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吉光 > 章五 静观其变

章五 静观其变

    *

    “今日出门时,管家说西府二妹借走了马车,我急着出门去奕王府,便换了西府的旧马车。谁知偏那马夫半路将我丢在黑市,我找不到路就跑来这里了。”吉光手里绞着帕子,抿唇使劲挤出两滴眼泪:“多亏了这两位好心人相救,否则……”

    魏迟:“………………………………”

    而李慎的脸色越来越黑,一腔怒意无处宣泄,便狠狠将马鞭抽在流天澈地的门框上,指了两个亲信四处去找李府的马车,将吉光塞进了马车里,一双鹰一般的招子落在魏迟身上。

    “魏公子,”李慎负手而立,一双眸子上下打量了他一边,半威胁半好言相劝道,“流天澈地不是你们这些清贵人家的少爷该来的地方,既然你们师从兰芝书院,便要顾及书院的名声,休要带坏我妹妹。”

    魏迟宛如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呛得他差点把眼珠子咳出来。

    就方才李吉光在牌桌上熟稔自如的模样,谁带坏谁还说不定呢!

    他正如此想着,只见少女偷偷挑起帘子,露出半截明艳的眉眼,朝他偷偷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魏迟本着男子汉就应该能扛事儿的想法,猛吸一口气,昂起首来视死如归:“知道了。”

    *

    李慎怕吉光再有什么闪失,于是告了假,专程带人严加看护,亲自将她送回太尉府。

    谁知他们刚一到府邸,却见满府上下有种诡异的安静,来往的家丁奴仆们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全都盯着自己脚尖走路,压根没人注意到李慎回来了。

    吉光知道,应该是自己“走丢”的消息传开了。

    在灏京城里,如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走丢并非是寻常事。家中的人就算再急,面儿上也不能让外人瞧出一丝半点的破绽,唯恐失了女儿家的名节,往后议亲困难。

    她偷偷抬起头,发觉李慎的脸色亦不大好看。

    没一会儿,李慎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摘下来,兜头给吉光套上,将她的头脸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一会儿他们若问起来,如实说就是,哥替你做主。”

    李慎脚下急如风火,当即便迈开大步,率先迈入正堂。

    谁知李慎左脚还没迈过门槛,却听见一中年汉子红口白牙地说:“……一伙地头蛇窜出来将我打蒙以后,便将大小姐抢走了。若是我不听大小姐的抄近路就好了……那鼓楼街里都是些腌臜地方,小的遍寻不见,只好回来先回了老爷奶奶们……”

    他刚一说完,四周女眷们呜呜咽咽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吉光跟在李慎身后,细细一看,除了东府主母王隽和、老祖宗窦氏,还有西府主母赵方晴和西府二夫人平氏也在,自然还有李稚李榕兄妹二人。

    她的婶娘赵方晴擦了擦泪,“我们这样的人家,最要紧的便是名节二人。这个狗奴才丢了大小姐,我看你怎么交代!”

    王隽和闻言,更是急的双眸一黑,差点晕过去,被几个婢女堪堪扶住,悲喊道:“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奴才,倘若我儿有什么损失,我定要你的命!——”

    “奶奶,奴才就算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那车夫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院门口飞身过来的一脚狠踹在地上,捂着腰哎哟哎哟的地嚎。

    “李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烂了嘴的牲口,满嘴的胡言乱语!”李慎又踹了一脚,“我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哪里轮得到你这样编排!?”

    “少爷说的是……是奴才说错了话,大小姐肯定会没事的。”

    “我妹妹有嘴,这事究竟如何,她最清楚。”

    闻言,那车夫立刻脸色煞白,面如死灰一般死死地盯着李慎背后。

    只见吉光褪下斗篷,露出一张完好无损的脸来。

    王隽和冲上前去,抖着手抱住吉光,心有余悸道:“我的儿啊,你好好的怎么去了那地方……都是这混账东西挑唆的,若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跟这厮没完!”

