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宣义坊,文宅。

    七日后,恰逢除夕佳节,借着辞旧迎新的好意头,乔文清迁居正房,文鸢也从西厢房搬进了东厢房。

    五进四合院中北房是五开间的制式,正房正中的明间为堂屋,东西两侧各带一间耳房,合计七房。乔文清如今就住在东次间,稍间充作书房,耳房充作库房。等一切安置妥当,乔文清这才叫来文鸢问话。

    文鸢安静地坐在乔文清下首处,听候发落,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上座之人开口,文鸢不由地抬眼。

    乔文清仔细地打量着文鸢,不知觉间陷入了回忆。记得他刚遇到文鸢时她才小小的一团,浑身上下冻得青紫,周身没有一处好地儿,衣不蔽体蜷缩在街角奄奄一息,好不可怜。二十年时间转瞬即逝,如今的文鸢再不是当年那个沿街乞讨的小叫花子,而是已经成为能独当一面甚至手握生杀大权的沅钟衡的左膀右臂,心腹之人。乔文清垂下眼眸,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么。

    “爹?”文鸢轻轻唤了一声,乔文清收敛情绪回过神来,“阿九,我虽并非你生身父母,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按理说我无权干预你的婚姻大事,可你与三郎都自幼长在我身边,我身为长辈自然少不得要管上一管。既然你诚心求娶三郎,那以后就要安心同他一道好好过日子,要是日后你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我可饶不了你。”

    文鸢顿时眼睛一亮,这,这意思是同意她和阙三的亲事了?!

    “不,不会的,我对三郎一片真心,绝无半句欺瞒。阿九立誓此生绝不辜负三郎,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文鸢立时跪在乔文清面前,“阿九谢爹爹成全。”

    乔文清轻叹了口气,“你不必谢我,这都是姑娘的意思。”

    “是,姑娘的大恩大德阿九永世不忘。”文鸢朝乔文清重重磕了个头,“爹爹对阿九恩重如山,阿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徒,只要爹爹一句话,阿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乔文清抬手欲扶文鸢起来,“行了,快起来吧,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当心落了病根儿,以后有你好受的。”文鸢应了一声,顺着乔文清的力儿站起身来重新坐回下首的椅子上。

    乔文清朝一侧招了招手,屏风后头的侍从接到示意从床榻一侧的柜子里取出一只小匣子呈至乔文清面前。

    乔文清拿过匣子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合上递到文鸢手里,“你和三郎能喜结连理我和姑娘都很欢喜,这下咱们一家人更是密不可分了。咱们父子一场,我也没什么能给你们的,这些是我的一点体己,权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不要推辞。”

    文鸢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小匣子上,这木匣是古檀香木的质地,价值斐然。能放在这样珍贵的匣子里的东西,又岂能是寻常之物?

    文鸢收回视线,“我怎么能占爹爹的体己钱,您养我一场我已经无以回报,怎还能……”

    “你不用多说,收着就是。”乔文清抬手止住了文鸢的话,伺候在乔文清身侧的侍从见状知事地接过匣子把它放在文鸢手侧的小几上,乔文清喝了口茶润了润喉,“我看过黄历,明年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你和三郎的亲事就定在那天吧。”

    “虽说你和三郎出身微末,可这婚姻大事却也马虎不得。哪怕是寻常人家嫁娶也少不得行纳六礼,更何况如今你身份不同以往,更要礼数周全些,不要让旁人看轻了他。”文鸢认真地点了点头,“爹爹所言极是。”

    “等过了元日你就把三郎送到青梧书院老夫子那儿去,到时候再请媒婆上门提亲纳彩,等过完六礼,你八抬大轿将人明媒正娶迎进府来,届时他可就是你名副其实的夫郎了。”乔文清提点她:“倘若你连半年时间都等不了,我也不会放心让三郎嫁给你,你可要好自为之。”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她不要越界,恪守礼仪。

    文鸢赶紧摇头,“阿九不敢,一切全凭爹爹做主。”

    乔文清看文鸢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瞧你这模样,哪有半分大娘子的气势,说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文鸢收敛着笑意正经地应了一声,可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些许甜意。

