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星星却比往日里要多。

    宴席上，各位大臣举着酒杯你敬我一杯，我回一杯地喝着美酒。整个席面形成一个超长的椭圆形状，萧觉坐在最中间也最顶端，其次就是按照身份坐着，一面是男客，一面是女客，互不挨着。中间空出的地面上铺着地毯，地毯上的图案是一棵参天大树被树藤缠绕的样子，和此时此景还真有点像。

    冬日之礼分三个环节，一是围绕整个环节的喝酒聊天，看表演。外来族的人擅长各式各类的表演，是京城的人很少能看到的。

    现在宴席上表演的是南景的水袖舞，凌竺墨座位跟陶湘儿是挨着的。冬日之礼不是每个人都能参加的，谁让凌竺墨成了贺羡的妹妹，一个人待在府里无聊，她肯定要来凑这个热闹的。

    至于陶湘儿，她母亲是长公主，自然可以来。不过她对冬日之礼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此时正和羌仞喝酒的人。要是贺羡不来，陶湘儿也不会来的。

    有个问题凌竺墨早就想问陶湘儿了，正巧她就坐自己旁边，索性问出了口：“哎，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贺君冉，能跟我讲讲吗？”

    陶湘儿撇着小嘴，看了她一眼：“我凭什么跟你讲？”

    凌竺墨：“你忘了，我现在是贺君冉的义妹，还住在他府里，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他的喜好。”

    “可笑。”陶湘儿一脸不屑，“我与君冉哥哥可是青梅竹马，还需要你来帮我打听。”

    “那你总有想知道的吧！”凌竺墨换了一种思路问。

    陶湘儿眼神变了，她还真有想知道，却一直没问的问题，“那你帮我问问君冉哥哥，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

    “这还不简单。”凌竺墨答应的爽快，“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贺君冉感兴趣了吧！”

    陶湘儿不是傻子，“你还是先问到了，我再说吧！”

    表演来，表演去，总算轮到了外来族的人表演节目了。

    他们的首个节目是喷火。含一口油在嘴里，对着火把就开喷。这技艺看着简单，实则很考验表演者的气息把握度。

    凌竺墨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样近距离观赏她还是第一次。那些待在宫中的女子也一样，有些连看都没看过，有人觉得新鲜，有人却觉得吓人。

    外来族的人表演的时候，凌竺墨的脑子里总迸发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按照古装剧的剧情，此时的表演者，会眼神突然一变，从胸口掏出匕首，朝坐最中间的人此去。

    她的下一个任务，不会是要捉拿刺客吧！好在凌竺墨只是虚惊一场，并无大事发生。

    冬日之礼的第二个环节是献礼。外来族稀奇古怪地玩意多，每年都能给陛下带来惊喜。

    凌竺墨最喜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的位置在中间，因为实在好奇，所以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结果不小心瞟了一眼贺羡，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凌竺墨只好收回脖子，老实本分地让自己坐得规矩了些。

    献礼的人叫阿宝，他们族人带来的是一块黄玉，在这白玉绿玉常见，黄玉却是少有。

    萧觉伸手拿过这黄玉，仔细在手里端详着。这块黄玉的色泽深厚均匀，摸起来也是温润柔和。萧觉看完后，点了点头，是个奇珍异宝。

    下一件礼是一幅画，凌竺墨用眼神比量了一下距离，这幅画大约长有一米。

    两个下人将画慢慢摊开在中间，在场的人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都巴不得此时此刻自己是个长颈鹿。画里画的是一棵寒冬里的枯树，看着很单调，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羌仞起身，从身上掏出来一根火折子，吹出火苗后开始熏这幅画，树上顿时开满了梅花。羌仞慢慢地将火苗所熏的位置放大，此时这幅画的内容才全部呈现了出来。

    画上多了一只白猫，连同它的几个猫爪印。梅花树旁还多了两句写梅的诗句，凌竺墨看着，原来羌仞卖弄的是这个关子。

    她是不觉得稀奇的，但别人可不一定。不出所料，羌仞的一顿操作让在场的人都为之称赞起来。

    献礼环节新鲜漂亮的玩意很多，凌竺墨差点看花了眼。还没怎么看够，献礼就结束了。

    刘公公贴身对萧觉说着什么，就来到了冬日之礼的最后一个环节，巫女祈福。

    巫女祈福的地方不在室内，而是在室外，点上篝火，借着月色举办。巫女手拿响铃，做着她们特有的动作，嘴里还念着什么。总之仪式感要多神圣，就有多神圣。不管巫女祈福是真是假，信奉点什么总是没什么的。

    清衣摇完响铃，做完动作。一旁的人端来一碗清水，她手沾清水，东撒一点，西撒一点。巫女在举行最后一个仪式的时候，会选出一个人，被巫女选中的人，就是有福之人，这有福之人能带给一方土地安宁和幸福。

    有福之人并不常见，外来族为了表示对所依靠之人的尊敬，有福之人自然就成了最有权势地位的人，也就是皇帝。清衣走向萧觉，对着他额头行了点水礼。本来仪式到这就该结束了，但清衣转了身，凌竺墨看见她朝自己走来了。