    吉光低声安慰了她几句,王隽和镇定下来,却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老太太窦氏板着脸端坐在正堂上,肥胖的身躯挤在太师椅当中,衬得一双小脚格外显眼:“大姑娘也该是议亲的年岁了,怎么这点防范之心也没有?既误了奕王府的吉时,又沦落到鼓楼街那样的地方去……李家的女儿从来没有过你这样没有规矩的。”

    坐在次席的李孝悌眉头一皱:“母亲,此事不是吉光的过错,倒是这下人……”

    窦氏狠狠剜了他一眼,“住口。若不是你这般放纵,这女儿如何能娇养成这样?”

    李孝悌刚要反驳,却听见一旁的亲弟弟李孝宁开口道:“长兄只听着就是,母亲也是为了大姑娘好。若是传出去,外人又要说兄长不孝了。”

    吉光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这位叔父身上。

    她一直以为她这位叔父胸无大志,只在吏部领了一个清贵的闲职,每日不过上朝去点个卯,往日不是逗鸟玩乐,便是千方百计地讨窦氏开心。

    “叔父此言差矣,府上并没有外人在,缘何会有外人知晓父亲此言?”吉光温温顺顺地开口。

    “唔?”李孝宁似乎没想到她会开口,迟疑地转过头去。

    “还是说,叔父笃定府上会有嘴碎的人把今日的话捅出去给外人听?”吉光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孝宁,“我朝圣上最看重孝道,朝臣不孝,与侍上不忠同罪。更何况爹爹只是以诤言相劝,何谈顶撞?”

    李孝宁脸涨得通红,像活吞了一头猪一样,支支吾吾了半晌。

    “放肆。”窦氏一向看不惯其他人欺负她心肝似的小儿子,她怒瞪着吉光,一边拍桌子一边说:“现在在说你的事!”

    吉光依旧不卑不亢地开口道:“祖母明鉴,这厮说他内急,叫我等了他半晌不回来。我怕误了奕王府的吉时,便想去找他,谁知在鼓楼街迷了路,幸好碰上了大哥哥。”

    “就是这厮太不老实。”婶母赵方晴呸了一声,忙过来执起吉光的手,“大姑娘瞧着全须全尾的,这事只能怪这厮偷懒耍滑,应当也赖不到稚姑娘头上,她年岁还小……”

    “年岁小就会偷偷换了马车,自己去奕王府参选吗?!”王隽和怒而拍案,“稚姑娘的马车怎么偏偏今日就坏了,这难道不是提前预谋好想要取而代之吗?!”

    赵方晴是小户出身,自然惹不得晋阳世家出身的王隽和,只好赔笑道:“这马车和马夫原就是二府的,嫂嫂拿他们怎么发脾气都是应当的。只是这错不该怪在孩子身上,左右是我没调度好,稀里糊涂竟把这孩子送去奕王府了……”

    “你装糊涂,我可不糊涂!”王隽和气得发抖,“你们二府纵着这丫头,迟早要出大事!”

    “好啦好啦。”老太太窦氏自然听出来西府理亏,立刻便站出来打圆场,“你们妯娌之间闹得这样僵,是要他们兄弟两个以后都不来往吗?要我说,打死这厮便是了,其余人一律封口,就说大姑娘今天病了没出门。”

    “可是奕王府那边……”王隽和还是有些不甘心。

    “好了!女孩子家还是名节要紧。奕郡王瞧上谁,那就是谁的造化。既然灵芝已经代她姐姐去选妃了,那你们也别再争这个了,另给大姑娘议亲就是了。”窦氏安抚道,“也别让灵芝跪着了,起来和你大姐姐好好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吉光心中暗暗冷笑。

    就如前世一样,她的祖母窦氏永远都是更偏爱二府的那一个,即便二府的人犯下了滔天的罪过,只要没有伤到她老人家的体面,那就都不作数了。

    李孝悌和李慎冷眼立在那里。

    李榕此时颇为适时地从人群中飘然出来,将灵芝扶起来:“老祖宗都发话了,你还跪着做什么?左右跟大姐姐赔个不是,今日的事万不能传出去。”

    李稚乖顺地朝吉光福了福身,“大姐姐别怪我,今日实在是误打误撞……灵芝绝没有想要夺走姐姐姻缘的意思,求姐姐原谅灵芝吧。”

    说罢,她咬着唇垂下头,眼眶里泫然欲泣。

    “我怎么会怪妹妹呢。”

    李稚察觉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攀上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见吉光脸上莞尔一笑,犹如数九天的寒风一般,一丝一缕地钻进她的后背里,凉的她一阵打颤。

    *

    吉光回到院子里头,亦是日落西沉了。

    携云、佩云、朝云三个贴身丫鬟随着她回了院子,为她卸妆梳洗。吉光顺着铜镜往后一瞧:“怪了,溪云去哪儿了?”