    乔文清点点头,“文府大娘子娶亲怎么能太过简朴,回头你去账上支三千两银子,把婚礼办得隆重热闹些,阖府上下也都沾沾喜气。”

    “嗯!!!”文鸢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乔文清看她的模样心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索性也不再多说,“行,你回去吧。”

    “是,阿九告退,请爹爹早些歇息。”乔文清嘴角噙着笑看着文鸢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时候她骨子里那股活泼又冒失的劲儿衬得她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文鸢咧着嘴大步出了堂屋,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抖擞的缘故,她竟觉得迎面拂来的寒风都顺眼不少。正房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房檐下,照出的红光印在青石地板上显得格外喜庆。

    连廊转角处的阴影里拂过一片衣角,轻微的窸窣声引得文鸢侧目。文鸢踩着雪穿过庭院往东厢房走去,可不知为何又忽然转过身返程走到廊子上来。

    文鸢停在廊子转角处,压低声音向阴影方向轻斥:“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还不速速现身?”

    文鸢等了半会儿无人回应,索性一把伸手将角落里的人扯了出来,“呵,好一个俊俏的公子,缘何做这等听人墙角的龌龊之事?”文鸢伸手楼上他的腰肢,“你且据实交代,坦白从宽,我就不让你对簿公堂了。”

    文鸢的手腕一使劲,阙三被她一勾整个人被拽出了阴影,他的脸就在她眼前暴露无遗。文鸢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阙三木着脸抬眼和文鸢对视,可耳朵尖尖泛起的红意却出卖了他,幸亏天色黯淡的紧,想必她是看不清的罢。

    阙三正胡思乱想着手中却被这人塞了一只手感冰凉的小匣子,文鸢空出的手掐上面前人的下颌,“我道是谁呢,原是我的三郎啊?”

    文鸢伸长了脖子一寸寸侵入他的领地,直到唇角贴着阙三的耳朵,“老实交代,你偷偷摸摸躲在这里是不是想来见我?嗯?”阙三正欲回答却被文鸢突然的动作刺激到了,他微微张嘴,口中溢出的竟是淫靡的低吟声……阙三顿时羞红了脸。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罪魁祸首竟还得寸进尺,从耳垂处移步到唇珠索吻,“好三郎,爹爹允了你我的亲事,婚期就定在明年六月初六。”

    阙三一顿,脸上瞬间爬满了红,继而小声地嗯了一声以做回应。

    文鸢看着阙三,心里无端泛着酸,他怎么能这么乖呢。她现在就像是被浸在蜜罐里,浑身散着甜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乖,早知道……早知如此,我就早点欺负你了。”说罢又狠狠覆在他唇上吮了一口。

    “好了,”阙三抿了一下唇,“你别太过分了。”

    文鸢记着乔文清的话,放纵了一会儿就松开了阙三,平复了呼吸后才正声说道:“阿爹吩咐说过几天送你去书院。”

    阙三听罢眼中的欢喜陡然散了些许,文鸢重新揽住阙三的腰肢,“傻瓜,你别多想。”

    文鸢认真地望着阙三的眉眼,正色道:“爹爹说不能让人看轻了你,我在阿爹面前起过誓,定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光明正大地把你娶回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文鸢捧着他的脸,“你什么也不用管,只管安心等我就好,知道了么?”

    文鸢坚定的眼神不似作假,阙三被这份真挚的目光烫到了,“我等着你。”文鸢迎着他的目光再度含住他的唇珠。

    文鸢总觉得怎么亲也亲不够,可外头风寒露重不宜久话。文鸢意动地覆上阙三的手,他的手还是冰凉沁骨,“这是爹爹给咱俩的,你是我夫郎,理应为为妻保管。”阙三刚动了唇,文鸢就打断了她:“不准拒绝!”

