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的就是很容易干一些回想起来就肠子悔青的事情，宁泱几乎是刚说出口，就想倒给自己一拳头了。她清醒过来，胡乱地笑了两声：“我刚刚什么也没说，这么晚了，早点休息！”

    不等叶昀周回应，宁泱就切掉了电话。

    握着手机，心跳还在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宁泱情绪起来的快，醒的也快，刚才那一瞬间就跟着了魔一样，她认真回想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是突发状况太多，情绪变得很难控制。

    她再是不甘心，想报复，也不能拿叶昀周当筏子，就是脸不要了，也不能连底线都没了。

    宁泱躺平下去，双手交叠在身前，闭着眼睛心平气和地自言自语：“没事，我肯定是有点神经了，改天去医院看看就好了。”

    黑了屏的手机安静地被扔在一边。

    叶昀周再往回拨，宁泱的手机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柏林现在是下午三点，对应国内晚上十点。

    叶昀周转而拨塔沙的号码，非工作时间他很少联系塔沙，塔沙接到电话还有点儿新奇，“boss？”

    “宁泱呢？”

    塔沙有点儿含蓄地说：“晚餐之后宁泱小姐就回房间休息了，她没说要出去，之后我就不太清楚了。您知道的，我总不能限制宁泱小姐的自由，跟踪这种事我也没太做过呢。”

    没理会塔沙的阴阳怪气，确认了宁泱待在酒店里，叶昀周就没再试图拨通她的电话。

    空乘人员来询问他什么时候登机，叶昀周请她稍等，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挂电话，问塔沙：“今天怎么了？”

    塔沙虽然管不着宁泱的行踪，但她拿着双倍薪资，总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宁泱今天一整天都在工作，没什么稀奇的，但叶昀周既然问了，就说明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塔沙回想了一下：“白天海越的那个小助理来了，宁泱小姐跟她聊完了之后，看起来有点伤心。对了，不知道您有没有关注娱乐板块，晚上沈冰夏小姐发了一条微博，是明承总送的一束玫瑰，这条微博热度不算低，因此网上有一些针对宁泱小姐不太好的言论。”

    塔沙还是说含蓄了，这条微博被冯笙笙转了，微博内容又涉及到叶明承，和之前照片热搜一联动，简直白送给宁泱对家和黑粉一个诋毁她的机会，至少塔沙关注到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低位热搜，连沈冰夏的信息都被扒出来了。

    塔沙原本觉得这种小打小闹没有必要特意说给叶昀周。

    但是叶昀周既然问了，她就仔细地说了一遍。

    叶昀周听着，回想着宁泱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话。

    原来还是因为叶明承。

    “boss？”塔沙疑惑地看看手机，还在通话中。

    “撤掉。”叶昀周语调平淡地说。

    -

    这条微博也推送到了冯宇的手机上，因为老板某些诡异的心理，冯宇不得不注册微博，将宁泱设置成了特别关注，顺便关注最近娱乐板块的新闻。叶明承的原话是，如果宁泱最近有什么不顺利的，及时告诉他。

    明明已经分开了，分的还挺难看，现在又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冯宇一边无语，一遍作报告一般的告诉叶明承，叶明承接过冯宇递来的手机截图，两张图片放一起，一张是热烈的红玫瑰，一张是宁泱进组时被拍到的路透。

    娱乐媒体是怎么吸引眼球怎么写——宁泱被分手后形容憔悴，富豪前任的新女友晒出甜蜜时刻，宁泱黯然进组。

    这种无聊的新闻，叶明承平常看都懒得看一眼，今天却莫名地看进去了，照片里的宁泱独自拉着行李箱，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原因，宁泱的确显得有些憔悴。不是在电话里和他大吵大闹的时候了，她看起来安静又茫然。

    再看那些文案，叶明承起了点无名火。

    “把这条撤了。”

    “已经没有了。”冯宇说：“但不是我通知的，有人在我们之前撤了词条。”

    叶明承抬起头，冯宇踌躇着说：“叶总，您最好再看一下照片。”