    “方才那马夫被人拖下去打,溪云说要去前院寻施刑的小厮,左右叫他们打重一些,千万别手下留情。”朝云道,“我们几个正咽不下这口气呢,就让她去了。左右那厮也是活该!”

    “才多大的小丫头,杀心怎么那么重呢?”吉光拿了把小梳子漫不经心地梳头,“携云,你去前院一趟,叮嘱他们手下留情,别把人给打死了。”

    携云年长些,为人心思细腻,也懂得分寸。只瞧她低头应了,正要掀帘出去,却正巧遇上溪云回来,笑道,“你可真是个不经念叨的,姑娘才问起你呢。瞧你,这头发怎么乱糟糟的,快去梳洗一下再来侍奉吧。”

    “想是方才风大,吹乱了。” 溪云的手探到发髻上,利落地将碎发挽起来盘好。

    携云叮嘱她:“你来的正巧,姑娘今日受了惊,你一会儿去小厨房,让她们做一道热腾腾的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再弄一道甜津津的吃食来。”

    “今日有丝窝虎眼糖,我拿些来。”溪云不经心道。

    “那个太甜了,若有樱桃酪正好。”携云打量她片刻,捂嘴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思春了,脸怎么这样红。”

    “啊——”

    “是溪云回来了?”吉光借着灯烛里的亮,瞧见溪云脸上泛着红晕,发簪斜插在有些松乱的髻上。

    “是我。”溪云忙迈着小碎步过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去这么久?”吉光笑道,“瞧你这小脸通红的,有什么好事也不知给我们讲讲?”

    “溪云姐姐有心上郎君了。”朝云笑着打趣。

    “没影的事你们也上赶着编排,在姑娘面前也没个收敛。”溪云似是恼了,赌气转头便出了房门。

    朝云和佩云不明就里,还笑着闹腾:“瞧她,还说不得了。”

    吉光顺着花窗望出去,微微一哂,“溪云年岁大些,有心事也是情理之中呢。”

    *

    过了几日,还不等李孝悌亲自上门请罪,奕王府那边便传来了奕郡王风寒未愈、暂缓选妃的消息。

    吉光略略松了一口气。

    她遣散了侍女,独自一人来到小书房里,将前世几条重要的人脉网和关键的大事件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过不了多久,李孝悌为她请的老师便会告老还乡,而她也将会和二府的李榕李稚一起,去京郊的兰芝书院进修。

    巧的是,魏迟也在那里念书。

    虽说他如今还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少爷,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浑小子日后将会成为兰芝书院最成器的人物。

    吉光不禁想起魏迟的那句话:“你我的性命是绑在一起的。”

    倘若他们的命运真的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密不可分,那么她应该避开吗?既然无法逃脱魏氏掌权的未来,那么她能否借助魏迟的力量,改变家族没落的危局?

    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吉光将几张宣纸收好,应道:“进来。”

    “姑娘用杯安神茶罢,仔细眼睛疼。”朝云捧着一杯热茶探头进来,“方才荣庆管家让人进来传话,说姑娘今日不必等先生来教书了,穆先生今日告假。”

    “穆先生病了吗?”

    吉光有些意外。

    在她的记忆里,穆先生要教她到三个月后才会告老还乡,是什么变故让他提前做了打算?

    朝云的目光有些躲闪,在她追问之下,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外面关于姑娘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穆先生说……说姑娘名节有失,他不会再来教书了。外头的人还说……说日后灏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上门求亲了,更遑论奕王府……”

新书推荐: 【GB】今天的精神状态也十分美丽 因爱而生 归巢 山海 夫君和他的国任我拿捏 最后一刻 失忆后,我,魔神,帝君修罗场了 师*******豆 上仙太腹黑 月光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