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黑色劳斯莱斯平稳开下曲折蜿蜒的浮云山道,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半山起了薄雾,淅淅下起小雨,山下城市的煌煌夜景模糊地笼罩在夜雨中。

    宁泱坐在车上,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问塔沙:“我们去哪里呢?”

    她以为是去见叶昀周,没想到塔沙直接把她带了出来。

    塔沙说:“叶总在半山有一处房产,离这里不远。”

    宁泱啊了一声,“去他家?”她没明白:“去他家干什么?他都回去了吗。”

    “他还没有,不过,等一下可能会有媒体。考虑到您的职业,我们还是先去别的地方,您觉得呢?”

    宁泱有点被她的语调唬住了,警觉地问:“媒体?”

    正说着,车转过了弯,很快就停在半山一处主宅。

    雕花门自动向两边打开,往里走了一段,大片大片初放的玫瑰,花海一样,摇晃在深浓的夜色里。

    塔沙正思索着用什么样的理由和她解释,后座忽然没了声音,塔沙从副驾回过头,目光不自觉停住,宁泱正对着窗外,像是出神,现实中看她其实有些太瘦了,清晰地显出骨相,黑色的座椅,深海蓝的裙子,压迫般的衬托着雪白的肌肤,几乎显出一种伶仃惨淡的美丽。

    塔沙由此联想到很多艺术作品里命运单薄的美丽女性,甚至有那么一点儿心折般的惋惜,正想着,宁泱回过头,和塔沙对视了两秒。

    “哇。”宁泱有点兴奋:“好多玫瑰。”

    宁泱刚刚顾着看花,没留意前排直勾勾的眼神,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塔沙,感觉自己好像要被论斤卖了。

    塔沙:“……”好像和想象的不一样呢。

    主楼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宁泱也没有见到其他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挑高的客厅过分空旷安静,宁泱不知道往哪里去,也不敢乱转,就待在客厅捡了处小沙发坐着,最后忍不住站起来,遥遥望着窗外雨幕里的玫瑰。

    宁泱对叶昀周家的印象还是十年前的叶家,可能是有女主人的原因,那一栋房子的装修都是温馨的色调,让人觉得很温暖。这里就显得太暗了。

    窗外热烈的玫瑰花海,和冷沉沉的别墅,像两幅笔墨技法风格都截然不同的画,强行放在一起。

    视野中又出现一辆车,在主楼前停下,叶昀周从车里下来,看到宁泱站在落地窗后。

    宁泱看他神色如常,衣着整齐,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远远地招了招手,好像怕他找不到她在哪。

    就像玻璃罩里的玫瑰,叶昀周心里忽然生出一道奇异的念头,假如他永远都不再打碎那块玻璃呢?

    宁泱走到客厅转角的地方,叶昀周也恰好进来,宁泱又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我听塔沙说有媒体,怎么了?”

    叶昀周:“没事。”他停顿片刻,补充:“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宁泱还想说话,忽觉他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下意识地低头,伸手摸了摸。“这个我……”有点编不出来,再怎么丢脸,叶昀周都亲眼看到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又剩她一个人,不过这次没等多久,叶昀周就回来了,他换掉了沾了酒的正装,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质地柔软,身上的距离感随之消散了不少,看起来甚至有点了学生气。

    宁泱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礼服,酒店拿来的拖鞋,不伦不类。

    叶昀周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宁泱看着他走近,矜持地叙了下旧:“叶夫人在这里吗?我等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她不在。”可能是房子太空,显得他的声音有些空旷。

    叶昀周走到沙发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是一个家庭医疗箱,还有冰袋。宁泱很自觉地走过去,她的裙摆上染了酒渍,不想弄脏沙发,就坐在了地毯上。

    叶昀周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宁泱偷偷觑了叶昀周好几眼,忽然发觉,重逢以来,这好像是两个人第一次平和地坐在一起,不疏远,也不僵硬。

    过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旧好叙,叶昀周以前话就不多,现在是愈发的少了。

    他低头在药箱里翻找着可以用的药。房子里很静,一静下来,宁泱回想起兵荒马乱的前夜,她这次算是丢人丢大了,不想尴尬,她就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闲闲地说:“我觉得你还是挺仗义的,还知道来给我解围,我以为这十年过去你都跟我不熟了呢,后面你不是打架去了吧?”

