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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流言四起

    *

    “奕郡王?”吉光托住下颌看向窗外,眼睛眨巴了一下,“左不过是市井里的闲言碎语,这话怎么就跟奕郡王扯上了干系?”

    “他们说……”朝云脸色涨红像只虾,“奕郡王称病是不想让大小姐缠上,以免太尉府向圣上要求他为大小姐的名节负责。外面的人越传越邪乎,说大小姐在外面被玷污了,坏了名声……”

    “这事家里人知道了么?”

    “还不知道,奴婢方才在墙根底下听见荣庆家的和张婆子搬口弄舌,有个次等丫头为大小姐说了两句话,那荣庆家的竟然打了她一巴掌。”朝云恼恨地一跺脚,“我方才就应该出去和她理论才对的,可是才伸出脚,又想起携云姐姐让我们收敛些,不要与人起冲突,怕他们以后嫉恨,出去乱说!”

    “你做得对。”吉光不怒反笑,“你方才说的那个次等小丫头是谁?”

    “应该是荣庆管家的妹妹,叫细娘的。”

    “我瞧她倒是个忠厚人,平白为了我挨了这一巴掌。你让携云悄悄给她送些药,暗地里照拂一二。”

    携云打帘进来,将礼单送到吉光手边:“大小姐,听说西府太太的娘家来人了,奴婢打算去撷芳苑和芙蕖姐姐商量送些东西过去,叮嘱西府的太太小姐们好生陪伴客人,给老太太的晨昏定省便免了。”

    吉光点了点头:“过几日就是十五,母亲和老祖宗循例要去崇安寺住几日,来回也要耽误七八日才能回来。你跟芙蕖说,这几日母亲忧思过重,不宜见客,让他们把能打发的都打发了。”

    *

    就这样挨过几日,王隽和陪伴窦氏启程去了郊外崇安寺。吉光则按照李孝悌的安排,准备去兰芝书院继续念书。

    吉光上辈子勤学苦读,以她半辈子积累的学识,她并不需要继续在书院进修。但为了和魏迟提前打好关系,她还是决定前往。

    临行前,李孝悌负手而立,看着她欲言又止地说:“丫头,这几日外面不太平,若是你不愿意去,可先在家中歇息几日。”

    吉光脚下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李孝悌:“有哥哥的城防营在,灏京城一向最安全不过了。而且我听说兰芝书院的夫子们有几位身手奇绝的人物,爹爹为何说不太平呢?”

    “倒不是这种不太平……”李孝悌长吁了一口气,“只是……人言可畏,不得不防。虽然我朝圣上允男子女子皆能入兰芝书院,但毕竟男女有别。你去了书院以后,千万少与那些混不吝来往,以免让你母亲忧心。”

    吉光脑海中自然浮现出魏迟的脸。

    只是她此去兰芝书院,就是奔着要与魏迟结交的目的去的,于是她只好暗暗将念头按在心里。

    “这些话,爹爹讲过一遍了,女儿省得。”吉光乖顺地低头,“老师临行前,有几部兵法还未讲完,我百思不得其解。去了书院,也应当是去请教的。”

    “恩,若是旁人说什么颠三倒四的话,莫要理会。”李孝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在外不比府中,可以任性妄为。”

    吉光自然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今在府中尚且有人搬弄是非,书院里都是些十来岁的学生,看事情容易听风便是雨,少不得要先入为主地看她。

    但李孝悌并不知道吉光根本不在意这些。

    *

    西府得知吉光要去上学,便主动过来献殷勤。

    赵方晴特意安排了一辆最大的马车,准备将几个孩子塞进了一个马车里去上学,这其中颇有讨好吉光的意味,吉光便顺水推舟坐了个人情,欣然应邀请。

    谁知,倒是李稚称病在家将养,只李榕同她一起去。

    吉光收拾妥当出门时,却见李榕早已等在东府门外,只见他穿着一身水涸浅云的素衣,通身不累金银玉器,唯有长袍上以猗猗绿竹收边,通身气度宛如随寒露而立。

    吉光略施一礼,不吝赞道:“二哥哥这身打扮……真是无愧于兰芝书院的夫子们所赞,‘玉树盈阶、瑶环瑜珥。’”

    “妹妹打趣我了。”李榕谦逊一笑,“若论气度,我哪里比得上兄长和妹妹们。请上车——”

    吉光借他相扶,不经意道:“灵芝怎么告病了,难不成还在生气?”