    清衣再次行点水礼，两个有福之人，这下把大臣们给搞糊涂了。凌竺墨更是心慌，这清衣简直是要她的命啊！跟皇帝争这个身份属实没必要。

    清衣比划着手语，示意自己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凌竺墨这才知道原来清衣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在清衣的家乡有这样一个习俗，会说话的人是说不出神圣的语言的，所以巫女只能是哑巴。

    羌仞首先站了出来恭喜萧觉：“恭喜陛下，在你的治理下，南景国出了两个有福之人。”

    贺羡跟着附和一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其他人便跟着附和起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其实在清衣眼里真正的有福之人是凌竺墨，选皇帝纯粹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安危。

    “好好好，看来我景国真成福国了。”萧觉身为皇帝，是不会去跟一个女子争这有的没的的，毕竟在众人眼里他还是他的天子。

    凌竺墨并没有沾沾自喜自己成了这个有福之人，可能她是游戏之外的人，所以清衣看不透她，也就选了自己。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这到底是故事里的一部分，还是她真的有福，改日一定得找这个清衣好好问问，她们选人讲究的是什么，怎么就选在自己身上了。

    凌竺墨睡的晚，起的也晚，起来的时候，贺羡已经在吃东西了。想起陶湘儿的问题，她赶紧走了过去坐下，本来以为自己能直接问出口的。

    贺羡吃饭的速度不快，等到他放下碗筷了凌竺墨也没问出这个问题。

    贺羡看不下去，直言道：“有话就说。”

    凌竺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贺君冉，你这种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贺羡偏了重点回：“什么叫我这种人？”

    凌竺墨：“这不是重点，你说说看嘛！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说个大概也行。”

    贺羡直视她答：“没脑子的。”

    没脑子，是说这个人单纯，善良的意思吗？凌竺墨仔细想了想那陶湘儿还挺符合贺羡的择偶标准的，她追问：“还有呢？”

    贺羡却不肯再说了。

    下人：“公子，门口有人找。”

    这一大早的，谁来找贺羡，不会是陶湘儿吧！凌竺墨想着跟了出去。

    来的人不是陶湘儿，是宁云圭。凌竺墨内心欣喜，“云圭，你怎么来南景了。”

    宁云圭是来找凌竺墨的，但凌竺墨在南景没名声，只能先找贺羡。找到贺羡肯定就能找到凌竺墨的下落，果不其然在这找着了。只是宁云圭有些疑惑，凌竺墨怎么会和贺羡住一个府里。

    凌竺墨把自己当主人，将宁云圭拉进了府里坐下。她把皇帝让自己当贺羡义妹的事说给了宁云圭听。

    宁云圭是出来云游的，书中的世界他早就想见识见识了。父亲是不同意这件事的，附近走走可以，一走就要就要走那么远，宁云圭不会武功，还要坚决一人出游，说什么父亲也不同意。

    于是宁云圭找到了俞贵妃，他说自己除了云游外，还想去南景看一看宁澄，这句话是真心的。听到宁澄两个字，俞贵妃心软了，答应了宁云圭的请求，去说服他的父亲。

    同时也要宁云圭答应她一个要求，俞扬梦想让宁云圭找到宁澄以后，写一封家书回来，她想知道宁澄过得好不好？以这个理由，俞贵妃派了一位武功高强的人跟在宁云圭身边。

    一来是等宁云圭找到宁澄以后带她写的家信回北狄。二来也是为了让宁云圭的父亲放下心来，让宁云圭离家云游。

    听到有人担忧自己过得好不好，凌竺墨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不知道现实世界的自己是失踪了，还是昏迷不醒了。

    她答应宁云圭，信我会写的，不过需要些时间，“你应该没那么快走吧！”

    宁云圭点头，他会在南景待过了这个冬天再走，所以让凌竺墨每日写一个字也不成问题。

    古人们都喜欢从简，他们的思念几句诗，或是十几句文言文就能表达。但凌竺墨可不会写这些，她要写些俗语，像写作文那样，写他几个作文，留给俞贵妃慢慢看。

    “你现在住哪，住客栈吗？”凌竺墨又问。

    宁云圭淡淡说道：“我看贺将军对门的宅子是空的，就索性把对面的宅子买了下来。”

    宁云圭说这句话的时候，贺羡很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凌竺墨的眼睛过于专注突然出现的宁云圭，并没有注意到，反倒是宁云圭察觉到了。

    凌竺墨：“你不是入春了就要走吗？买宅子会不会太亏了。”

    宁云圭说了自己买宅子的理由，“你虽生在北狄，却在南景生活了十余年，我想你以后会常常来这，等我走后，那间宅子就是你的了。至于为什么偏要买在贺将军对面，是因为我觉得贺将军能保护你，这样我也安心些。”

    听见这些话，凌竺墨真的很想哭，泪水已经在眼睛里打转，又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矫情。她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人，随后带着抽泣的声音说道：“谢谢你，云圭，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