    叶明承皱了皱眉，他刚刚的注意力都在宁泱身上，没有留意宁泱身边的女人，现在再看，觉得有些眼熟。冯宇说：“是昀周总的助理，那个叫塔沙的泰国女人。”

    叶明承眉间一跳，神情陡然沉了下来。

    -

    宁泱是看见了热搜的。

    她和冯笙笙是出了名的关系不好。冯笙笙不见得和沈冰夏关系好，但是不利于宁泱的事情她是一定要做的，连水军都下了。对家买黑热搜是常规操作，宁泱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热搜撤掉的事情她是第二天才知道的。早上开工，顺便开机，先收到的竟然是冯笙笙的微信，这女人还是一贯的阴阳怪气。

    【冯笙笙：你又找到什么新靠山了？热搜上一个你撤一个，可以啊】

    宁泱一头雾水，她看到热搜是叶昀周打电话之前，十点多，冯笙笙是十一点发的消息，那会儿她已经睡了。她上微博一看，热搜榜已经实时更新了，没她的内容，又去搜昨晚的词条，显示没有相关词条。

    不是她自己做的，也肯定不会是海越，海越就没花钱撤过她的热搜，而且晓蔚现在不是她的助理了，她也很久没联系过于佳，和公司几乎是断联的状态。

    宁泱心里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拿着手机跑去找塔沙。

    塔沙心情很好地认领了，还特地强调了是叶昀周的要求。塔沙本来以为宁泱会高兴，或者对此表示感谢，没想到她脸色一变，就在沙发上坐下了。

    宁泱现在有点儿想跳楼。

    她昨天和叶昀周说乱七八糟的话，还提到了玫瑰花的事情，他一看热搜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塔沙就看着宁泱煞白的一张小脸，从耳根开始红透了。她坐立难安了一会，问塔沙：“塔沙，你觉得你老板，有没有听力也不太好的可能？”

    也？

    塔沙坐到宁泱身边，热切地问：“难道不是我的错觉？您也这么觉得吗？”

    宁泱也热切地看着塔沙，塔沙认真地说：“他确实是经常无视我，我一直认为是性格问题，要是您也有相同的感受，那有可能是听力的原因，我持保留意见。”

    “……”

    宁泱又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双手埋住了脸。

    她到底还要在叶昀周面前做多少丢人的事情？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早上制作组通知她主演到齐了，剧本围读十点正式开始，宁泱也没时间再想这些事。

    宁泱这次在《明月天山》里的角色是男主的母亲沉辛。作为男主成长路上的绊脚石般的存在。是男主幼年回忆中比较重要的一段剧情，

    简而言之，沉辛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就男主美强惨的人设。美是随了她，强是因为继承了她的血脉，惨更是完全拜她所赐。

    虽然本质上还是没跳出演恶毒女配，但角色性格层次比较丰富。宁泱当时签下来一方面是救场，一方面她私心挺喜欢沉辛这个角色，虽然不够正面，但杀伐果断，无拘无束。

    宁泱窝囊惯了，沉辛刚好是她很向往的性格，能在剧里潇洒潇洒，也不错。

    因为是配角，戏份比较少，而且集中在中前期，宁泱跟围读到她的角色下线，就算结束了。紧接着去造型组，宁泱之前已经试过妆，定下来有四套造型，开拍前还要调整一下。

    进组三天，宁泱的拍摄前期工作基本都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武术训练。晚上伍璐约宁泱吃饭小聚，两个人在剧组酒店附近找了家打边炉，伍璐虽然是请宁泱吃饭，但作为导演，还是严格控制了宁泱的饮食，只允许她吃白水煮菜蘸兑了水的酱油，宁泱对着一桌菜叶子，满脸写着四大皆空。伍璐笑着说：“仙侠片你懂的，大家都仙气飘飘的。”

    宁泱警惕地问：“你不会还要我开拍前再瘦几斤吧？？”

    “没有，没有。”伍璐说：“我看了定妆，你现在的形象刚好，再瘦连上镜都不好看了。前段时间看活动照脸上还有点肉？一眨眼就瘦没了，也憔悴了。”

