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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九 纠缠之时

    *

    吉光心跳如鼓点,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魏长渊,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

    “你对我够朋友,如今你有难,我焉能不助你?”魏迟抬起头来一笑,吉光恍然出神,又见他坦然开口道:“你我若成婚,我定与你相敬如宾,绝不允旁人欺侮你。若你再遇良缘……”

    “若我再遇良缘,”吉光拖长尾音问道:“你该当如何?”

    “十里红妆,送你出嫁。”魏迟慨然正色道。

    “如此,岂不是耽误你的良缘?”吉光微微蹙起眉。

    “那算个球……”魏迟顺嘴接话,却想起吉光不喜粗话,下意识改口,“那算什么。更何况,就我这样的性子也不会有什么良缘,你且放心罢。”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只道:“和你在一起是天大的良缘,任谁能与你成亲都是修了几百世的福气。只是你若嫁给奕王,便如飞鸟囚于笼中,他的身边不应是你的去处。”

    魏迟双眸澄澈,笑意静静流淌:“你的天地不当局限于此,王府不应该是你的终点。”

    吉光心中一颤,抬头望见他,只见十七岁的少年眼眸如他手心这块宝玉,纯粹得没有丝毫杂质。

    她忽然想起嫁与奕王后的几年间,奕王的地位很快变得岌岌可危,她不得不放下王妃的脸面与自尊,在整个灏京城来回为他奔走。

    那一次,她曾偶然在流天澈地见过魏迟。

    彼时的他手里摇晃着一盏金樽,眼眸深沉地望着她,若有所思道:“没想到当年兰芝书院里最聪慧的学生,竟然要每日疲于奔命。”

    彼时她与魏迟素无交集,以为他在嘲弄奚落她。

    如今想来才知道,魏迟那句话之下藏着多少惋惜。

    待吉光回过神来时,魏迟已将她玉佩放到她手心里,玉佩如一颗跳动的赤子之心那般滚烫。

    她眼中无端蓄起滚烫的热泪:“魏小郎,无论你日后得到怎样的嘲讽与奚落,都不要停在这里。你的天地亦不在此处,在那无边浩渺的大漠,在南越群山万壑之间。”

    魏迟笑如烈烈朝阳:“那便借你吉言。”

    *

    不出几日,圣上的赐婚旨意果然如魏迟所说,卷着暮春的风吹出了宫墙、荡开灏京坊间十几里,终于送到了威严赫赫的太尉府中。

    还不等李孝悌等人出门迎接,奕王的车驾便随着传旨太监的马车一并赶到。

    李府久违地迎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李孝悌携李孝宁和李慎一并迎接,而女眷则垂帘而坐,在旁听席。

    即便隔着一层帘子,吉光仍能感觉到谢宥齐那道灼热的目光焦灼地炙烤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缓缓闭上了眼,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捏住了一方小小的勾玉。

    那是魏迟送给她的,令她于绝境中拒婚的礼物。

    要拿出来吗?

    拿出来,嫁给魏迟。

    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如此说。

    不出明年,魏迟便会锋芒毕露,入仕参朝。不出十年,他便能饮马昌江、收复失地。再接着,封候拜将,南征越国,成为悬在谢氏帝位之上的一把利刃。

    而在即将到来的风暴当中,她这艘小舟又能开往何方呢?

    “一定,一定要问清本心啊。”

    吉光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只见李稚跪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轻声呢喃着。

    李稚那低眉顺眼的模样,让吉光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这位血脉相连的堂妹。自从赵方晴苏醒、李榕伏法之后,李稚似乎安静了不少。

    只是自己从未原谅过她,吉光打从心底从未放下过对她的设防。

    也许是看出了吉光眼中警惕的戾色,李稚低下头,再次轻声道:“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只需跟着自己的心走便是。放心,今后属于你的一切,我绝对不会再染指。”

    吉光冷漠地从鼻腔里“恩”了一声,权当回应。

    李稚却有些惊喜地抬起头看了又看,见她仍然不愿意理会自己,只好又讪讪噤声不语。

    几位座上宾与李孝悌等人客套寒暄之后,宣旨太监便从袖中小心翼翼抽出一封玄底玛瑙的圣旨,唱喝道:“圣上有旨——”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且慢!”一句落地有声的喝止,震得宣旨太监几乎晃了三晃,不敢吱声。

    正欲跪地接旨的李家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英挺少年几步腾跃,跃过几道门槛,稳稳地落在正堂里。

    只见他背后一台台的红妆绫罗被抬入府门,铺开几里绵延不绝,从李府正堂一直蔓延至灏京主街,路过的行人无不称奇,皆驻足观看。

    吉光看见魏迟一步步走近,外面的天朗气清几乎化作一片云霞,为他渡上一圈金光。

    她忽然想起魏迟在边塞的另一个名字,活佛。

    一身煞气,斩奸除恶。以血洗刃,立地成佛。

    “陛下圣旨在上,如陛下亲临。”魏迟一掀衣袍,直挺挺地跪下,“臣斗胆,求娶李太尉嫡长女,请陛下赐婚。”

    *

    他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一块磐石砸在李氏纵横百年的青砖地上,声音荡开几十里灏京城,扶摇而上,直达天听。

    厅堂里的女眷们面面相觑,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李孝悌亦讶然,往后退了一步半才稍稍停稳。

    宣旨的太监看了看手中的圣旨,又看了看面前对峙的二人,张了张口,不知是否要往下念。

    打破这片沉默的人是谢宥齐,他由上位敛衿而起,一手负于身后佇立于厅堂之上,冷冷睨着魏迟。

    “魏长渊,你可知这是什么?”谢宥齐稍稍侧身,向他展露出身后手持圣旨的宣旨太监。

    那玄底金字的圣旨明晃晃地扎人眼睛。

    魏迟却丝毫不惧,他朝圣旨的方向稍稍一拜,朗笑道:“臣知这是圣上谕旨,臣在此遥祝圣上玉体康健,福寿延年。”

    “放肆!”谢宥齐咬紧牙关,“你可知这里面写了什么?”

