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

    温丽湘面上大骇,又忍不住红了脸,比起长安城赏花宴里,正盛开的大红牡丹还要红上几分。

    浓墨重彩又昳丽十足。

    除却阿爹,从未有男子她如此近距离碰过她。

    裴肃朗明明比她高那么多,偏偏沉重的呼吸拂过她耳廓,滚进耳蜗,好似燃了火星子。

    素来最为清冷禁欲的大人,此刻却最不知礼数,举止轻浮至极。

    温丽湘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想动身子,奈何被桎梏于墙壁于裴肃朗之间,无法动弹,她使力推搡裴肃朗的胸膛,无法撼动半分。

    看着高高瘦瘦的男人,却像一座无法企及的高山。

    裴肃朗的胸膛上下起伏,掌心之下,温丽湘感受到强劲有力的搏动,远不如裴肃朗外表那般清高孤傲,仿佛对世间万物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

    他这个人本该也好比有天地之间那般远的距离。

    裴肃朗身上也十分燥热,透过两层衣料,传到她这边,灼人得可怕。

    温丽湘又惊又慌。

    原来这样一位淡漠疏离的权臣,也是危险的存在!

    温丽湘心上浮起一丝烦躁,极为高大的身躯似在配合她的身高,裴肃朗的下巴正压住她的肩膀,硌得颈窝的皮肤发疼,嘴唇似乎若有似无擦过她的脖子。

    好似和煦的阳光照得人暖意融融,又仿佛绵绵雨丝坠下,沾染一身潮意。

    所幸裴肃朗只是倒伏在她身上,并未动作分毫。

    烛火透纸糊灯笼,竹篾编制成镂空菱形的形状,白纸上画上几根竹枝,随着摇曳的烛光,菱形图案打在两人的身上。因着光线昏暗的大堂,影影绰绰。

    两道呼吸声前后相应,一道略轻,一道略重。

    温丽湘偏偏脖子,阵阵甜腻香气熏得她大脑发晕,她屏住呼吸,再次将手放到裴肃朗胸膛,使劲推开。

    终于隔开一点距离。

    裴肃朗却突然动了。

    手软卸力,好容易拉开的距离再次归为无。

    温丽湘大口喘气,因用力过度,喉咙微痒,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几乎窒息。

    晦暗阴影里浮动几缕幽香,温丽湘压抑不住自己的咳嗽,眼角泛出湿痕,又被这香激得体热。

    也不知裴肃朗身上是何种香,心口涌起一股怪异。

    双手转而拽住他的衣领,才稍微好受一点。

    她现下无法使上半分力气,呼吸与裴肃朗交缠。

    认命垂眼,只艰难动动身子。

    心想裴肃朗实乃衣冠楚楚的伪君子!

    占尽她便宜!

    如此想着,眼眶发红。

    身上的重量突然移开。

    温丽湘长舒一口气。

    微弱烛光与新鲜空气涌入,甜腻的腥香散开,带走其下若有似无的青竹香。

    热度撤开,温丽湘周身反倒泛起冷意,眼里潋滟水光,自有一番我见犹怜般的情意,满面潮红,似两人刚在做什么云朝雨暮之事。

    裴肃朗的眼色沉了沉,将手撑在墙上,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心头窜起一股火苗,越发口干舌燥,需得十分隐忍捺下药性,偏偏温丽湘还死命拽住他的衣领

    眉头微蹙,眼里的漆黑化成一滩墨,带了难以言喻的温度。

    “你还欲拽多久?”裴肃朗喉结滚了滚,热气上涌,声音微哑。

    他如何不近女色,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平素不爱纵欲,此番被下药,又经温丽湘此番动作,汹涌而来的情潮更甚。

    手攀住温丽湘手背,本欲将她的手扯出。

    却不知对方反应太大,不知从哪横生出一股力,将他推开。

    他踉跄后退,竟真的站不稳,直愣愣地摔倒在地。

    想他一代权臣,居然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失态。

    裴肃朗晃晃脑袋,双手撑住地面,眼前所见皆扭曲成一团,想要施力起身,意识却散成一片散沙。

    他分明不近女色,有一天也会被不可名的药性,逼到此般境地。

    实乃,食色性也。

    ·

    店家小二正从大堂后门经过,看到大堂还有人影,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飞雁灯笼,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脸色一变,又觑向旁边生得白嫩的儒生。

    儒生与他对视,表情和他一样,小脸煞白。

    他可没忘记地上躺着那人,刚刚闹了一番大动静,许是个来头大的官员。

    小二小心凑近裴肃朗,灯笼映照裴肃朗面庞,冷白皮肤染上两抹殷红,双眸紧闭,就连上挑的眼尾也是潮红一片,更不消说他起伏得厉害的胸膛。

    看样子应是昏迷了。

    再见俏生生的小郎君也是风鬟雾鬓,颊边生出引人遐想的绯红。

    小二猜测两人关系暧昧,又因撞破两人情事面色作难,眼睛不知往哪出看,便盯着地面石板纹路,道:“小的打扰了两位公子的雅兴,还请这位相小公子见谅……”

    小二神色惶惶,越说越小声,躲避她的目光。

    温丽湘有嘴也难说清。

    现下她是镇定过来了,垂目去看裴肃朗两边颧骨酡红,心觉他这副样子是有些不正常。

    细弯的柳眉微凛,又想到刘阜将人约到此处,思绪弯弯绕绕,觉得传言实在不假。

    这刘阜甫一到长安,便给了裴肃朗一个下马威!