    宁泱戳着菜叶子没说话。

    伍璐说：“其实这个角色我最开始就属意你，但戏份太少了，怕你和于总看不上。”

    宁泱放下筷子：“角色无大小嘛。”

    “是这个道理，但现在圈里不是这个风气了。一线能扛剧的艺人都重视番位，像我们这个剧是定女选男，外形和男主适配的演员要么不愿意做二番，要么没档期，要么演技跟不上，还得考虑女主那边的意见，很难选。现在定的男主，原著粉和女主粉也不满意，但已经是最优选了。”伍璐说：“资方还得考虑招商的事，新人也不敢用，现在演员越来越不好找了。”

    现状就是这样，制作比较大的剧，资方认可的演员其实就那么几位，万一播的不好，有粉丝底盘在，也不会赔到哪里去。要是启用新人赔了，那真是裤子都没了。

    除非制作班底实力强劲，有启用新人的自信。但更多的是为了稳妥起见，剧组选演员，都会偏向有剧实绩的。于佳给宁泱接天策的时候也有这方面考量，背景板女主，那也是女主。想到于佳，宁泱的心情又不是很好了，她虽然有时候稀里糊涂的，但知道于佳很多时候做的决定都是十分正确的，作为娱乐经纪，于佳的专业和敏锐是不容质疑的。

    宁泱能跟着于佳，既幸运又不幸运。只能怪娱乐圈这个畸形的名利场，好多人都变得面目全非。

    伍璐问：“你的经纪人换了？”

    宁泱回神。伍璐说的是塔沙，塔沙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比制片人还有派头，没人把她当作普通的艺人助理。但是圈子里知名的经纪人里，伍璐没有见过这号人。

    宁泱摇头：“没有换。”

    “你原来的经纪团队一个都没来？”伍璐没看见其他人，连经常跟着宁泱的小助理也不见了。

    宁泱：“唉，我最近过的乱七八糟的，我自己都理不清。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耽误拍摄，我有分寸。”

    “我不担心这个。”伍璐停顿了一下，忽然笑着说：“我今天看到你素衣的那一套造型，感觉好像又见了霜九。”

    霜九就是宁泱第一次和伍璐合作，并且出圈的角色。

    素衣是沉辛前期的造型，她还是刚有了灵智不久的山精野魅，胡乱地裹着素色长衣，拖着黑发及踝，昼夜在山林野地中游荡。

    宁泱：“你是说我把霜九和沉辛演成一样的感觉了吗？”

    伍璐笑着摇头：“那倒不是，别紧张。我是想说在圈里磨了这几年，你的灵气还在。我知道你想做个简单的演员，希望你不要被圈子里那些事情干扰。”

    宁泱低着头安静了一会，才小声说，“谢谢。”

    宁泱前一周基本都在接受武术训练，开拍的时候已经盛夏，这部剧很多都是实景拍摄，宁泱跟剧组在山里待了快一个月，拍的第一场戏就是男女主在悬崖斩杀她的戏份，这场是宁泱剧本里难度最大的一场，武打的部分拍了好几天，宁泱整天吊着威亚飞来飞去，在草丛里滚来滚去，还好最后完成度不错。

    把几场重头的武戏拍完，剩下的文戏转回影视基地拍。

    宁泱饰演的角色沉辛是妖魅所化，贪恋凡间繁华，想做人，又摆脱不了妖嗜血残忍，自私自利的天性，她像模像样的学着凡间女子替自己物色夫君，物色到了男主父亲身上，男主父亲有青梅竹马的师姐，她就杀了师姐，变成那女子的模样，生下半妖血脉的男主，妖的身份败露之后，被仙门围攻。

    沉辛急怒之下杀了恋人，本想连半人半妖的儿子一起杀了，一时心软没有动手。男主自此流落人间，被仙门收留。多年后，沉辛偶遇长大后的男主，后被男主和师门联手镇压。

    沉辛比较难的戏，一场是杀男主父亲，另一场就是死前被男主质问。

    她被男主父亲和仙门弟子围杀之前，还带着小男主在山上打猎摘野果子。她后面被男主发现身份，是因为杀了伤男主的同门仙长。

    配角没那么多心理活动，都是通过表情和神态表现，留白的部分更多。宁泱读完剧本和原著，觉得开始沉辛就是一根筋的模仿凡人，后面她有了类似人的感情，可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因为非人，她的感情都很极端，因为不懂，她的表情也没法很直白地表达。

