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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一 螃蟹

    *

    “祖父明鉴……”

    “无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兴许我也只是一时吃坏了什么也未可知,让你们操心啦。”

    吉光没有接话。

    她明白魏老太爷此话的用意,他并不愿过分强调此事。

    究其原因,怕是老太爷心中已经知道是谁所为。或许是为了袒护那人,又或许是在私下探查,吉光猜不透。

    不过这既然是老太爷希望守住的秘密,那么她也应该守住。

    *

    中秋佳节日近,宫中忽然降下旨意,说圣上将会在八月十五当天登门巡抚几位王侯重臣府邸,平南公府位列第三,只排在如今深受宠幸的皇长子兆王及丞相沈府之后。

    于是除却中秋节应当准备的事宜之外,吉光还要额外准备接驾的排场,一时间有些忙不开。

    在魏迟的坚持下,吉光将一部分内务交给孟挽涟,一部分筹备采买的事宜交给蒲夫人,再加上魏迟在家,许多跑腿的事情都能交给他去办,吉光一时间倒也能喘口气儿。

    日子挨到八月十五当日,不至午时,御前便传来消息称圣上和作陪的容妃娘娘、贤妃娘娘及齐、宋、兆、姜、奕五位皇子如今已出了丞相府邸,御驾正浩浩荡荡朝这边来。

    这个时候过来,全天下都知道当今圣上是要在平南公府用膳了。

    吉光自是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如今全天下的人眼睛都盯着平南公府,若是稍有差池,便会落入所有人眼中,成为将来魏迟仕途上的隐雷。

    吉光连忙安排膳房按照既定的菜谱开始烹制午膳,命人将府门前再次打扫干净,台阶上一尘不染,匾额上御笔亲题的大字尤其擦拭得鲜亮如新。

    圣上谢珣御驾缓缓而至,远远便看见平南公携全家在府门前恭候。

    只见地面亮洁如新,青卵石上铺就自然草甸防滑,尤其是看见他亲笔御题的“平南公府”四个大字被擦拭得格外光彩照人,谢珣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层浅笑。

    身侧的贤妃李珺安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温声道:“老千岁素来温良恭俭,连府邸上下治理得也是井井有条,不愧为陛下良助。”

    谢珣刚要点头称是,谁知容妃却在一旁悻悻道:“不过是面子功夫做得足些罢了,方才的兆王府、丞相府,哪个不是一尘不染呢?这样就是陛下良助了,姐姐这话说得可就有些偏心了。”

    贤妃淡淡一笑:“也是,或许里面也另有乾坤也未可知呢。”

    吉光一眼便看见落于人群末尾的谢宥齐,此时的他形销骨立,看上去清减了不止一两分。谢宥齐同他的三位兄长、一位幼弟站在一起,显得格外清冷瘦削。

    谢宥齐似是感受到什么,蓦然将目光朝她的方向聚过来,吉光将视线转至别处。

    立在她一旁的魏迟忽然往旁边挪了一步,吉光愣神,抬头一看,只见魏迟挡住了她和谢宥齐视线交接处。

    魏迟悄悄道:“别看他,多晦气啊。”

    吉光失笑,偏头掩面。

    另一边,谢珣亦对平南公府有些好奇,十分和蔼道:“诸位平身。既然是家宴,那便无需拘束,诸位随心所欲。孤也做一回平常客人来拜访国公府。”

    魏老太爷点头称是,侧身相迎,将谢珣等人让进府邸,自己亲自引路。君臣二人一路引经据典畅谈天下,氛围十分融洽。

    吉光和魏迟跟在后面走着,离人群拉开了一些距离。

    此时,忽然听闻容妃“哎呀”了一声,众人的视线齐齐聚焦在她身上,只见容妃葱白一般的指节指着高处盛开的桂树,有些惊讶道:“是金桂……”

    贤妃接过花瓣细细嗅了片刻,低眉不动声色地浅笑。

    “咦……居然是金桂呢,圣上对金桂过敏。”谢珣身侧的内侍埋怨道。

    容妃花容失色,连忙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圣上,这可都是金桂,您要小心些。”

    谢珣面儿上有些挂不住,颇为无奈道:“孤无碍。”

    贤妃温声道:“虽说陛下身体强健,可容妃妹妹也是关心则乱,陛下切莫生气啊。平公公,劳烦您将前面的桂花清一清罢。”

