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领导开完门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转头朝几人安排道：“你们两个去研发区，我和小李去检查最新批次的仿生人。”
“啊，就我们几个去啊，其他组的人呢？”
“我们先去查探情况，有问题了别组成员会赶过来帮忙的，别废话了，快去看看。”
“哦，好吧。”
“真倒霉，出了事我们岂不是第一见证人，要扛事儿的。”
脚步声断断续续地跑向不同方向。
柯巫听到几句小声抱怨，她仰起头穿过薄薄的雾气，隐约看到开启的铁门，为了避免铁门在人通过以后就立刻关闭，柯巫不假思索地选择最隐蔽的爬行靠近门边。
铁门在其他几人走过的几秒后便开始自动关闭，能同时并排走过3人的门缝隙逐渐变小，还好柯巫已经强迫自己适应新身体。
她扭曲，爬行。
膝盖上的皮肤层被磨得开裂破烂露出黑色金属，在铁门即将关闭的几秒里，她后腿蹬地一个蛙跳，直愣愣地摔在了门的另一边。
“嘶......”
整张脸扑在纹路凸起的地上，甚至滑行了一小段距离，面部皮肤层被刮掉了更多。
柯巫感觉应该很痛，但她感觉不到痛。
门的这边终于不再是走不出的白色通道了，而是阴冷灰暗的类似于组装的区域，之所以说是组装，是因为柯巫看到各类身体组件。
左右两边是长到没有尽头的过道，柯巫根据还未消散的脚步回声判断出那几个工作人员去的方向，她飞快地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心态略微放松了一些。
同时，她看到远处悬挂在半空的机械臂，慢慢地露出了个不怀好意地笑。
正好缺条胳膊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整个组装间就如无人之境般，柯巫爬行的姿势无法看到桌面上的小型义肢零件。
她站起来慢慢靠近那只泛着寒光的机械臂，眼睛不老实地扫过桌上的什么眼球、钢牙、铁甲片，她顺手就拿起两颗沉甸甸的眼球拢在手里。
两颗眼球在她手心里碰撞出弹珠的声音，柯巫饶有兴致地盘了两圈。
这就是机器人用的东西？
不得不说，她还挺好奇这里的。
四周放置着高精尖的零件，她低头看了眼破破烂烂的躯壳，啧啧叹息，“该不会以后都是这一套装备了吧，如果条件允许，我要把这里的装备都给自己安上。”
柯巫看向悬挂在正中央用玻璃罩子单独隔开的机械臂，在场的义肢里面就它特殊，整体使用了暗夜紫的颜色，肘关节等连接处的部分似乎还没有经过处理，有些线路模块暴露在外面。
她活动了一下左手，左右观察后暴力破坏掉那层防弹玻璃，内里的机械臂倚在支架上，冲击力带动它摇晃着就要摔落在地——锈迹斑驳的粗壮五指张开抓住了机械臂。
柯巫稳稳的拿了出来，胳膊上的皮肤层被玻璃碎片划得不成样子，她逐渐学会无惧一切可能会面临的疼痛了。
机器人没有痛觉。
拿是拿到了，但她不会给自己安啊。
柯巫看着右臂肩头的两根线，视线在机械臂和肩头来回看了两三次后决定，先带走，后面再说。
不知是不是她鼓捣出的动静太大还是工作人员发现了端倪，柯巫听到过道里回荡的说话声，她当机立断，揣着手臂就往右边的落地窗那里跑。
组装区两边都是大片大片的落地窗，玻璃镜面映出柯巫逃亡的身姿，光秃秃的头颅上冒着几根数据线，眼眶有些变形，导致眼珠也不怎么囫囵个。
柯巫没空关心自己什么样，她看到窗外浓重的夜色里亮起的霓虹灯，在半空互相交汇的车的尾灯构造出彩色线条。
是外面的世界！
她顿住逃跑的脚步，扭过身体回望逐渐来到组装区域的人，三三两两的人靠近这里，发出惊呼。
“发生了什么事？定制机械臂去哪儿了！？”
“不好，是有人趁乱盗窃义肢，快报警。”
“谁会那么凑巧啊，我看是自己人干的。”
“你少在那指桑骂槐，说话的时候眼睛往哪儿瞟呢！？”
“哦哟哟有人急了。”
没人注意她这里。
再往前又是密闭区域，只有组装区这里才有落地窗，柯巫大致看了眼地面的距离，约莫有15层楼高，以她现在的身体来说摔不死。
只有破窗跳出去。
只能赌一把了。
柯巫狠下心，佝偻着身体半蹲下去，往后退了几步当做预备起步。
组装区域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正要往柯巫所在的地方而来。
“哗啦——”
破窗声霎时在这片区域响起，工作人员纷纷朝那看去，一团蜷缩的球状物冲破高级防弹玻璃跳出窗外！