    “等成了亲你再给我不迟。”阙三把匣子放到文鸢怀中,推着她往回走,“你该回去了。”

    文鸢一手抓住匣子,一手握住阙三的手,“我送你回房间。”说罢便不由分说地牵着他穿过游廊往后罩房走去。

    “别走了,被人撞见不好。”阙三拉住文鸢的手,过了月洞门就是后院了,还有许多小厮在呢。文鸢转过身来,上身靠向阙三,“过了今夜就是新年了,我是第一个向你新年问好的人。”

    “以后的每一年新春我都是第一个向你问好的人。”文鸢忍不住抱住他,贴着他的耳朵呢喃:“三郎,新年好。”

    文鸢没有等到阙三的回应,但她知道,他会在心里回应她。

    阙三一向不善言辞,可是他二人紧紧相拥,密不可分,以至于文鸢能清楚地听到他胸膛里的那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蹦出来证明给她看一般,这样隐秘又热烈的爱意,她太心动了。

    文鸢闭上眼恣意地享受着阙三的怀抱,他怀里很是温暖,有时候她忍不住想,他这样一个手凉面冷的人怎么怀里却这么暖和呢?此刻她或许已经知道答案了。

    ……

    爆竹声中一岁除,新的一年开始了。

    *

    长安十五年元月,兖州,傅宅。

    四进院东厢房内院大门紧闭,四个锦衣小厮各个神情严肃,机警地守在院门口,顺着小厮们的目光望去,院中一位身形削瘦身着貂绒短打的年轻男子正手持桃木剑重复着凌空击打的动作。

    傅安眉头蹙得老高,公子虽说往日里也喜欢舞刀弄枪,可,可现在正值寒冬,怎么还能衣着单薄灌着寒风呢,这要是着了凉受了风寒,他们可都担待不起主君的责罚呀。

    自从前年公子被高平郗氏退亲之后,外界不知怎么就传出傅家大郎身形魁梧喜好耍枪弄棒,相貌丑陋又性格乖戾的流言来,紧接着公子舞剑之事被主母逮个正着,主母当时就大发雷霆把公子一众软剑都没收封库了,又严令府中上下三缄其口。自那以后公子便鲜少触碰这些玩意儿了,可是今天怎地又……

    “公子……这大清早的,晨露重着呢,您都练了小半个时辰了,也该歇歇啦。”傅安凑到傅云璞面前好生劝慰着,“您还是赶紧进屋吧,万一您舞剑的事儿被主君知道了,我们几个的脑袋可就不保了!公子——!”

    傅云璞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傅安,“你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副说辞,就不能换一套说法么?”傅云璞一把把桃木剑扔到傅安怀里,傅安颤颤巍巍接住木剑,后头三个仆侍赶忙拥着人进屋去,又是伺候着净手,又是负责宽衣的,傅安跟在一侧听傅云璞数落,“再者说,爹爹要真想要你的脑袋,你还能全须全尾地立在这儿么?”

    “是是是,公子教训得是。”傅安手脚麻利地接过仆侍呈上来的姜汤递到傅云璞面前,“您且喝了这碗姜汤祛祛寒,可仔细着别受了凉,不然主君问起来,奴婢几个可都要挨板子了……”

    傅云璞接过汤盅敷衍地喝了一口,“你就安心吧,你可是我爹安插在我身边的千里眼顺风耳,他岂能罚你?否则不是自断臂膀么?你说是吧?”傅安一听立马就耷拉着脑袋,开口狡辩起来:“……公子明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哪敢忤逆主子呢,主君的吩咐我们哪敢不从呐。”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打小鬼主意就多,少跟我来这一套。”傅云璞放下汤盅,越过屏风走到内室的榻上坐下,“你小子少在这儿左右逢源,我迟早哪天就得被你给卖了。”

    傅安狗腿地窜到傅云璞面前殷勤地给他捶腿,“公子心里明镜似的,小的就是您肚里的蛔虫,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您呢?”傅云璞乜了傅安一眼,没接话。

    内室铜炉里烧着白碳,通常富裕人家都在炭火里混着白檀木取暖闻香,不多时屋里就暖和起来了,空气中充盈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傅云璞斜躺在榻上闭眼假寐,眉眼微蹙,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之气。傅安见状立即扯了狐裘毯子轻轻覆在他身上。

    说来傅云璞也挺惨,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郗氏女退亲后,那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也落到了傅家族亲的耳中,傅云璞就一直遭受着宗族长辈的嘲笑奚落,又是嫌弃他为傅家列祖列宗抹了黑,又是指责他让族中小辈不得高嫁,又说因为他傅家才断了香火……这两年来他一人遭受了族亲多少白眼冷脸,可退亲之事分明就是那郗氏女从中作梗,却让傅云璞蒙受此等不白之冤。

    旁人不知真假听信流言人云亦云倒也便罢,可他们身为傅家一员却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对傅云璞冷嘲热讽,对着他的心窝捅刀……他们还好意思堂而皇之地享受着傅母为族中进献的不计其数的真金白银,真是恬不知耻,令人作呕!

