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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一 地动山摇

    *

    王妈妈脸上笑得乐开了花:“我说少爷您到时候可就知道了。老奴就在隔壁,您两位需要什么就知会一声,老奴耳不背眼不花,什么动静听得见的!”

    吉光脸上腾地红起来,低头羞去,一头躲进了房中。

    魏迟一皱眉,正想说些什么,谁知吉光又跑了回来,拉扯着他的衣裳将人拽回了屋子里,砰地关上了房门。

    王妈妈的笑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老奴等着您的好信儿!”

    “?什么好信儿?”魏迟有些摸不着头脑。

    关上房门,吉光看见魏迟正准备将被褥从床榻上搬下来,忙紧走几步按住他的手:“天冷了,今日起你不要再睡地上了,将被褥放到床上,我们分着睡。”

    魏迟嗤笑一声,拍着胸脯道:“小爷我火力壮,根本不怕地上阴冷。放心放心。”

    吉光脸上几乎红透了,不由分说夺过他的被褥铺在床上,自己先钻进了里面的被窝里,背过身小声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天气冷了,你就算睡椅子上也不行。万一半夜着凉了,耽误一两天课不要紧,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怎么办?”

    魏迟罔知所措,一个人立在原地有些局促,正要上床歇息,想起来今日从武场回来还未洗漱,于是便又讪讪走开,去屏风后面沐浴。

    吉光闭着眼睛,听见木桶里水花四溅,心跳不自觉快了起来,身上燥热起来。

    左右想着魏迟沐浴出来还要些时候,于是便悄悄将两条胳膊从被窝里钻出来,脚丫也伸了出来。

    凉意一点点爬上来,她才觉得身上凉爽起来。

    屏风另一头,魏迟仔仔细细将自己上下里外都洗的干干净净,用香胰子擦得皮肤发红,一缸热水都被他洗凉了。

    他浸在凉水里冷静了半晌,这感觉到皮肤的燥热褪去了两三分。

    等他从木桶里起来时,外面夜色已深了。

    魏迟耳边忽然听见窗下一阵骚动,不动声色地凑上去一看,见窗下果然蹲了个佝偻的影子,那可不就是王妈妈?!

    魏迟也不傻,这么一折腾,猜也猜得到蒲小娘是什么用意。

    他走到床边去,看见吉光似是等他等的昏昏沉沉睡去,手脚却俱在外面。

    魏迟弯腰,将她手臂小心翼翼掩在被窝里,又帮她去盖脚。

    还未等他伸手过去,只见吉光忽然将脚自己缩回去,魏迟以为她醒了,连忙往床头一看去,却见小姑娘朝他的方向侧着身,枕着自己的小臂睡得香甜。

    长长的睫毛细细地闭着,一双弯弯的长眉似笑非笑,粉面桃花一般的脸颊宛若带妆一般娇嫩,还有一张樱桃小口抿着笑,不知道梦里在想些什么。

    他吹灭了灯,心道得想个法子让王妈妈回去,也不能让她成天在这听墙根。

    一边想着一边躺下,小心翼翼枕在香枕上。他闻见一股淡淡幽香弥漫在鼻息间,于是小心侧身,怕她梦中醒来惊着,便刻意隔出一段空余,渐渐心思沉浸下来,慢慢睡去。

    半睡半醒间,吉光手脚冰凉,鼻息间隐约觉察到一丝热乎乎的气息,于是本能地手脚并用攀了上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看见一张勾勒如画一般的眉眼。他柔软的长发落在枕榻,将那张英挺的容颜衬得柔和不少,瞧不出平日里的骄纵肆意。

    吉光眨巴着眼睛端详了片刻,察觉外面时辰尚早,一阵倦意袭来,她又想睡了。

    等等!

    吉光觉察到自己的手和脚都缠在魏迟身上!

    她下意识缩回了自己的被窝,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吉光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腾挪了一下,往魏迟身边靠了靠,隐约感受到一丝热气,这才安下心来。

    她正要慢慢睡着,忽然余光瞥见花窗下面闪过一抹鬼鬼祟祟的人影,被唬得心里咯噔一下,正准备悄悄把细娘叫进来擒住,谁知唇忽然被魏迟的手指按住。

    魏迟竟然没睡?!

    她安静下来,听见魏迟倾身,揽着她的后脑勺腾挪过来,撩起她长发附耳道:“外面是王妈妈在听墙角。”

    吉光闻言安静下来,抬眼瞧着他,目若悬珠。

    “你怎么知道是王妈妈?”她蹭地红了脸。

    魏迟翻身起来,柔软的青丝打着圈垂落在枕上,一双朦胧的睡眼中含着亮光,炯然有神。

    他似是笑了,“这整个西院,除了她敢如此这般还能有谁?旁的不说,你也不习惯有人天天这么在墙角下听墙根吧?”

    吉光想了想,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红着脸摇头。

    魏迟若有所思,“看来你是知道怎么能把她劝回去?”