    又想起刘锦为刘阜生母,背后必有何妨支持。

    幽幽烛光扫过裴肃朗侧脸,那双锐利的凤眼紧闭,少了犀利,多了几分温润沉静。

    看来裴肃朗的仕途也并非一帆风顺。

    温丽湘紧紧手,注视裴肃朗被暗影吞噬的身姿,不顾小二的眼神在她和裴肃朗之间穿梭。

    她稳了稳声音道:“将他扶到我房间。”

    小二应了一声,识趣收回看好戏眼神,麻利将人带到温丽湘厢房。

    温丽湘见裴肃朗脸色越发潮红,又吩咐小二将他的外袍脱下。

    小二一一照做,要出门时,温丽湘又喊住他,从袖口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面上笑意融融,道:“今夜我与那位大人之事,还请小郎不要声张。”

    小二见着钱,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答应,兴冲冲地离开房间。

    温丽湘微叹了口气,端来一根月牙凳到床榻边,她坐在凳上看着裴肃朗若有所思。

    她如此也算挽回裴肃朗名声,算得裴肃朗欠下她一个人情。

    若要等裴肃朗亲自来找她,恐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不可置信。

    她在这守着裴肃朗,等人醒来,她再言留在裴肃朗身边。

    ·

    已是子时,夜色笼罩整条主街道,如同浓稠得化不开的墨。

    要到刑部府衙,需经过一条狭窄胡同。

    谭有为走在最前面,左右各有一官差保护他,队伍最后由两名官差拖拽邀月。

    邀月被封住口,只呜呜发出声音,一路上挣扎不止,官差便用碗大的麻绳捆住她。

    既是裴肃朗亲下命令,谭有为也只得连夜将人送往刑部大牢。

    胡同两边皆是以石方修砌,高一丈七,再垒上三四排黑色瓦片,除却薄纱似的月光,再也透不进半分光亮。

    青川会些武功,遵照裴肃朗嘱咐,蹲在瓦片上,静观谭有为将人送往刑部大牢,一路上未出过任何异常。

    一阵夜风吹过,瓦片簌簌作响,滑落在地,碎成残块。

    一个一身夜行衣的蒙面男人从天而降,手里弯刀出窍,发出锃亮寒光,刀尖穿了几个环,随动作摇晃。

    人坠地,罡风铺面。

    青川清楚看见,弯刀悄无声息砍下队伍最后三人的头颅,分别是邀月,以及看守她的两名官差。

    血腥味扑面而来。

    青川紧蹙眉头,那弯刀样式,长安城并不多见,只有可能出自边关大漠。

    沉,重,狠,专为御杀羌族人而设。

    看来大人猜得没错,刘阜这厮果真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看这派头,想是豢养了私兵在府里。何况天子脚下,明目张胆杀害关押刑部大牢的犯人。

    谭有为一行人却未发现任何异样,依旧往前而行。

    黑衣人行事干脆利落,任务完成便消失不见。所幸青川躲得隐蔽,黑衣人没有发他,做了裴肃朗交代给他的事后,也消失在夜幕中。

    黑黢黢的胡同里留下一滩血迹和三个头颅。

    ·

    才刚刚卯正三刻,天边便渐起了一层曦光,橙黄的光彩穿过云霄,罩住整个长安城。

    朱雀主街行人比肩叠踵,纵深极长。

    两边早已支满摊铺,有卖馒头包子的铺子撤开蒸笼,白色烟雾上升,似一层薄薄雾霭,模糊小贩面庞。也有其余吃食。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争先恐后,一派热闹非凡景象,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温丽湘皱皱眉头,正闭着眼睛倒伏在八仙桌上,眼睑下方多了两道黑色阴影。

    昨夜她守了裴肃朗一夜,前半夜裴肃朗动静很大,她生害怕裴肃朗一醒过来便要走,她拦都拦不住。

    所幸是她想多了。直至卯时一刻,裴肃朗都未曾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她也实在发困,便在八仙桌上趴了一会,迷迷糊糊睡得不太安稳。

    睁开眼睛,裴肃朗已穿戴整齐,端正坐在她身旁,完全没有昨日的失态。

    阳光泄过窗棂,映照在裴肃朗身后,为之渡上一层金光。

    裴肃朗抬手,左手托住袖摆,右手拇指食指捏住托盘里的茶盏,放到跟前,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

    烟雾蒸腾,触碰到他的面容,便散了。

    他又成了那个不可近身的禁欲权臣,眼里一片淡漠。

    裴肃朗托起茶盏递到她面前,动作行云流水,他嗓音温润:“昨夜之事,本官欠你一个人情。”

    温丽湘动动眼睛,看清茶盏里面漂浮一两片茶叶。

    茶是热的。

    裴肃朗应是在此等了她许久。

    温丽湘凝神听他后言。

    “既你想入仕,那本官便给你一个机会,准你在旁协助水利,若让本官满意,本官自会举荐你为官。”裴肃朗微微偏头看她,“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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