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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坟(六)

    太阳光芒斑驳洒地,映照松针影子,透过缝隙形成无数闪烁光点。

    王业奋力举起堪比他整个人还高的锄把柄,铁制的锄头上面浮洒着影影绰绰的太阳光。

    在人的脸上勾勒出最为锋锐的一条线,带起强劲风力将蒋霜疑披散的头发砍断。

    锄头尖沾染血迹。

    “歘——”

    血液从蒋霜疑脸颊飚出,她的脸被挖掉一块拳头大小的肉,隐约可见里面森森白骨。

    “杀……啊——”

    蒋霜疑双目呆滞,说话声音变了调,转而变成凄厉又悲惨的惨叫,震得连高大的青松也颤了颤。

    王业眼里疯狂渐退,被这声音吓得收回手,连连往后跌退数步。

    与年龄并不完全相匹配的眼里,倒映一片看不见的血的汪洋。

    锄头“哐啷”落地,还粘连在脸边的那块未完全挖下来的肉也一齐掉落层层枯叶中。

    就是见惯了比这还血腥场面的农人也忘记反驳。

    “呵呵呵……”

    所有人敛气屏息。

    蒋霜疑那刚看起来还不堪一击的身躯却仿佛站得更为笔直,发出怪笑。

    “王业!你忘了吗!霜儿那么乖的小姑娘被你亲手砍死了,用的镰刀,你忘记了?!”蒋霜疑看起来不像个活人般,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割了一块肉,脸上冒出汩汩新鲜且有热度的血液。

    她极轻抬手,捂住自己流血的脸颊,粘黏黑白混杂的头发丝,眼睛定定盯住王业,“你怎么下得去手呀,又或者为什么不痛快一点,霜儿被削了半张脸,她肯定痛得很,没听到霜儿惨叫的声音吗?她分明就是在你眼前死的。现在你咋个又要来挖我女子的坟?难道你忘了霜儿的死法了!?”

    蒋霜疑的语气句句加重,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王业一夜之间染白的头发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灰败,

    他直摇头,满是沟壑的脸扭曲变形,颧骨以上的皮肤全部发红,像是田间犁地的老黄牛哼哧哼哧喘粗气,“你个鬼婆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霜儿是我的女子,我为啥子杀她,我为啥子杀她?!分明是你!分明是你这个鬼婆娘!!要是没有你,没有陆兴得那个龟儿子,我的女儿咋个会死!咋个会死!!”

    王业言辞激烈,他本忠厚老实,蒋霜疑却逼得他骂出如此污言秽语。

    他分明第一时间将女儿埋在江边,用大把大把的泥巴遮住她的身体,被砍掉一半的脑袋,以及满是眼球爆出的双目。

    为什么!为什么!

    还是有人说他杀了霜儿!

    王业还未褪去红血丝的眼里又涌上一层血雾,恶毒便停留在里面,不至于让所有人都发觉。

    霜儿是他的女儿,

    怎么可能是他杀的呢!

    王业再以极快的速度捡起锄头,锄头尖对准蒋霜疑的脖子。

    再使劲一点,

    再快一点,

    就好了。

    这样,霜儿就不是他杀的了!

    王业脸上狰狞如鬼魅。

    ·

    如此大的阵仗,王传兴离王业大概有七八步的距离,忙揩了揩额上的汗,发觉王业不对劲,冲还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农人大声喝道:“还不把王业拉开,出了人命哪个负责!”

    说到底,他也不过一个乡啬夫,那里又担得起一条命!

    于是在锄头又一次要落到蒋霜疑身上时,离王业最近的王二拉住锄头柄,一把将王业拽了出去。

    “王哥,你咋个了,就算蒋霜疑这个女的该死,你也不该这么冲动!”

    王二一把扔开锄头,走上前,又将王业扶起来,“王哥,你没得事嘛?”

    王二与王业屋子隔得不算远,且王二还未成家,孤家寡人,王业一家免不了照拂。

    一来二去,王二与王业关系也算不错。

    在王二印象中,王业就是在一众乡人中也是极为老实的,对谁都是和颜悦色,若是哪家盖房子,砍麦子,他必然是第一个要去帮忙的。

    眼下的举动,显然超出王二的认知。

    王业勉为其难笑笑,朝王二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搀扶。

    王二觉得那笑比哭还难看,晃眼又察觉那张脸黑下去不少,“王哥,你到底……”

    王业推了一把王二,不管不顾朝王传兴下跪,“王乡啬夫,快让我们把这个女人杀了!杀了她!!!”

    王传兴还未理出个头绪的思路被打断。

    王业的脸色虽然难看,却还是老实至极。

    王传兴不得不暗自分给陆兴为一个眼神。

    陆兴为眉毛微蹙,连带着胡子也动了动。

    王传兴明白了陆兴为的意思,将王业从地上扶起来,“你这个话说得也对!”