    吉光讷讷道:“知道了又能如何?小娘请她过来,自然是有她道理的,她怎么能轻易就回去?”

    “你说来听听,万一我有办法,立时就把她请走。”

    “请走,你要能请走最好了。”吉光恼了,翻过身去不理人。

    魏迟笑了笑,翻身打开帷幔起来,将一盏灯点起来放到窗下。

    吉光听见动静,偷偷回头看他在做什么。魏迟瞥见她的目光,转头笑道:“一会儿动静闹大了,可别害怕。”

    “你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吉光话音刚落,谁知忽然感觉床榻摇摇欲坠一般晃了起来,倒像是震山拔树一般,整个床架子都在震颤。

    吉光忽然想明白了魏迟这是在干什么,羞红了脸,双手抓着被子将脑袋深深埋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她又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伸长脖子去看。

    只见魏迟撸起两只袖子,两只手撑在象牙床外面,两臂直撑,曲臂下落,就这样连续不断地下沉起落,竟然借着床锻炼起了臂力!

    这象牙床虽沉重,平日没人碰它时固然稳若泰山。到底也经不起他这样推,不一会儿便吱呀吱呀地响起来。

    只见魏迟额前渐渐渗出了汗水,喘息也粗重了许多,渐渐逸散到窗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迟总算不再祸害这床了,倒是生了满额的汗走过来,靠着床沿坐下:“你别说,这南洋进来的象牙床足有百斤之重,只晃了这么一会,比我练一下午的刀还累。”

    吉光红着脸起来,“你从哪学的这些。”

    魏迟笑:“谁教我聪慧,没人教我就心领神悟呢?”

    他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窗外,笑道:“等我去会一会这王妈妈。”

    说着,魏迟将衣衫扯乱了一些,抬高嗓音,舒畅地叹了口气:“王妈妈。”

    窗外的王妈妈果然喜不自胜地应道:“少爷,有何吩咐?”

    “抬热水进来。”

    “好嘞。”

    王妈妈叫了两个小丫头将热水抬进来,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见魏迟穿着寝衣已被汗水打湿,额前颈间泛红,又见吉光脸颊潮红,于是便满意地点点头,喜滋滋道:“少爷少夫人擦洗干净,早些歇息罢。”

    说罢便连忙喊了丫头们退出去,再也没在窗下蹲守。

    魏迟的确是出了一身汗,也就着水重新洗漱了,又躺回床榻上。

    “王妈妈怕是将信将疑,看样子还得再装两天样子她才能回去。”魏迟道。

    “你明日习武之后早些回来,养足精神再装样子。今日时辰有些赶了,次数多了怕是王妈妈心里起疑。”吉光将小半张脸脸闷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你说什么?”魏迟追问道,“什么时辰有些赶?”

    吉光将脸埋得跟深了,“我瞧见这种锻炼方法倒是新鲜,马上就是秋狝了,对你臂力也有助益。”

    魏迟轻轻一拉她的被子,忽然琢磨了过来,“我怎么觉得,你方才说的话不是这个意思呢?”

    吉光拉着被子往自己头上一蒙:“本就是这个意思,你偏就要曲解旁人的意思,那以后遇着什么事我也不同你说了。”

    魏迟见状以为她不是唬人是真生气了,于是便低眉顺眼道:“我还以为你欺负我不懂,有什么旁的意思,并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

    吉光佯装生气,又翻过身去不理他。

    魏迟呆坐了一会儿,下床去将灯吹熄了,老老实实地回到床榻上,还帮她掖了掖被角。

    *

    第二日,魏迟和纪临一起打马球,纪临一眼便看见他的黑眼圈,于是便打趣地盯着他看:“怎么,昨夜是折腾了一晚上没睡,还是被娘子撵出去睡书房了?”

    魏迟将马毬砸到他身上:“去你大爷的,我夫人最是温柔了。”

    纪临一甩杆子,差点扬到他脸上:“那你大爷的不高兴个什么劲啊?”

    魏迟张了张口,觉得和他说这些不好,却又实在想问,犹犹豫豫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

    纪临有些不耐:“你什么时候开始连话也说不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我都不乐意说了?”

    魏迟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试探着开口道:“纪临,如果说一个男人时辰赶了些,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辰短?”纪临摸不着头脑,“写字吗?要是你的话也正常,让你多写几个字不如罚你去练一下午刀。”

    “不是。”魏迟摇头,“就是,就是……恩……”

    纪临大呼一声:“魏迟,你不会说的是——”

    魏迟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纪临脸上立刻浮现出担忧的表情:“魏长渊,这男子的病不能耽误,得早些去看。你看宋都尉家的老三,那不是成婚多少年了还是不行,求医问药好几年了,还是没什么用。你呀,也别太要脸,我看也别择日了,我今天就带你去瞧瞧大夫。”

    “纪临你大爷。”魏迟怒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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