    那退亲的郗徽更是可恨,分明是与傅云璞指腹为婚的同年生人,自己及笄便想成婚,却等不得傅云璞弱冠就想将人抬进家门,还美其名曰要传承香火。只因傅母不允云璞早嫁,郗氏一怒之下不顾傅郗两家交情当众退亲,转头去娶了琅琊王氏的公子,两家自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可若是事情就此了结倒也罢了,可恨就可恨在这郗氏到处散布傅家大郎品行不端不堪为世家郎的流言,流言杀人兵不刃血,这些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以至于让傅云璞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这么多年,到今天也无人敢上门提亲……

    虽然这些年公子对此事闭口不谈,可任谁遇到这种事能一笑了之呢?他怎么能就这么容得下这口恶气?唉,再说公子这般温柔克己的一个人,万事都往心里搁,长此以往不得憋出病来,可是他们做奴仆的又怎敢多说什么。想到此,傅安愤恨地叹了口气。

    直至未时傅云璞还未转醒,傅安心道不好,抬手探了探傅云璞的额头,果然受了寒额头一片滚烫,傅安立刻叫人去请府医过来。

    前脚小厮才去请府医过来,后脚傅云璞就悠悠转醒,傅安悬着的心微微落下,人醒着还好,万一一睡不起那可就遭了。

    “公子受了风寒,现下正烧着呢。我方才已经派人去请府医过来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叫他不要出去他偏要出去,现在好了,受了寒生了病,躺在床上就老实了。

    听着傅安关心似的奚落,傅云璞不在意地摇摇头,撑着床沿缓缓坐起来,“不妨事,你不要小题大做。”

    傅安扶着傅云璞起身,又取了迎枕垫在傅云璞背后让他靠着舒服点儿。可听着傅云璞略显沙哑的声音,傅安也不说什么赌气的话儿了,让人端了一盏茶水过来,“您喝口水,润润喉。”

    “我不渴。”傅云璞只觉得头有些晕,半阖着眼靠在迎枕上昏昏欲睡。傅安让人收了茶盏,公子这一病又越发憔悴了。仆侍端了热水捧到榻边,傅安浸湿了帕子拧干给傅云璞擦手。

    正忙活着,厢外传来了掩门声,看样子是有人来了。

    傅云璞听到声音也睁开了眼,厅堂与卧房的连接处支着一扇偌大的双面屏风,透过屏风依稀可以看见外间的情状。一仆役弓着身传话:“大公子,主母请您去前厅见客。”

    一旁伺候傅云璞净手的傅安刚听完就想回绝,公子这可还在病重呢,哪能再受寒,可还未等他开口,傅云璞就应下了:“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是。”传信的仆役闻言悄声退下。

    傅安皱着眉头言语中夹着不满,“公子,这外头正刮着寒风,再出去一趟您这病情可就又加重了,到时候难受的可是您自个儿。”

    “别说了,快扶我起来。”傅云璞撑着坐起身,傅安拗不过他只得撤了铜盆扶着傅云璞起身更衣。一番梳洗后傅安又取了裘衣和帏帽给傅云璞穿戴上,待收拾妥当这才撑着伞拥着傅云璞浩浩荡荡往二门正厅去。

    正厅,傅母和夫郎姜湛正同庾氏母女交谈甚欢。所谈之事无外乎是庾氏女同傅家大郎的婚事。

    庾倩出身颍川庾氏的旁支,虽与一脉相承的主支相隔甚远,但是颍川庾氏这样的名头却也不是旁人能随意攀附的,再者说傅家这种商贾之家怎能与书香世家的庾氏相提并论?更何况庾倩如今有功名在身,乃是长安十二年乡试的举子,正欲明年二月赴京参加会试。