    她发现被围杀时只觉得愤怒，却没想过这段感情本来就是她杀人抢来的。她问男主父亲，我虽然杀了她，但变作她的样子，一样地对你好了，你不应该一样地喜欢我吗？

    这是宁泱觉得，最能表达沉辛性格的一句台词，她花费了很多时间揣摩这一句的语气，最后的表演效果伍璐也很认可。

    进组一个月左右，宁泱的重要戏份都拍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部分没什么难度。她放松了不少，宁泱就打算找个时间，和塔沙聊一聊。

    刚进组那会儿，宁泱生活工作都乱糟糟的，因为怕辜负伍璐对她的信任，她全副身心都放在拍戏上，其他的事情顾不上，公司和于佳她没联系，塔沙跟着她，她也没管。

    这么不清不楚地也不是个事情。

    在剧组远离是是非非，宁泱的心情和状态都好了很多。她最开始有些防备塔沙，但是塔沙的性格很好相处，宁泱又多少有点儿缺心眼，渐渐地就又把防备心给放下了，时不时提起来点儿，无济于事，她还是跟塔沙混熟了。

    叶昀周一直没有回国，宁泱打算先攻破塔沙。

    影视城所在的城市突破夏季高温记录，棚里热的没法拍，剧组放了两天假。宁泱定了个东南亚餐厅，请塔沙吃饭。

    这段时间宁泱和塔沙熟悉了不少，塔沙在泰国出生，在新加坡长大，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南洋理工大学经济法律双硕士学历。

    很可怕。

    宁泱是国内三大戏剧学院毕业的，在娱乐圈是科班出身，在塔沙面前是文盲。宁泱含蓄地说：“你这段时间跟着我，真的太委屈你了。”

    塔沙快乐地说：“我这段时间算休假！带薪。”而且双倍。

    宁泱：“……”她试探着说：“你这么高的学历，你不觉得应该做点更高端更挑战的工作吗？”比如叶昀周的总助。

    塔沙：“娱乐行业我之前没有接触过，很兴奋。我这段时间了解了一下内地娱乐圈的收入，非常可观，我们一起大发财吧！”

    “是发大财。”

    “哦哦，好的，我们一起发大财吧！”

    “……”她这张破嘴。

    宁泱狠了狠心，决定直说：“那你再休息一段时间，等叶昀周回来，你就回他那吧。”

    塔沙放下餐具，露出有点伤心的神情，“宁泱小姐，您不希望和我一起工作吗？”

    “没有，没有，你叫我名字就行了。”宁泱思索着怎么说合适，结果塔沙一直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她，搞得她有话也说不出口，最后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她还是先攻破叶昀周吧。

    李不然来影视基地所在的城市工作，工作结束直接杀到宁泱住的酒店，叫她出来喝酒。宁泱躲在房间里装死，李不然就在门口敲门，隔了一会没动静了，宁泱奇怪地跑到门边，又听到了塔沙的声音。

    这两人还聊上了。

    宁泱一下就把门拉开了。

    半小时后，影视城里一家会所包厢里面，宁泱坐在角落，李不然知道塔沙是谁的人，顿时兴奋了两个度，连连地说：“可以，可以，这门婚事我同意。”

    宁泱强行挤进李不然和塔沙中间坐下了。

    塔沙眼神不解，宁泱说：“他自嗨怪。脑子有病的。”

    李不然一把就给她搡开了，宁泱委委屈屈地被排挤到角落，没人搭理她，只好自己喝闷酒。宁泱酒量可以，但是很少喝，因为喝多了会乱说话，今天李不然和塔沙都在，明天也不用拍戏，她就没怎么控制。