    “怎么会。”李榕落座后,低头仔细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灵芝年纪小,不容易释怀。大妹妹年岁长些,千万别忘心里去。”

    “这是自然。”

    吉光尽力演出了十五岁少女的姿态,暗中悄悄观察着李榕的一举一动。她隐约可以感觉到,李榕同时也在观察她。

    斗大的马车里,二人谈笑风生之间过了无数阴招。倘若字字珠玑能化作飞刃,那这架煌煌四匹马的豪华马车已经被他们戳成筛子了。

    忽然间,外面马声长嘶,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吉光搁置在脚畔的小书袋散了一地。

    还未等她弯腰去捡,李榕便已弯腰下去,仔细地替她将书码好。吉光垂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动几下,为她打了一个漂亮结实的结。

    吉光含笑道谢:“二哥哥手真巧。”

    “愚兄也不会旁的,只是闲暇时学了这些小玩意,比不得兄长早早在外建功立业。”李榕笑着将书囊递给她,“我方才就闻到一股墨香,妹妹用的是什么宝墨?”

    吉光从书囊里掏出一块精致的墨递给他,上面用烫金楷书写着“徽州墨”。

    “瞧我这记性。”吉光笑语吟吟,“爹爹总共就得了四块,自己藏了一块,剩下的全给了我。大哥既不爱写字,倒不如我们分了。这墨倒是极好,落笔能闻见淡淡的木香,写出的字迹漆黑油亮,只是千万别沾到手上,一时半会都洗不掉呢。”

    “既是这样好的东西,愚兄便笑纳了。”李榕掀开帘子,贴心地关照她:“书院到了,慢些。”

    “榕哥哥!”一个飒爽的女声从远处传来。

    吉光抬眼,只见一团火烧云不知从何处扑了过来,扎进了李榕怀中。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削肩膀水蛇腰的女郎,眉眼明丽,举手投足带着一股飒爽的真性情。

    李榕稍微一怔,有些难堪地对着吉光笑。

    女子顺着李榕的视线看过来,眨巴着眼睛看了吉光两眼,笑颜陡然冷下来:“榕哥哥,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吉光认得她,这是左都尉秦放的嫡女秦箬素,一个将门世家出身的烈女子,及笄时便与李榕定下了婚约。

    以李榕西府庶出的身份,原是攀不上这门亲事的。

    只是他一向专心沽名钓誉,不仅读书刻苦,又天生一副好皮囊,被一众纨绔子弟衬托得如高岭之花。

    所以在灏京城中,李榕一向备受瞩目,甚至能和真正的东府嫡长子李慎比肩,使得很多人渐渐忘记了他的出身。

    更难得的是,秦箬素第一眼瞧见李榕,便对他一见倾心,回去跟父母又吵又闹,最终还是李孝悌出面,让两家定下了这门亲事。

    只不过,吉光记得没过多久,秦放就卷入了走私军马的重罪,秦箬素也随父流放。

    李榕听见秦箬素不大友善的话,不由皱起眉来:“秦小姐,这是我伯父之女,日后她也同我们一并在书院上学了。”

    “吉光,我送你去夫子那里,先记名。”李榕贴心地照顾着吉光,这让秦箬素莫名醋意大发。

    吉光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李榕的手段相比起李稚更加兵不血刃,明明只是三言两语的挑拨,便将秦箬素那股无名火引到了她身上。

    果不其然,秦箬素一把揽住李榕的胳膊,挑眉看着吉光:“榕哥哥,京城里的风言风语,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风言风语?”李榕顿住脚步,秦箬素得意地剜了吉光一眼,伏在李榕耳边低声私语。

    “荒谬。”李榕眉头一皱,向后退了半步,“吉光是我妹妹,你这样不分清白便拿外面那些真假难辨的流言诬陷她,这与那些饶舌的粗人有何区别?”

    说罢,李榕转身招呼吉光:“我们走。”

    “我并非在人云亦云!”秦箬素被他一番话教训得面子全无,当即便不管不顾周围观者如垛,大喊起来:“李榕你站住,现在满灏京的人都知道你妹妹去青楼被地皮流氓劫走,败了身子还坏了名声,你只堵住我一个人的嘴有什么用?!”