    平公公果然称是,自是带了两个小太监去前面开路。

    谁知小太监刚拽下来一支桂花,脸色一变,连忙将花枝递给平公公。

    平公公仔细嗅了嗅,又碰了碰花枝,脸上一喜,跪到谢珣面前道:“圣上,平南公好细致的心思。”

    谢珣疑惑地接过花枝,片刻后大笑道:“平南公,你如何能想得到拿这绢花裁作桂花的主意?快说说,是你府上哪个灵巧的花匠想出来的?重重有赏。”

    魏老太爷抚须一笑:“圣上过誉,这样细致的机巧,乃是我孙儿新娶的夫人所想。”

    吉光上前福身:“臣女见过圣上。”

    谢珣看了看她的脸,跟贤妃笑道:“上次见到这孩子,孤就觉得像你一般聪明伶俐。来人,赐金桂缠如意,奖励你心思机巧。”

    吉光谢恩,慢慢退回魏迟身边。

    只见魏迟偷偷凑近她耳边:“再怎么说,圣上有敏症都是极隐秘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前些日子祖父身子不爽利,陈太医来请脉。”

    魏迟嗤笑一声,“你看方才容妃大惊失色的样子,原本是想在圣上面前好好表现的,这下被你搅黄了,肯定要想尽办法找你的茬。”

    “让她放马过来罢。”

    一行人行至园中最高的饮月楼,魏老太爷请谢珣上座,男女宾客以一道薄纱屏风相隔,既能互相祝酒,也不至于失了礼节。

    吉光随侍在女宾一席,前以贤妃为尊,容妃次之,再然后是孟挽涟、蒲夫人之座,再次则是她。

    她隐约往对面看了一眼,只见皇子们的座次也格外有意思。

    皇长子早夭,其下的五个皇子却并没有按照年岁排行,而是以如今最受宠的兆王为尊,掌兵权的宋王次之,齐王位列第三,再然后才排到奕王谢宥齐和皇幼子姜王。

    吉光略略盘算了一下,如今的奕王仍然是一个除了相貌以外名不见经传的郡王。

    而明里暗里的夺嫡之争,也多半集中在上位圈的三位皇子当中。

    他仍旧像前世那样,不尊不卑,只是屈居人下,独自饮酒。

    侍女们开始上菜,前几道凉菜不过多花了些心思,比宫里多了几种样式,并无什么特别的。

    只头道热菜上了一道黄金蟹,个个健壮肥美,膏脂浓郁,还未上桌便令人垂涎三尺。

    谢宥齐只扫了一眼,便微微蹙眉,抬头往对面女宾席望去,眼中浮起一层忧虑。

    坐在不远处的魏迟牢牢盯着他,不露声色地笑了笑道:“奕王殿下不爱吃这蟹?”

    谢宥齐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反倒是一旁年幼的姜王开口:“兄长是担心螃蟹。”

    魏迟看了一眼螃蟹,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于是他又往上座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圣上神色未变,并未觉察出异常。

    “难道……圣上不能吃蟹?”

    谢宥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姜王困惑道:“你们事先连这个也没有打听吗?”

    魏迟往女眷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看见吉光饮桂花酒,面若桃花,唇脂泛红,分毫没有焦灼担忧的样子,于是他也松下一口气来,笑道:“姜王殿下,你说圣上多年不能食蟹,是不是很想尝尝?”

    年幼的姜王不由地有些泛起迷糊:“可是……父皇吃了会过敏的呀……父皇每次发了敏症都难受极了,要连喝许久的苦药此案好转。”

    谢宥齐冷冷道:“魏公子,魏家怕是也太不把圣体当回事了。”

    魏迟给他桌上的空杯倒满桂花酒:“奕王殿下,其他几位皇子还未出声,您怎么不做这个出头鸟呢?是在等什么吗?”

    谢宥齐被他戳中心事,眼里腾起怒火。

    魏迟往他碗里夹了一只肥蟹:“殿下莫生气,可别辜负这满膏满黄的肥蟹啊。”

    他此话话音未落,却见宋王忽然站起来,打断了圣上和平南公的聊天,禀道:“父皇,这黄金蟹虽好,却容易体寒,父皇还是少用些为妙。”

    一旁的兆王微微一笑,用打趣的口吻道:“父皇,皇兄说的极是。儿臣觉得这道黄金蟹色香味美,斗胆跟父皇讨上一讨,父皇可否再赏儿子一道?”