    李不然点的酒烈，宁泱喝的快醉的快，塔沙有点担心，李不然拦着塔沙没让管，李不然太知道她什么德行了，这段时间她压力大，但是又自己推着自己往前走，时刻保持清醒地面对外界的非议和不认可，没几个人能承受的住，她越来越学会不给别人添麻烦了，但也越来越惶恐，像绷紧了的弦。

    喝得差不多了，宁泱红着脸跳上点歌台，抱着落地麦克风，“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塔沙接了通电话出去了。

    宁泱扯着嗓子唱完一首歌，被李不然夺了麦克风，她晕晕乎乎地一屁股坐到皮质沙发上，嘟囔着说，“再给我点一首，海阔天空！”

    “我给你点个屁！”李不然耳膜一阵一阵嗡响，气急败坏地去拉宁泱，他一直把宁泱当兄弟，揉搓捏扁的，当作自然轻柔不到哪里去，伸手一拽，宁泱就歪了半个身体，差点没摔下去，她努力支撑着，直到后面李不然真的松了手，她歪到地上，自己又爬了起来。

    后面就模糊起来，再清醒时眼前摇摇晃晃，周身悬空，好像有人抱着她在走路，宁泱迷迷糊糊：“……李不然？”

    那人脚步未停，声音清晰而冷淡，“我不是。”

    -

    眼皮似有千斤重，宁泱费力睁开，发现她已经不在会所里面，四周是灰白僻静的停车场，安静的只有脚步声，

    她再抬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漂亮的下颌线，薄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梁。

    眼前人既熟悉又陌生，宁泱想了想，抬起身体，把脸凑过去。她想看的仔细点。他刚好低头看来。

    “醒了？”

    叶昀周！

    宁泱猛地一哆嗦，条件反射一般挣扎着就往下跳。

    叶昀周没阻拦，只是扶了她一下。

    被放下来之后，宁泱晃了一晃。

    她赶紧扶住旁边的石柱，站稳后悄悄挪一步，再挪一步，把自己挪进了石柱背面，露出半张脸，悄悄打量着叶昀周。

    叶昀周白色的T恤上泼了半身的浅棕色酒液，称得上狼狈。

    宁泱琢磨着这总不可能是她干的吧。

    “走了。”叶昀周说。

    宁泱藏着半张脸问：“去哪。”

    “回去休息。”叶昀周平静地说。

    宁泱想了想问:“李不然去哪了。”他估计不知道李不然是谁，宁泱比划：“就我那个男生朋友，个子不高，有点像女孩的。”宁泱四处张望，看到车库电梯间那里鬼鬼祟祟地探出两个脑袋，一秒钟就缩了回去。

    宁泱揉了揉眼睛，以为出现幻觉，不远处有车灯亮了亮，朝着他们开过来。她短暂地闭上眼睛，听见叶昀周有些低的声音，“我送你回去。”

    残留的酒劲翻上来，宁泱泛着晕，胃里也不舒服，声音虚虚浮浮的：“好，谢谢你啊。”

    车是会所工作人员开过来的，递还车钥匙的时候问：“叶先生，需要我们送您回去吗？”

    “不用。”叶昀周接过钥匙道了谢，宁泱已经很自觉的钻进后座，自己系好安全带，坐的端端正正的。

    叶昀周按下四面的锁，把车平稳的开出地下停车场。

    深夜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车，宁泱自觉地报了嘉和公馆的地址，从后视镜里，瞧见叶昀周安静清淡的侧脸，想了想又解开安全带，手按在扶手箱上往前倾着身，解释：“我不是把你当司机，我是怕我坐前面，你闻了酒味难受。”

    不等他回话，宁泱又絮絮叨叨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把酒弄到你身上，只不过我不太记得了，你别介意啊。”

    叶昀周:“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宁泱一板一眼地说：“那不行，我做错事。我跟你道了歉，我们还是朋友吧？”

    她偏着脸等着叶昀周回答，眼睛缓慢地睁合，眼神迷离，似醉非醉，忽觉车慢慢停了，前面路口的红灯闪了闪。

    叶昀周侧过脸，低下眼睛问：“你醒着吗？”