    “自然不知。”魏迟翘起唇角,挑衅一般看着他,“臣一非拟旨文书官,二非圣上腹中之蛔,并不敢对圣意妄加揣测。臣今日也只不过是兑现承诺,来太尉府下聘礼罢了。”

    “既然你不知,本王便告诉你。”谢宥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她绝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

    “她嫁或不嫁,只有她说了才算。”魏迟亦上前一步:“殿下,我早就与您说过,强扭的瓜不甜。”

    霎那间,这一方厅堂里各有心思的目光,皆纷纷收束到了吉光一个人身上。

    吉光扫过幕前的情形,眸中几乎尽是担忧。

    王隽和蹙起眉,轻轻朝她摇了摇头。

    吉光知晓她心中在担忧什么。其一害怕触怒龙颜,其二,王隽和颇为看中家世,注重嫡庶之别。如魏迟这样庶出的纨绔断然入不了她的眼。

    “我情愿嫁与魏迟。”吉光认真开口。

    王隽和轻叹了一声,眸中渐渐蓄满泪花,而李孝悌则沉吟片刻,并未多言。

    听到她的回答,谢宥齐的双眸倏地涣散,几乎有些失态地望向她的方向疾走两步,质问道:“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如何配得上你?”

    魏迟微微蹙眉,却还不等他开口,便听见吉光的声音徐徐道来。

    “奕王殿下,”温柔似水的声音如同漫过山海,渐渐溶入谢宥齐的双耳,“大川东去不复归,梅花落尽香消无。继续强求,永远也求不来您想得到的东西。臣女感念殿下的知遇之恩,请殿下自重,保重。”

    大川东去不复归,梅花落尽香消无。

    谢宥齐愣在原地,反反复复地回念着这首诗。

    这是前世他们大婚的第一个冬日,吉光捧着香囊,在梅花树下反复吟诵的诗,只因她喜欢这首诗的下一句:

    最羡人间一心人,同衾同梦同归路。

    这首简单朴素的小诗,她一背就是好多年。

    一直到他们之间分崩离析,他娶了李稚,冷眼旁观了太尉府的消亡以后,便不曾听过这首小诗。

    他没能成为吉光的一心人。

    谢宥齐哑然地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尽数吞了下去。李孝悌叹了口气,开口劝道:“殿下,小女年幼天真,性子却率真,实在难担奕王妃大任,还请……殿下收回心意罢。”

    谢宥齐原本垂着头,却猛地抬起来,朝他们厉声道:“我谢宥齐非李氏长女不娶,否则,甘愿被褫夺皇子身份,流放千里。有陛下明旨在此,陇西李氏焉敢违抗!?”

    魏迟板着脸,双手抱在胸前,冷冷道,“殿下,黔驴技穷了吗?”

    二人之间的目光仿佛一根绷紧的弦,几乎稍一碰就会断开。

    正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谁知外面传来好一声怒骂——

    “臭小子,也不知哪里学的臭规矩,竟敢这样顶撞奕王殿下,只怕老祖宗也要因你蒙羞!”

    魏迟一听这嗓音,立时便熄了火,只见平南公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入正堂。

    魏无辩先与谢宥齐见了礼,又与李孝悌和宣旨太监一一见礼,而后便被安置在了上座。

    平南公扫了一眼幕后的吉光,脸上隐约含着一丝不易见得的笑意:“诸位莫怪,我这痴孙向来便是个混世魔王,想到什么便要立刻得到,一点心都不长。今日老朽不过出门一趟,回来才有下人告状,知他把家中宝库搬了个精光,闹着要到太尉府下聘礼。”

    魏迟在他背后老实得像只怂猫,听到此处涨红了脸,拉扯了他爷爷的衣袍,小声提醒:“在外面呢,稍微给我留点面子。”

    平南公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李孝悌没好气道:“既然令公子如此任性,想必下聘礼也只是一时脑热,还请老千岁带着孩子回去吧。”

    “这混小子私自来提亲,的确既不合规矩又不尊圣上,我回去定要好好惩治他一番。只不过……”平南公肃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铁箭小心放到案上,“这枚铁箭,乃是先祖父助圣祖明帝打天下时,替明帝挡下的暗箭。明帝令我魏氏子孙凭此箭可赦免任何罪名,魏氏将其视为丹书铁契、无价之宝。如今老朽便以此为聘,为我长孙魏迟求娶李氏嫡长女。”

    四周一片肃静,唯有谢宥齐脸色煞白,“平南公,你可曾见此高堂上的传旨公公?赐婚乃是陛下的旨意,你焉能违抗?”

    “奕王殿下,慎言。”魏无辩笑意吟吟、不怒自威,“传旨公公手中的圣旨,还未曾宣读过半句,殿下为何不听完再说呢?”

    谢宥齐双眸之色倏地收紧,他的视线转向立在高台上的传旨太监:“快念。”

    那太监自然也不敢怠慢,清清嗓子便展开圣旨,众人一呼百应,纷纷跪下聆听圣谕。

    “太尉府嫡长女李氏吉光,克勤淑婉,姿容出众,蒙受先祖族荫,为三代忠良之后,特赐婚平南公府长孙魏迟,择吉日成婚,永缔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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