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施施。”

    夹杂着情愫的两个字从薄珩的口中发出来,就像是杯中水满溢出来,又或是被风吹皱的春水,格外旖旎动人。

    宋泠然心头发颤,瞳光也跟着颤动,像是听错了一般,然后慌乱提醒道:“殿下,慎言。”

    他竟唤她的小名!

    他怎敢唤她的小名!

    尊师重道的太子不该如此轻浮!

    薄珩遂改口,嗓音低沉地唤了一声:“老师……”

    宋泠然蓦地有点受不了,脸烧得更红,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陷入如此奇怪的氛围里,听薄珩说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在调/情,撩拨着她的心弦,哪怕是这一句本该极为正经的“老师”,都跟在蜜罐子里捞出来似的。

    她羞恼道:“殿下,你再如此,我明日就不来了。”

    薄珩望着她笑,笑容如旭日春晖,颇为悦然,然后果真安分下来。

    转眼,琴课过半,一曲《宴山亭》才学了个开头,宋泠然以为薄珩被他训过,这堂课都不会再惹乱子,却没想到这份安分并未维持多久,薄珩故意错音漏音,将《宴山亭》弹了个乱七八糟,使得宋泠然忍无可忍地瞪向薄珩。

    之前半个时辰,宋泠然都未看上薄珩一眼,前几次薄珩出错,她也硬着头皮强忍,却没想到薄珩变本加厉,着实可恶。

    这不瞧还好,一瞧正中薄珩下怀,某人微笑着,眼神炙热,犹如化不开的稠墨,端是令人心悸。

    宋泠然话才递至舌尖,突然忘了该说什么,眼皮一跳,手指也跟着一抖,焦尾发出“铮”地一声异响,无法继续再弹。

    一抹绯色从面颊沁出来,宋泠然莫名羞耻,但更火大,冷斥道:“殿下不好好学琴,瞧我做什么?”

    薄珩修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坐姿优雅而又庄重,“老师为何不再看我了?”

    宋泠然又想瞪他,“看你做什么?教琴自是看琴,你再逗弄我,此曲便不教了。”

    薄珩“噢”地一声,笑道:“老师怎地不讲道理?”

    宋泠然一噎,“我哪里不讲道理了?”

    薄珩有条不紊地同她分析道:“老师之前都看我,方才将近半个时辰都不曾看我一眼,如此我岂不总想着老师为何不看我,焉还能专心致志的弹琴?依此见,是老师分了我的神,导致了我出错,老师却还口口声声说不愿再教了,难道不是老师不讲理么?”

    宋泠然简直被气笑了,亦挑起秀眉,道:“殿下所言极是,确是我不讲理,那依殿下看,我多久看殿下一回为好?”

    薄珩屈指点了点琴身,极其认真的思忖了一番,莞尔答:“不若老师一直看着我罢。”

    霎时,宋泠然脸又红了,匆忙从琴案后站起,连退了两步,险些撞翻身后的屏风,方斥道:“殿下,肆言无忌,言语轻佻,非君子所为!”

    她着实没想到一贯芝兰玉树的太子不做人了也是蔫坏,瞧他面上的笑意,哪里还有半点严肃正经的样子,唯有得逞后的悦然。

    竟不想,薄珩也跟着站了起来,见她动气斥责,笑意稍稍收敛了些许,不远不近地与她对视,从容反问道:“两情相悦,色授魂与,为何非君子所为?”

    轰——

    耳边骤然似有惊雷劈响,将人劈得魂不附体。

    宋泠然又退了一步,彻底将屏风撞倒,在琴室内发出异响,引得观林都进殿查看,他大抵察觉气氛不对,知晓自己来得不合时宜,又悄然退下去了。

    此刻,不可置信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宋泠然的脸色,或许用骇然来得更为贴切,她两只美眸睁得大大的,看上去颇有几分痴傻。

    薄珩又是轻笑:“施施怎么不说了?要本伪君子帮着骂么,骂他举止放浪,不知礼数……”

    宋泠然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如此惊世骇俗的话,唯有他能说得这么面不改色!