    谢珣跟平南公笑骂道:“这痴儿嘴馋得很。”

    在场知晓谢珣对螃蟹过敏的人都暗暗佩服兆王的话术,唯独宋王被他怼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能坐下生闷气。

    女宾席上,容妃嗔道,“圣上不能用蟹,这国中的贡品里也从来都没有蟹,连这么点小事也没人记得住,这膳房是怎么做菜的?”

    看似是在责怪膳房不尽心,却暗中在责怪魏府的人不上心。

    孟挽涟此时却先开口致歉:“圣上恕罪,容妃娘娘恕罪。我这儿媳少不经事,也不知圣上不用蟹。我代她赔罪,罚酒一杯。”

    容妃瞥了一眼吉光,“魏夫人,你未免也太宽容了些。我还在闺中时,若是家里有媳妇犯了这样的错,我母亲是一定会责罚的。小错不罚,还会有更大的错,魏夫人可别后悔啊。”

    孟挽涟连忙道是,转头看向吉光,催促道:“还不来向容妃娘娘请罪?”

    吉光未动,“母亲这话儿媳就不懂了,我何罪之有?”

    此时,谢宥齐翩然从席间而出:“父皇,金蟹寓意富甲天下、八方来财。如今国遇百年大灾,正是父皇英明,才调动天下粮草齐聚兖州,正可谓八方来援。父皇,儿臣愿以此蟹祝酒,愿父皇玉体安康,此乃国有大幸。”

    谢珣闻言,面儿上淡淡一笑,举起酒杯短暂示意了一下。

    宋王回头看了谢宥齐一眼,酸酸道:“五弟也不知学了谁,如今也挺会说话的。”

    齐王夹在他二人之间,也是淡淡一笑:“五弟一向性子温吞,并不是愚笨。三哥,有空也要多读些书,不然不但会被二哥抢了风头,还会被五弟抢去风头了。”

    宋王脸色一变:“你……”

    齐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父皇在呢,你还想掀桌子打我不成?”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宋王咬牙切齿道。

    听着台下的蠢儿子们骚动不断,谢珣看着碗中热腾腾的蟹吃也吃不到嘴里,心情愈发不好。

    魏无辩在一旁道:“圣上若是喜欢,不妨尝试一二。”

    谢珣叹了口气,正想道出原委,没想到台下突然有人大叫一声,众人的视线循声齐齐望去。

    “妙极!”

    只见魏迟一边大吃着蟹肉,一边赞叹道:“真是妙极,妙极!”

    谢珣一见他这样,倒是乐了:“魏长渊,何事让你连连称妙啊?”

    魏迟连忙拱手:“圣上,请用蟹。”

    谢珣转而望向魏无辩,只见魏老太爷神态自若,笑着抚须,点了点头:“请圣上用蟹。”

    容妃一皱眉:“魏迟,你好大的胆子,竟如此不在意圣上的玉体!”

    贤妃微微低头闻了闻黄金蟹,似是品出了吉光的用意,亦暗暗一笑,低头不语。

    魏迟又朝容淑妃拱了拱手:“容淑妃娘娘,圣上的玉体康健,只是用小小的一只蟹,如何能有大碍?”

    容妃杏眼圆睁:“圣上对蟹过敏,小至浑身起疹,大至性命堪危,你们是想谋害圣上吗?!”

    谢珣被扫了兴,脸色微微有些不好,却也骑虎难下,只得放下筷子,重重叹息一声:“太医早年便提醒过孤,千万不能食用蟹……”

    魏迟隔着纱帘与吉光对视一眼,唇间微微一笑:“陛下,此蟹乃是我夫人精心挑选,绝不会让陛下玉体不宁。臣愿以性命作保。”

    谢珣心里也有些半信半疑,笑着道:“孤要你的性命,平南公能答应么?要你性命无用,若是孤真有个好歹,罚你祖父俸禄三年!”

    魏老太爷点头应道:“臣愿作担保。”

    谢珣低头,有些迫不及待地将蟹壳打开,金黄的蟹膏铺满蟹壳,丝丝缕缕的雪白蟹肉盛放其中,让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谢珣小心翼翼地挖起一小勺蟹肉送入口中,容妃见状,急忙上前阻止:“陛下!”

    可是已经迟了,谢珣满足地品味着这一小勺来之不易的蟹肉蟹膏。

    太好吃了,他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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