机灵的工作人员急忙开启录像，好为自己的失误验明正身，有的正准备凑过去查看情况，就被同事拦住。
“都别过去，万一有恶劣分子留下的陷阱就完了！”
“先报警，封锁工厂所有进出口，我去查监控！”
“好的，快快快都动起来，别愣着了。”
组装区里人员熟练的拉起警戒线，围隔出破洞的落地窗和被盗窃的机械臂的部分空间，操作之熟练没有十次也有五次了。
看样子似乎是经常遭遇盗窃事件。
呼呼——
耳边的风声急促，柯巫随着玻璃碎片坠落，高楼的玻璃窗前有几个交错横板，她本想伸手抓一下减弱摔落的力，免得自己摔得零件全坏，但只有一只左手还抱着机械臂，腾不出来手。
柯巫只好伸出两条腿去勾横板。
“咣咣咣！”
裸露的机体骨骼磕碰到铁质的横板上，撞击出接连不断的响声，柯巫听着都疼。
横板左右分布不均，其中有一块正在使用中，横板中间出现一根长杆，几秒间，长杆顶部升起暗红色的遮阳伞。
柯巫眼瞳骤缩，这正是阻挡下落速度的绝妙物品。
她眯起眼判断距离，伸直两条腿去凑近，不出所料地砸落在遮阳伞上，也就短短几秒，柯巫就连人带伞砸在一起下坠，但即便有伞当做平衡，对下降的速度带来的作用仍然微乎其微。
“啊啊救命啊！！”尽管知道不会摔死，高空自由落体的感觉还是让柯巫下意识大声呼救。
她死死抱着伞杆和机械臂，稳稳当当的摔落在地，肢体零件似乎撑到了极限，柯巫胸前的身体外壳掉落几片，露出内里的复杂装置。
怀里抱着的机械臂毫发无损。
柯巫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仰头看了眼15楼那处破洞的窗户，她摔落时碰到挡板的声音并不小，惹来不少人打开窗户破口对骂，她闷声笑了下接着便头也不回地找寻新的方向。
说来也怪，她发觉自己的行动模式被这么一摔反而摔好了，肢体不需要再反着来控制了。
柯巫长舒一口气：“勉强算是因祸得福。”
工厂大门是指定不能走的，柯巫找了一面布满铁丝网的墙，用嘴叼着机械臂，畅通无阻地爬了上去，她坐在墙头，铁丝网间的电流穿过身体，又在另一头连接，电流在她体内造不成任何伤害。
但墙下的场景让她傻眼。
铁丝网的墙下是数不清的高楼并排林立，高楼上方掠过数辆悬浮车，下方有几个人骑着机车疾驰互追。
柯巫看到其中一人的背部露出铁板，机车行驶过高楼丛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里播放着最新的科技研发成果。
柯巫有些费解，手脚并用地跳下高墙，脚踩在柔软的土地上，逃离危机后她这会儿才有空松懈自己的神经。
她再次试图回忆自己的经历，然而大脑就像她右臂时不时闪烁的火花一样，噼里啪啦地就开始抽痛。
很奇怪，从柯巫的各种作死来看她根本不会感觉到痛，可当她开始回顾自身时，疼痛就真实的存在着。
为什么？
柯巫不服气，她沉沉呼吸两下闭眼，强忍那股大脑刺痛的感觉，竭力检索着自己苏醒前的记忆。
“我就不信了。”
就像是有人拿着针锥一下下凿着她的太阳穴，痛意层层叠加，柯巫痛的机械身体都在抖动，快要昏过去，终于在脑中的一处画面中停下检索记忆。
柯巫没有犹豫地睁开眼。
记忆的画面仅有一帧，是一间实验室，实验室采用了最坚硬的玻璃“鲁伯特之泪”制作而成，外侧和内侧都是玻璃，玻璃的内部空间则是液体，普通子弹是无法射穿这层玻璃的。
但，画面里无比坚硬的玻璃碎成万千块晶莹镜片，实验室外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特战人员，他们手中持有的木仓支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激光。
这帧画面的视角是从里朝外的。
“……”
看到实验室时记忆就像刻在骨子里似的，她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了解了实验室的构造，说明这里曾经是柯巫待过的地方。
柯巫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只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其他一概不知。
她背靠着墙滑坐在地，陷入长久地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