提点过她照顾新人，宁泱点点头，带了点安慰的语气：“好，没事的。”

    宋云云背影消失在小客厅的门口，蓬蓬的裙摆显出几分雀跃，宁泱将目光收回来，冯笙笙忽然出声：“你看她这样子像不像一块可口的蛋糕？”

    这话意有所指，宁泱说：“她才刚出道没多久，见什么都新鲜，你说话别太难听。”

    冯笙笙直起身，靠回了窗边，“ 宛城这些有权有势的，玩的可比内地花多了。你小心点。”冯笙笙一顿，阴阳怪气地啊了一声：“我忘了，你有叶家做靠山。不过叶家那么大的家业，你怎么还和我一样要来这种地方陪笑脸啊。”

    真的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宁泱有点真诚地说：“冯笙笙，你这一连串的表情比剧里生动多了，真的，很有层次。”

    冯笙笙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这么多年交恶，宁泱还能不知道她的痛点，说完就跑，一走出小客厅，晓蔚抱着今天要穿的衣服过来了：“姐，我们去换衣服化妆吧。”

    宁泱点点头，去化妆室的路上问晓蔚：“有问今天是什么人办宴会吗？”

    于佳每次都只会通知她去哪里，从不解释缘由。

    “我刚刚问了造型师姐姐。”晓蔚把打听来的告诉宁泱：“是宛城的黄家，他们和长河集团不久前定了婚约。”

    上流社会的社交宴会，不管由头是什么，本质都是在维系彼此的关系。借一场宴会宣告两家联姻，很常见的事。

    夜色渐至。

    晚宴在幽蹊的最深处的小楼。

    宁泱去的时候，隐在树影中的晚宴楼已经灯火璀璨，落地窗后宾客走动，带起一片衣香鬓影。

    门口的服务生对宁泱点头致意，随即拉开了门。

    宴会厅里传出一阵轻缓的钢琴声。

    晚宴现场的宾客大都聚集在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边，中央琴凳上的女孩穿着淡绿暗竹纹的旗袍，黑发用簪挽起，低首弹琴。她完全处于视线的中央，仍然意态自如。

    离得远，宁泱先认出了衣服，弹琴的人是梁雾雨。

    宁泱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去看梁雾雨身边站着的白色西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