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

    “晓秋,醒醒。”

    睁开朦胧的眼睛,眼前是一张带着关切的放大的脸。林晓秋推开林十五,顺势坐了起来。

    这里是?怎么还在马车上!这是在做梦?

    下一秒,林十五开口:“清醒了没,我们马上就到贺府了。”

    记忆慢慢恢复,这是去贺府的马车,师父师叔和贺家人在前头的马车里呢。

    林晓秋接过林十五递来的毛巾擦脸,瓮声瓮气的回复:“清醒,十分清醒,特别清醒。”

    林十五笑着,摸了摸林十五的发顶,问道:“昨晚睡得不好吗?怎么一上车这么困。”

    也不是没睡好啦,就是单纯坐了两天马车太累了,还没缓过来,加上确实有些认床,夜里醒了好几次。

    “累着了。”林晓秋言简意赅。

    掀起窗帘,街上的气息飘了进来,刚蒸熟的包子,热腾腾的汤面,糕点的甜香味,还有络绎不绝的叫卖声。林晓秋的肚子也应景的咕咕了几声,她这才反应过来,早上那会人都不清醒,早餐只吃了几口便没胃口再吃下去了。

    “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着的肉包子,“我就知道你会饿,特意问婶婶拿的!”

    林晓秋两眼放光,接过包子叹道:“十五!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林十五只是笑笑,然后伸手用油手去摸林晓秋的发顶,林晓秋熟练躲过。

    二人打闹着,两个脑袋一起凑在窗户前打量着街道。

    人多,卖的东西也多,道路比以前的安宁镇宽太多了,先前贺家的马车在安宁镇上,行人纷纷避让,只能挤在路的两边。而在这,三架马车并驾齐驱都绰绰有余。

    “如果我不想当大夫了,来这支个摊卖桂花糕是不是也能养活自己啊!”林晓秋一边啃着肉包子一边畅想。

    林十五失笑,忍不住毒舌起来,“你确定卖得出去?”

    “少瞧不起人了!连金姨都夸过我做的东西好吃呢!”林晓秋反唇相讥。

    “那是金姨疼你,不想让你失了做糕点的兴致!”

    “好!下次我做的东西你一口也别想吃!”

    “求之不得!”

    二人斗嘴间,马车已缓缓驶进贺府侧门。二人默契结束战争,放下帘子,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尽管也没人能看见。林晓秋手里的肉包子还没吃完,索性又包了起来,塞进自己的药箱里。

    “小林大夫,下来吧,我们到了。”是侍卫十六的声音。

    小林大夫?听起来还蛮威风的呢!

    林十五跳下马车,回首想扶林晓秋下车,林晓秋十分有骨气的躲开,自己跃下马车。

    来长安的路上东林就已经提醒过两个孩子,林贺两家虽算是世交。但贺家是大户人家,贺氏一族在朝中也是说得上话的。进了贺府,千万要注意礼数,别让人看了笑话。

    林晓秋跟在东林身后,要多淑女有多淑女,头也不敢抬起,只低着头看着刻着花纹的地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前头师父,师叔和贺元的话,无非是麻烦了,辛苦了,老夫自当竭尽全力之类。

    走了好一会,林晓秋暗暗咋舌,就刚才走过的地方,都比得上十几个小凉山上的家了。

    终于走进一个院子,栽着不少花草,红粉黄相间,天气已开始转冷了,花依旧肆意盛开着,可见养花之人的用心。院中还种了几棵树,树下扎着秋千,风推着它轻轻晃动,旁边还摆了张小桌子,林晓秋仿佛看见一个荡着秋千的身影,如今这身影正躺在里间卧室的床上,不复往日的生机灵动。

    屋内的陈设更是雅致,林晓秋已无暇去关注了,她悄悄打量着倚在床榻上的贺茵。贺茵半眯着眼,一副疲惫不太想搭理别人的模样。

    东林细致的把着脉,闭眼沉思。贺元贺兰站在床头一侧,床尾一侧则是汪昀,林晓秋和林十五,房间里还有好几个侍女候着,虽说这房间足够大,但这么多人进来,还是显得有些紧张压抑了。