    宁泱有点没法想象他打架的样子。他总是一副冷静的过分的模样,小时候像精致的陶瓷娃娃,长大变成冷冷的雕像。

    她一连说了一串话,他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不近也不远的语气,“没有打架。”

    宁泱倒觉得这感觉很熟悉,甚至有点怀念,以前也是常常这样她没完没了地说一长串,叶昀周回她一句两句。宁泱已经很习惯了。只是他进来起,就什么也没问,宁泱自己倒是又憋不住了,她安静了一会,小声问:“你刚刚是不是都听到了?”

    黄信诚骂她的那些话。

    叶昀周停下动作,抬头看着她,“听到什么。”

    宁泱说不出来,就算叶昀周这么问,但宁泱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

    她可以顺着他的问话把话题轻而易举揭过去,但她又不想任由脏水泼在身上,即便尽量装的若无其事了,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宁泱还是感觉到了灰心丧气,和一点点难受。她没去看叶昀周,低头仿佛自言自语,“我没那样。黄信诚那个人才脏,他脏,就看什么都脏。”她小声说:“我虽然混得一般般,但我才不稀罕云影,我有戏演。”

    “我知道。”叶昀周静静道:“他也不会再那么说你了。”

    宁泱抬头看他,他说得好像陈述事实,好像对她了解的不能再了解,明明两个人已经很多年都没再联系过。宁泱鼻子有点酸,她使劲地给压住了,故作轻松地玩笑起来:“你知道?难道你这几年有偷偷关注我吗?”

    叶昀周这次没说话。

    叶昀周一不说话,就显得有点好欺负,宁泱就有点想逗他,这个恶习几乎贯穿了曾经朝夕相处的日子。也急于找话冲掉前面不开心的话题,她乱说了一堆,对他家里暗色调的装饰都发表了浅薄的意见,叶昀周始终没有出声制止。

    宁泱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没有戴眼镜,又有点好奇地问,“你眼睛完全好了吗?那平常为什么要戴眼镜。”

    他总算出声:“离得远,会看不清。”

    “能看到多远?”宁泱往后比了一个距离,“那里能看得清吗?”

    叶昀周把冰袋递过来,宁泱是想伸手去接的,他却避开了她的手,把冰袋轻轻贴在她脸上。他手上有消毒酒精的味道,连着冰冷的触感,侵蚀了宁泱的五感,她反应很慢地维持着伸手的动作。

    叶昀周低垂下眼睛,静静地看着宁泱,“能看得清你。”

    -

    雨声悄悄钻进来,宁泱脸颊被冰的短暂失去了知觉。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她记忆里这双眼睛永远是失焦的,但现在,它着陆在了她的瞳孔里。

    宁泱那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随即被戳灭。

    直到叶昀周搁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起,叮铃铃的铃声响了起来,这声音在过分寂静的夜里突兀而令人心慌,宁泱没来由地从心底漫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们都长大了,许多事变得不合时宜。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手按着沙发一下就站了起来,距离由此被拉开。

    叶昀周抬起头,自下而上的看着她,任由手机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声音在偌大而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宁泱问:“电话,不接吗?”

    叶昀周站起身,弯腰拿起手机。

    宁泱一派镇定地说,“今天谢谢你,我该走了。”

    叶昀周看着她:“你还没有涂药。”

    宁泱:“我助理还有经纪人都在等我。”

    他往前走了一步,宁泱下意识地后退,他就停住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她对视。“不走不行吗?”

    心脏不安地跳了一下,宁泱分辨不了他这话的意思,也不愿曲解,又本能地觉得不该这样,叶昀周不该用这种眼神看她。她胡乱地在脑子里抓取着可以说的话,“那怎么行,你哥……”

    宁泱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讲到一半,又停住了。

    不能这么说。

    短暂的沉默过后,叶昀周往后退了一步:“我今晚还有别的事,你待在这里,塔沙会陪你。”

    这好像不是个询问她意见的语气,没等宁泱说话,叶昀周转身往外走。宁泱叫了他一声,他也没有回头。

    叶昀周一走,那种透不过气的,仿佛一张密网一样裹挟着人的空气散了开来。

    宁泱坐在了沙发上,仿佛呼吸才顺畅了。她冷静地回想着,叶昀周走的时候那种避开的,头也不回的态度。她心想,他应当也发觉了现在他们这种关系,已经不能再离得那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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