    刹那间,琴室外似有大风刮起,将长春殿檐庑下坠着的风铃吹得琅珰作响,两人的心便似这风铃一般混乱搅动着。

    见得宋泠然久久未语,薄珩这才有了动静,他走到宋泠然的跟前,俯首眉眼温柔,不徐不疾地说道:“施施,我心仪于你,我对你已无师徒之情。”

    至此,宋泠然已经完全傻了,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他喜欢她?

    他为何喜欢她?

    又是何时喜欢上她的?

    无数念头划过,又闻得薄珩轻吟道:“唯愿吾为花底浪,无隔障,随风逐雨长来往,愿卿身为红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施施,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宋泠然感觉整个人被羞涩吞没,坠着莲蓬玉珰的耳朵烧热,虽未曾听过这首诗,她知这是一首情诗……

    陈情完后,薄珩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泠然,等待她给予回应,尽管他表面泰然自若,实际远没有表面那么淡定,因着是头一次表露心意,他的心里无可避免的紧张,修长的手指蜷曲在身侧,须臾间脑海里想出无数应对之策。

    改口,决计是不会了。

    无论宋泠然觉得他放肆也好、浪荡也罢,明晓自己的心意以后,他就没有想过要克制和掩饰。

    直到宋泠然终于回神,躲避着他的视线,话都说不利索:“殿下,你别……别这样……”

    薄珩便又翘起唇角,以退为进,从殿中离去,留她在殿中独自冷静。

    -

    回到瑶音阁,宋泠然面颊依旧绯红,所幸萧逸凡今日没来,不曾看到她当下的样子,堪堪跨过门槛,明秀便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迎她,见她一副失魂之色,惑然道:

    “宋女师,你怎么了,可是太子殿下惹你生气了?”

    宋泠然眼光一闪,加快脚步将焦尾搁在琴案上,“没,只是有些累了。”

    明秀当即命人端来小厨房做的糕点,并为她泡了上好的龙井茶,而后宋泠然捧着茶盏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旁,连手被溢出的茶水烫了一下都未发现。

    明秀愈发疑惑,刚想问问,就见宋泠然勾起红唇,笑出了声来。

    “宋女师笑得如此开心,可是殿下今日练琴十分上心?”

    “才没有,他就是榆木呆瓜。”

    说完,宋泠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过分娇俏,轻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常态,笑了笑道:

    “我去练琴。”

    至酉时,萧逸凡从天水阁过来,跟她一起用晚膳,饭才刚吃几口,长春殿来了人,道是太子白日学琴颇多错漏,还请宋泠然今晚过去再多教一个时辰。

    萧逸凡举起双箸,刚夹起一块排骨,闻言眉头一皱,道:“太子殿下琴赋如此不济?”

    宋泠然连脸都不敢抬,筷尖将碗壁碰得叮叮作响,掩饰了好半晌,她才点点头,道:“大抵是太子殿下知晓我归家心切,故而想勤勉些,早日学会那两首曲子。”

    萧逸凡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叹了口气,“辛苦师妹了。”

    宋泠然一时没好意思应答,红着脸想,若是教萧逸凡知道薄珩说的话,怕是要拎起洞萧狠狠敲他的头吧。

    很快,宋泠然用完了膳,叮嘱萧逸凡早些休息,不必再在瑶音阁等她回来了,然后随着宫人去往长春殿。

    长春殿灯火通明,入目宛如白昼,太子坐在琴案前,卸了发冠,乌黑的头发垂落在宽大的衣袍上,与淡灰色的衣色交映,更衬得他颈项间的皮肤洁白如羊脂。

    宋泠然才进来就怔了怔,白日里太子着衣几乎只露喉结,晚间竟是如此松散,待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撇开视线,就见白日被撞倒的屏风已经被扶了起来,连不慎撞歪一点的琴案都摆放得十分规整。

    然后,便闻得太子唤了声:“施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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