    东林终于开口道:“贺姑娘脉象虚浮,沉厄无力,阳气不足则阴血不生,心疾,是阳虚之故,但贺姑娘的脉象有一处古怪之处,紊乱浑杂,这股异相亏心血,折气力,寻常心疾没有这股脉象,老夫还得思索一番,才好写方子。”

    这般脉象,自己似乎曾见过,林晓秋正捕捉着脑中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便听见贺茵冷冷的声音响起:“说了这么多,不也没法子吗!还什么劳什子神医呢。”

    林晓秋正欲反驳,贺元已沉声开口:“茵儿,不可无礼。”

    “我早说什么大夫也不看了,一个个都只会说些胡话糊弄你罢了!”贺茵扭过头去。

    “贺爷爷,我......”,贺元转身欲向东林道歉,东林摇了摇手,笑道:“无妨,无妨。你不必放在心上。”,又看着贺茵高傲的侧脸,叹道:“贺姑娘,病中最忌动气,伤身伤神,更伤至亲之人的心。你两位兄长为你四处奔波寻医求药,他们是盼着你能长命百岁的,每个人来给你看病的大夫也是盼着你长命百岁的。”

    贺茵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贺兰走上前打圆场:“茵儿体弱,这会估计也累了,咱们出去让她好好休息吧。贺爷爷,我给您寻个安静的所在写方子,缺什么和我说一声就行!”

    此话一出,众人称是,除了贺元,其余人都出了房间。

    一走出来,贺兰开口道:“实在对不住,贺爷爷。茵儿病了这大半年,受了很多苦,她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在这替她给您道歉。”

    东林拍拍贺兰的肩,笑道:“没事儿,我活到这把年纪了,早就不计较这些了。”

    “是啊,”汪昀接话,“我们做大夫的,什么病人都见过了,尤其是我师兄这种走了大半个天下的大夫,什么病人都见识过了。小贺公子,你不必担忧这个。”说完,大步往前带路,道:“走,咱们去琢磨琢磨药方。”

    不愧是来过好几次的人,都不用贺兰带路,就轻车熟路的到了房间,还是在贺茵的院子里,里头早已备好了桌椅纸张。

    东林执笔,对晓秋十五缓缓开口道:“之前你们看书,可有读到相似症状的脉象。”

    林晓秋恍然大悟,“是师公写过的!”,说完后又反驳自己,“可是不对啊。”

    “是啊,”林十五接过话匣,“师公的确记载过一个南疆的病人,也是心疾,但另有一道古怪脉象。但这样的话,直接用师公曾开过的方子不就行了。”

    “是,也不是。还是得从之前你们师公留下的关于南疆的记载里找。”东林继续写着药方,“此病虽有些古怪,可如今也有些眉头。”

    听到此话,贺兰长呼口气,终于放下心来,抱拳正色道:“贺兰先在此谢过东林大夫。”

    南疆,师公去过南疆,的确写过不少南疆的病人病方,林晓秋试图弄清师父所说的那点眉头,却发现自己毫无思绪,有古怪脉象的,只有那一例啊,难道还有遗漏的?

    正沉思着,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果然是贺元进来了。

    一进来,他又要替贺茵向东林道歉,东林自是摆手表示无事,此事便当揭过。

    林晓秋以为开完方子熬完第一帖药便能回去了,哪知贺元却转身看向她。怎么,还有我的事吗?

    “林姑娘,你与茵儿同龄,又是东林大夫的弟子,可否帮我劝解她一番,让她开怀一些。”

    林晓秋下意识看向东林,东林点头,眼含鼓励。

    林晓秋再次走进卧室,瞧见了卧在床上的贺家小姐。

    方才她陪着师父进来把脉,太多人围着,不好意思直接看贺家小姐,如今只剩下两人在房间里,她才抬起来头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病弱少女。斜靠在床头,方才挽起的头发已经放下,白皙到几乎没有血色的皮肤,林晓秋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人,好像说话大声些就能把眼前人震碎。

    “你就是东林大夫的徒弟?”

    “是的,我叫林晓秋”

    “晓秋,你生在秋天吗?”