    既然蒋霜疑已成为众矢之的,何不再一阵风点火!

    分明早就该死。

    王传兴的口气比起刚才毋庸置疑起来。

    人人都知道婊子的归属就该在不断证明忠贞的路上。

    蒋霜疑只看向陆小婉的坟走去,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小婉,我的小婉啊……”只可惜,无人听得进她近乎呜咽的哀鸣。

    跟上山的农人们先是谨慎看她,再对她拳打脚踢。

    蒋霜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跌坐在地,额头的冷汗与脸颊的血肉糊在一起,眼里闪烁血红的光,直勾勾盯住站在一旁的陆兴为与陆兴绍,口中仍旧骂,

    “你们还做不做人?!污蔑陆兴得不雇农不说,还要挖我女儿的坟!你们不得好死!!我蒋霜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陆兴为的脸顷刻沉下来。

    陆兴绍则是再看了看陆兴为的脸。

    王传兴掩饰性清清嗓子,手忙脚乱地叫人堵上蒋霜疑的嘴,再把她捆起来。

    一切做完后,蒋霜疑仍不住挣扎。

    王传兴脸上浮现不耐,眼里狠光必现,“等蒋霜疑女子的尸体挖出来,就把蒋霜疑弄去浸猪笼子沉塘!”

    蒋霜疑愣了一下,身子颤抖,只睁大眼睛看人重复挖土动作,刨开可埋人的土坑。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太阳已从温丽湘脸上落到她肩头。

    她的脚站得有些发麻。

    心脏随着铁锄挖土的声音“突突”跳动。

    她想裴肃朗拥有的权力那般大,前世就算是她的家族也难以撼动半分,究竟又有什么理由站在这等待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时机。

    这简直荒谬!

    温丽湘向来柔和的眼睛泛起冷意。

    她终是忍不住了。

    撩撩衣摆,径直朝蒋霜疑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拦住她的是裴肃朗。

    裴肃朗伸手挡在她身前,宽大的袖子展开几乎完全裹住她身影。他的眉头似乎更添了几分严肃,连眼睑下方的那颗痣也散发出不可忽略的冷意。

    就这么不发一言,表明了自己不容被抗拒的态度。

    温丽湘第一次觉得冷漠是如此的具象化。

    “大人,难道你还没听清楚吗?”温丽湘不曾刻意压低声音,不过她的音色如她的脸那般柔和,弱弱的,传不到多远,“他们要掘坟,也要将陆夫人这么活生生的人沉塘。”

    裴肃朗疏离的眼神终是投过来,与她的视线对上。

    半响,裴肃朗出声,也没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所以呢?”

    温丽湘因裴肃朗明知故问,双目微微发红,连气息也有些不稳,“难道不该去阻止?有什么比一个人的生命还重要?”

    裴肃朗挑了挑眉,漆黑的眸子似乎起了些波澜,顿顿,他又道:“你可知这次来这岁同乡的目地是什么?”

    “记录名田制弊端。”温丽湘皱皱眉头。

    裴肃朗稍有缓顿,便又转过头去看那一群人影,“救人也是同样的道理,追本溯源,解决其根本问题,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温丽湘眉头又蹙紧了几分。

    青川却是瞳孔微微放大,视线在裴肃朗身上停留一会,又去看看温丽湘。

    大人何时又会这般细致耐心地向旁人解释自己的用意。

    裴肃朗因着橙黄色的阳光眯了眯眼睛,“本官听刘树与李寉提起,其一,流水席由陆兴为亲自操办;其二,蒋霜疑本该是陆兴得名下田产所继承者;其三”

    裴肃朗稍微顿了顿,收回视线,略微低头,看向温丽湘:“刚才你也应当听见,那跪下的农人口口声声说陆兴为帮他拿回了他曾经所拥有的土地。由此推断,陆兴得名下大部分田产实则都在陆兴为头上。”

    “也就是说,陆兴为继承了陆兴得名下田产……”温丽湘接话,刚说出一句,便摇摇头,“不对,陆夫人分明是户后身份,按理说田契也当由她保管……”

    温丽湘说着,便发觉其中不对,她瞳孔微缩,微仰头望向裴肃朗的眼里一震,“原来陆兴为为的是……”

    他哥哥的田产。

    裴肃朗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温丽湘却顺着这条线索,思绪不可抑制地蔓延,默念了念三个名字。

    陆兴为。

    陆兴绍。

    王传兴。

    眼见青松树木高大,郁郁葱葱。

    耳旁拂过微风,松针在枝头摇摇曳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温丽湘脊背却一阵发寒,目光不自觉看向陆兴为陆兴绍的身影。

    她想,若是陆夫人当真死了。

    这田产自然都得归在陆兴为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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