    酒精作祟的错觉，宁泱觉得他这会儿的眼神深邃又柔和，不像先前那样冷漠，她从中找到一丝熟悉感，好似回到许久之前，他们还很要好的时候。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维持清醒的理智和气力耗尽，就这样卸下防备，松懈含糊地唔了一声。

    “那就睡一会，到了我会叫你。”这声音也同样低沉温柔，好听的让人很安心。

    会所到宁泱住的酒店不远，叶昀周停下车的时候，宁泱已经睡熟了。靠着车窗，长发散下来遮住大半张脸，高浓度的酒精烧的她苍白的脸上呈现一种秾艳病态的红，失意而憔悴。

    他坐在驾驶座，回头看着。

    宁泱在睡梦里皱了皱眉。

    她不知道怎的，又模模糊糊的梦到了在叶家的时候。那会儿她和罗慧娴初到容城，罗慧娴没什么钱，租住在偏远的老旧小区，怕宁泱自己在家不安全，叶夫人知道之后，允许罗慧娴把宁泱也带着来，反正叶家别墅大到离谱，地上三层地下两层，有很多很多落灰的角落可以给宁泱待着。

    罗慧娴悄悄跟宁泱说，安静待着不要乱跑，叶家小少爷生病了，性格不是很好。宁泱其实就见过他一次，他阴沉沉孤零零的坐着，谁也不搭理。

    叶夫人不许他出门，但他会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摸索着出门，宁泱躲在角落里没看见叶夫人，也没看见罗慧娴，还有别的保姆阿姨一概不见，正是最热的时候，他走得很慢，手伸着往前，其实前面空无一物。

    小男孩满脸的倔强，还有恐慌，有一回他摔倒的时候宁泱没忍心，准备去扶他的时候叶夫人刚好找了出来，她就躲着没出去，看见叶夫人疾言厉色的训斥他，她想这回总老实了吧，但是下一次逮到机会他又偷跑了出来。

    宁泱其实也不懂他怎么想的，但不妨碍她觉得他可怜，他老是找没人的时候偷跑，宁泱觉得自己义不容辞，给自己排了个保镖的活，不作声的跟着，保卫小少爷的安全，跟了几回，他似乎就发现她的存在了，但他性格确实不好，发现了只当没发现。

    宁泱还以为他真心思多深沉呢。

    直到他有天问，你是谁。

    宁泱本来百无聊赖，惊奇地听见他说话了，顿时来精神了，绕过去嬉皮笑脸地问：“你问我还是问空气啊？”

    他又不再说话了。

    熟悉了之后宁泱慢慢察觉到他的本性，于是迅速暴露她的本性，甚至欺负他眼睛坏了，跟他说：“我长得很难看，没什么人跟我玩，你看不见总不会嫌弃我了吧，跟我玩吧跟我玩吧。”

    叶昀周虽然表面上不搭理人，可是宁泱发现他会不动声色的凭借声音和味道分辨人，好几次她走到跟前，使坏不出声他也知道是她来了。

    但也有错认的时候。他曾经把别的保姆阿姨认成宁泱，发现不是后，愣了一下，才慢慢收回手。

    宁泱躲在旁边看到了。回家苦思冥想，把罗慧娴给她买的玫瑰印章手串找了出来，挂了个小铃铛，第二天丁零当啷地就去了。

    她被自己的聪明折服，叶昀周却是不以为意的样子。

    可也那之后，他再没有把别人错认成她了。

    宁泱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容。

    她神志不清地问，“你是谁啊？”

    耳边是一道低沉又好听的声线，“叶昀周。”

    宁泱皱着眉，像是在思索，过一会又闭上了眼睛。叶昀周几乎以为她睡着了，伸手解开安全带，她倏地睁开眼睛：“不对，你不是。”

    叶昀周低头看她，“那你觉得我是谁？”

    宁泱沙哑着嗓子，颠三倒四地说梦话，“叶昀周还小呢，你冒充他也长得矮一点吧，你长这么高，都能把我抱起来！”

    叶昀周轻轻把她抱了起来。

    “他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