    “嗯,算是。”

    贺茵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树叶子已落了大半,甚是萧瑟。

    “你生辰到了吗?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你过生辰那天。”

    “你别这么说。”林晓秋安慰着她,“等我生辰那一天,我会再来看你的。”

    “是吗,”贺茵转过头来,打量着林晓秋,眼前人与自己一般大的年纪,面色红润,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钗固定着,几缕乌黑的发丝从耳后探出来,眼睛明亮清澈,看得到无尽的未来。贺茵忽而感到哀伤,冥冥之中,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命运,将如窗外秋叶般逝去。

    “你说话干嘛那么小声,我都听不清了,你走近些吧。”贺茵嘟囔着。

    林晓秋往前几步,索性在床沿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开口道:“要不我也给你把把脉吧。”

    贺茵将手伸出,林晓秋搭上她的手腕。脉象细软无力,和师父说的一样,只是师父所说的那股异相之脉没探出来,还是自己功夫不够深吧。

    这几年陪师父下山出诊,也遇见不少重病的人,脉象虚浮,气若游丝,面如枯木,只有眼睛里还燃着想活的渴望。可人死不过一瞬间,上一秒分明还在和家人说着话,下一秒便断气归去了。

    曾经的无力再次笼罩在林晓秋身上,但脸上不显。林晓秋将贺茵的手轻轻放回被子下,柔声道:“你要好好休息,不要老是动气。像今天那样动怒,对你休养无益。何况,你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你是贺元的说客吗?”贺茵无奈叹道,“让我清静会吧,我不想再提他了。”

    林晓秋点头应下,又想起贺元的话,便聊起些在小凉山时的趣事,想让贺茵开怀起来,但贺茵显然兴致缺缺,只是礼貌的回应几句。有心多说无人回应,一时屋内反而诡异的安静下来,好在贺茵的贴身侍女端着药回来了。林晓秋暗暗松了口气。

    “小姐,喝药吧。”

    “喝了这些药,嘴巴苦得什么都吃不下。”

    嘴巴泛苦?林晓秋忽而想起药箱里还有甘草片,想着拿出来给贺茵泡水喝。哪知箱子一打开,反而冒出一股肉香味。

    早上这包子放了许久,早就冷了,若放在平时,这香味也算不上多么诱人。只是这间房子里,除了苦涩的药味其余什么也没有,倒显得这肉香味格外明显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贺茵正伸着脖子往秋这边看,一脸好奇,这会她看起来倒是有些神采了。

    “没什么,一个吃剩的包子,被我忘在这了。”,说着,林晓秋拿出甘草片递给,“含一下甘草吧,口里就不苦了。”

    回头却看见贺茵的眼神还在盯着药箱。该不会是想要吃吧,也不是不行,但是给别人吃自己剩下的包子,算不算不懂礼数呢?

    林晓将把手中的甘草片递得更近了,“还是含会甘草片吧。”

    贺茵听了这话,眼中的光芒瞬间消失了,避开林晓秋,向后倒去,整个人卷进被子里,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不吃不吃,我什么都不想吃,我以后什么都不吃了!天天吃些汤汤水水的东西,没病也吃出病来了。”

    侍女端起碗柔声道:“小姐。”

    贺茵毫无反应,侍女无奈的与林晓秋对视一眼。

    久病之人,脾气古怪些倒也正常。昨日林晓秋才刚刚翻阅完贺茵那厚厚一沓的药方病案,连每日膳食都扫了几眼,自从生病后,油腻火气大的东西就自然不许再吃了,忌口颇多,虽说鸡鸭鱼能照常吃,可往往是极清淡的做法,又要加许多药材进去,贺茵这大半年来,是饭吃不好,药吃不下。想到这,林晓秋便原谅了贺茵方才对师父的出言不逊。

    能理解,身体不适疲倦疼痛,每日吃的东西也不合口味,换成是自己,也会发疯的。

    林晓秋柔声劝慰道:“要不这样,我下次来,给你带些我自己做的糕点,好吃还易克化。”又接过侍女手中的碗,“你的病,我师父已经有些眉头。他见多识广,一定能治好你的。”

    贺茵依旧没什么反应,反而是一旁的侍女惊喜道:“当真!”

    “自然!”这世上,林晓秋最信任的人就是东林了。他说能,就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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