    话一出口,引得周围学生一阵哗然,许多不知情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秦箬素!”李榕罕见地发了脾气,“这里是书院,你也该收敛一二!”

    吉光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一声不吭。

    李榕故意激得秦箬素发怒,不过就是拿捏准了她鲁莽直率的性子。再加上从前李榕或许曾经对秦箬素暗示过李家对他的不公,自然可以勾得秦箬素这个深陷在爱情里的女子为他堂而皇之地鸣不平。

    众人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却看见她那一副淡然超脱的样子,反而怀疑起了秦箬素的话。

    对于秦箬素这样蠢笨的女子,吉光只觉得她可悲。

    “二哥哥不必与秦小姐置气。”她轻轻从李榕手中结过书囊,“只是我李家也算家规森严,看今日秦小姐的表现,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不知秦小姐这样搬弄是非、彪悍如兽的性子若是传回家中,陇西李氏的长老们是否会同意她进门。”

    “你骂谁是野兽……?!”

    秦箬素正想上前与她争论,却被李榕一把拉住手腕。

    秦箬素正要甩开,却对上李榕一副毫不客气的脸,沉声对她说道:“秦小姐,这里是书院,请自重!”

    秦箬素鼻尖一酸,眼泪当即便掉了下来。

    *

    吉光没心思看他们这场闹剧,她自己则循着记忆,独自找到了少女时念书的厅堂。

    这是一处位于竹林中的精致茅庐,四扇大窗敞开面向山脚下,山中的风时而吹拂过屋檐,吹响廊下清脆的风铃。

    吉光来时,便看见几个公子哥儿坐在廊下,正一边悄悄打量着她一边窃窃私语。另一边半开的轻罗纱屏风后,则坐着几个少女在低头写字,偶尔往她的方向瞥两眼。

    吉光旁若无人地走上前,将自己的名帖递给夫子,在得到首肯后,转头寻找自己的座位。

    她环视了周围一阵,最终走到女学子们的座位上,挨着屏风落座。

    谁知吉光刚一坐下,原本坐在她身侧的少女却轻蹙起眉来,好看的杏眼露出一丝为难。

    这时候,吉光听见少女的玩伴传来一阵很轻的提醒:“过来,别挨着她坐!”

    少女将文房四宝收了起来,踌躇片刻,似乎想要借机离开她这尊瘟神。

    老夫子那令人昏昏欲睡的诵书声已然响起,吉光轻轻叹息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下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公子哥儿们的坐席,择了一个单独的位子坐下。

    老夫子瞥她一眼,没说话,继续诵书。

    几个公子哥们却是激动坏了,你推我搡,挤眉弄眼,像一帮乳臭未干的赖皮,一个个兴致索然地盯着吉光看。

    吉光被他们盯得有些不适,正准备出言训斥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

    闻声,那几个贼眉鼠眼的公子哥儿们,瞬间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怂了,一个个全把视线收了回去。

    吉光偏过头来看,只瞧见竹窗外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猫下身,像猫儿捕猎一般耐心地蛰伏着,趁老夫子转头的功夫,嗖地窜进课堂,在她身边落座,不偏不倚地为她挡去了大半的目光。

    老夫子念书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声暴喝:“魏长渊!背诵梨洲赋三首,今日背不完别回家!”

    少年猛地站起身来,桌子被他踹得花枝乱颤,吉光勉强才扶稳。

    只见他呲着牙抱着脚喊痛,被夫子砸了个榛子壳才支支吾吾地背诵起来。

    吉光抬头,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瞧见魏迟少年时的模样——

    春衫稀薄,肩削腰细,玉白的鹤颈微敞,脸颊因跑动微微泛红。头戴八宝攒珠束发紫金冠,一身丹雘缎平金百鸟长衣,即便如此花哨,也未能夺去他眼角眉梢的昳丽。一身的少年气,昭彰着他未来的绝代风华。

    磕磕绊绊地背到一半,魏迟下意识地发挥了同窗互助的优良品德。他用力扯了扯同桌的袖子:“喂,下半句是什么来着?呜呜啊——”

    魏迟看清身边岿然不动的吉光,当即便被吓得魂不附体:“怎……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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