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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 黄雀在后

    *

    蒲如林稍微一顿,似乎早有所准备,平心静气地笑道:“何出此言?”

    “我未曾怀疑过,直到亲眼看见小娘的伤口。倘若是凶手用尖锐之物从后侧方刺入,伤口走势应当来自后侧方,但您的伤口却偏前,可见是凶手迎面所为——但真正让我确定的并不是伤口,而是孟挽涟诡异的举动。倘若她并不确定孟启珩当日是否来过魏府,一查来访名帖便可知。她既然没有发现异常,那证明有人故意将她引入了陷阱……并且引诱她的人,手中拿捏着足以让他们兄妹二人身败名裂的证据。”

    蒲如林并不意外,只是低着头展颜而笑:“好孩子,太聪明的人都没有什么太好的下场。我见过许多像你这般聪明的人,要么英年早逝,要么绕不过心中的执念,害死了自己。”

    “小娘放心,这件事只能是孟启珩和孟挽涟合谋而为,满府上下皆是见证,我并不打算改变。”吉光淡淡道,“我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

    “但说无妨。”

    “您曾经是长春长公主身边的军医吗?”

    *

    十月初九,平南公府大开宗祠,阴山旧族的魏氏宗亲齐聚一堂,以告慰魏肃在天之灵。

    主祭人唱喝道:“恭伸报本之诚,恪遵追远之意……”

    呜鼓三通,击磐三十六。

    炉中香火长日不绝。

    祭拜结束之后,魏无辩命众人散去。他看上去又多了许多白发,远远地立在那里犹如一棵枯松,长久而悲伤地注视着独子的灵位。

    吉光不知如何安慰,只站在原地,陪伴着魏老太爷与魏迟一起凝望着灵位。

    魏老太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只对着魏迟道:“长渊,你过来,再往前跪一跪。”

    魏迟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顺从了他的话跪在魏肃灵前。

    魏老太爷颤巍巍地走到灵位面前,吉光以为他想要擦拭灵位,谁知魏老太爷竟然轻轻搬动灵位,将其调转过来。

    魏迟和吉光看见那灵位上的蒙尘的几个金色篆刻大字,不由地愣在原地。

    那上面写的是——

    故发妻灵蕴之位

    “发妻……?”魏迟断断续续地开口:“阿爷,为何父亲的牌位背后……雕刻着旁人的名讳?”

    魏老太爷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干净帕子,来回轻柔地擦拭着牌位,而后将一捧纸钱捧入火苗之中。

    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慢的脚步声,吉光回头一看,只见蒲如林从廊下走来,走到灵位前跪下,轻声细语道:“长渊,给你娘磕头。”

    魏迟怔住,视线落在那灵位上,几乎一笔一划将那几个大字清晰明了地篆刻在心中一样。

    吉光不忍,走过去跪在魏迟身旁,轻轻地扶着他的肩膀。

    从她将手放在魏迟肩膀上开始,便感受到他在微微颤抖,他闷声长长叩首。

    一下,又一下。

    吉光看着他将额头长长地贴在青砖地上,心中像是被细密的针刺一般生疼。

    良久之后,蒲如林终于开口道:“我与你母亲师出同门,出师以后,我选择做了一名军医,而你母亲成为了一位救济百姓的游医。直到齐州战事,我与你母亲在齐州重逢,并拜入骠骑将军帐下。骠骑将军原本打算将你母亲带回京师明媒正娶,但齐州战事爆发,你父母双亲一死一伤……受你母亲所托,我便成为了你名义上的小娘。”

    魏迟一言不发,吉光轻声问道:“那么为何……这么多年并无人提及此事?”

    蒲如林道:“当年骠骑将军的齐州旧部已所剩无几,无人愿意轻易提起伤痛。”

    魏迟久久不曾出声。

    他跪在地上,握紧了拳,一双眸子落在灵蕴的牌位上,蒲如林三言两语勾勒出的那铁骨铮铮的女子隐约浮现在他眼前。

    魏迟此生第二次后悔自己未能好好读书。

    第一次是他听到坊间的人说,“太尉嫡长女贤名在外,如何嫁了一个胸无点墨,不学无术的纨绔?”

    第二次,便是当下。

    魏迟深觉自己吊儿浪荡了十余年,却始终没能活清楚。

    他不知在祠堂前跪了多久。

    糊里糊涂间,听见吉光拉他起来,他也不挣扎,只是乖顺地跟在她身后。

    等到四周的风景都明朗起来,他才觉察到自己已经跟着吉光回了西院,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吉光拉着他走入房中,吩咐朝云几个下去准备安神汤。

    见魏迟还是不说话,便担忧地看着他,也不去搅扰他的思绪。

    吉光低头瞧见魏迟膝上跪脏了,于是便去内间要给他找一身新的干净衣裳出来,谁知却被他忽然拉住胳膊,一用力,被他从身后裹入怀中。

    魏迟将脑袋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吉光感觉颈间传来一阵酥麻,本能地想要挣开,魏迟轻轻揽着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发间,轻声说:“吉光,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我从前竟然是如此荒废。若是父母还在世,看到我这幅样子,应当也会觉得失望吧。”