    “倩娘这三年准备得充分,明年春闱拔得头筹自然不在话下。”庾母斜觑着傅母侃侃而谈,“若他日我儿封侯拜相,你们家大郎可就是官属了,没准儿还能得个一品诰命呢。”

    傅母面上虽然带着笑,可是听完庾母的话却没什么别的表示。

    双方长辈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天,庾倩的目光却忽然被立在一侧的屏风后头的身影给吸引住了,虽然透着屏风看不清对面公子的容貌,但单看这身段体态想必帏帽之下的容颜也不会太差。庾倩痴痴地盯着屏风琢磨,连庾母的问话都没听到。

    上首的姜湛见状看了一眼庾母,复又顺着庾倩的目光望向屏风之后,傅云璞端坐在圆凳上,默默地听着另一侧的人说话。

    傅云璞安静地坐着,虽然她们话里话外的主人公正坐在她们身边,她们却可以毫无芥蒂对着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评头论足,仿佛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件一样,可以随意被人摆布。

    傅云璞指尖微颤。

    傅安见状立刻近前一步贴着傅云璞,让他能倚着自己不至于昏倒。傅安稍稍探了探傅云璞的额头,摸着不似正常的体温,实在是烫极了。傅安眉头蹙得老高,不由地朝屏风对面望去,主座上的家主依旧专心地同客人交谈,无人察觉到这里的异样。

    那头傅母看着庾倩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看样子是挺满意的,“既然两家的孩子们都已经见过面了,不如就早日将婚期定下来如何?”

    庾母听罢微微有些不虞,一个商户公子还拿着乔遮遮掩掩的,这以后娶进门来岂不是不服管教?可傅母的话却正中庾倩下怀,“一切听凭傅家主决定,庾倩并无异议。”

    傅母喜笑颜开,一锤定音:“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下我便备下大郎的生辰八字,咱们两家交换庚帖,这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那头家主还在谈话,可傅云璞状况已经很不好了,傅安实在等不及了,忙给旁边的仆侍使了个眼色,仆侍弓着腰从一侧出了屏风往主君方向走去。

    主座上,傅母喝了口茶,望着庾倩这个未来的儿媳越发满意起来,言语间也颇具亲切之意:“倩娘打算何时进京赶考啊?”

    庾倩恭敬地起身回话:“实不相瞒,兖州距离京畿万里之遥,我预备今年秋季出发,早些到京城也好多准备一段时间,若是去得晚了匆忙之间难免有许多疏漏,影响考试就不妙了。”

    傅母赞赏的嗯了一声,庾倩不骄不躁,性格沉稳,和云璞正是相配。“不错不错,你能有这份心可见你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啊。”

    “既然你是我儿未来的妻主,他日你飞黄腾达我儿也跟着沾光不是?故此,你这番赶考进京我傅家也愿意资助一二,你也免去舟车劳顿的辛苦只管专心用功备考便是,你意下如何啊?”

    庾倩脸上的笑容一顿,面上颇有些尴尬。颍川庾氏的名号固然好听,可她们家境清贫却也是事实。傅母这番话无疑是刺在了庾倩的心头上,让她在未来夫郎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一旁的庾母一听却十分欢喜,“那感情好哇!咱孩子都已经定亲,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只要我儿金榜题名,你家大郎就是人人羡慕的贡士夫郎了,这说出去多有面儿啊。”

    傅母正与庾母谈的正欢,仆役悄悄凑近姜湛,附耳低声说着什么。姜湛听罢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往屏风方向看了一眼,忙使了眼色让人把公子扶回房。

    傅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露出疑惑的表情,姜湛立马又挂上了一副笑,“既然咱们两家亲事都已经定下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着急了,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嘛。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二位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庾倩露着端方的笑向傅母告辞,“用饭就不必了,既然您还有要事处理,我们也就不多呆了,等回头我们再来拜访。”

    庾倩行过一礼便扶着庾母出了正厅,傅母跟上去送至门口,姜湛则焦急地快步往东厢房奔去。

    傅云璞躺在榻上高烧不退,府医正在为其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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