    吉光摇了摇头,“谁说你一无是处了,左右你会打架啊。”

    魏迟:“……”

    半晌,他又闷闷道:“打架又没什么用,更像是胸无墨水,只会浑耍刀剑的傻子。”

    “你还记得你在书院时写的那篇赋吗?”吉光温声问。

    魏迟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夫子说你那篇写得很好,难道你忘了么?”吉光继续道,“你并不是不会写,而是只愿意写你喜欢写的,夫子多说你几句,你便说你是个粗人,不愿多写。虽则你说你想参加武试,并不用写多好的文章,但祖父和父亲既然都是文武双全的儒将,那么你理当如此。”

    “你相信我能写好文章吗?”

    “我相信,夫子也相信。只是你不要顶他的嘴,凡事多想想,自然就成了。”

    魏迟长吸一口气,似是听进去了她的话,眼里恢复了少年小性:“小端儿,我想写文章了。”

    吉光点头笑道:“这是多好的事。等你写好了,我去拿给祖父过目。他这几日连受打击,身子不好,若见你用功,一定高兴。”

    *

    魏迟逐渐开始用功,又开始昼伏夜出上书院,吉光每日也会指点他文章一二,剩余时间除了料理府中和铺面上的琐事,便是去陪伴魏老太爷和蒲小娘。

    蒲小娘偶尔也问魏迟的学业,吉光一五一十答了,她也颇感欣慰。

    “长渊这孩子打小就不喜欢读书。到了要上学的年纪,更是每天翻出三百六十五个花样给你不想去书院。可唯独就爱练武,从小被国公爷在武场里摔打也不哭不闹,倒是刀枪棍棒都耍的很好。”蒲如林欣慰道,“多亏有了你,他也能低头写写字。”

    吉光笑道:“小娘谬赞了,我不过是帮长渊捡起来书本罢了,他原本就聪颖的。”

    蒲如林看着她忽然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长渊努力上进是好事,却也得稍安勿躁。你盯紧了,不要让他用功过头,耽误了练武,弄得精力透支,反倒耽误了正事。”

    吉光没听出她的微辞,只认真地点头道:“小娘放心,小厨房一日到晚都炖着进补的鸡汤骨汤若干,就怕他读书忘了时辰。练武也是没落下的,来年要武考,这体魄倒是头一等要紧的。”

    蒲如林埋怨似地笑她:“该说你这个聪明极了的孩子,怎么只这一两句听不懂。罢了,我这早就备下几副增强体魄的汤药,你回去给他就着老母鸡汤好好炖进去,别让那呆子顾头不顾尾。”

    吉光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蒲如林的意思,脸上瞬间便飞起两道红晕,低着头道:“小娘莫催,我们两个左右还年轻着,不急在这一两年。”

    “你们两个,莫不是……”蒲如林握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还没圆房?”

    吉光从头红到了脚跟,羞得头也抬不起来,只好默默点点头。

    蒲如林脸色一变,皱着眉道:“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哪有成亲小半年,连圆房都未圆的?”

    吉光连忙安抚她:“我和长渊年岁都小。”

    “你别替他说话。”蒲如林轻轻抚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看这小子整日逃课玩闹没个正形,可你放心,老太爷家教极严,就算是魏府里的公子哥,也不能在婚前就养什么不三不四的小蹄子在身边。长渊洁身自好,这点很好。但你们两个也要抓紧了,若是三年四年无所出,圣上或是其他想要笼络魏府的人知道了,非要往他身边塞什么人,到时候你再急可就来不及了。”

    吉光一愣,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心中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说着,她便指了玉竹苑一个老嬷嬷道:“这是王妈妈,在魏府做事十几年了,为人忠善。她以后就到西院侍奉,你那院子里也净是未出嫁的姑娘家,若有不方便的就问她。”

    吉光也只好讷讷受了,领着王妈妈便回了西院,好生安顿下来。

    才来西院的第一晚,王妈妈便“贴心”地抱了被子来到耳房,说是体恤朝云的辛苦,自告奋勇来守夜。

    吉光一瞧,脑袋立刻两个大。

    偏偏魏迟从武场回来便瞧见王妈妈,还有些好奇,问王妈妈为何来了西院。

    吉光支支吾吾半天,随便找了个由头搪塞了过去。

    王妈妈脸上暧昧一笑,道:“蒲夫人瞧这西院净是些小丫头片子,一个个虽然聪明伶俐,但到底都是不经人事的,一个个木头脑袋一样。蒲夫人怕两位主子不懂调养身子,于是让老奴过来侍候着。少爷和少夫人早些休息,若是半夜要水,知会老奴一声便是,老奴就在一旁的耳房里等着侍候。”

    魏迟不明就里:“睡前洗漱完便是了,半夜要水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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