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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二)

    匕首的铁锈味与血的味道相互混合,血里的铁锈味变得更为浓郁。

    温丽湘眼前一片猩红。

    红色从蒋霜疑胸口汩汩涌出,湿了胸口一片衣襟,再凝出血水,顺着的衣裙流到裙摆。血珠滴到混着腐败气息的松针丛。

    场面过于惊骇,加之所有一切都发生一瞬间,饶是温丽湘前世亲眼见过全府上下六十九口人被斩首,甚至阿娘的头颅滚到她身旁,与她爆出的眼球对视,也不及这哪怕溅到脸上的血来的冲击大。

    血是热的,证明这人的生命还未完全流逝。

    温丽湘的腿有些发软,巨大的血腥味包裹着她,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撕破这笼罩住她的血雾。

    还未死透的蒋霜疑还在缓缓蠕动,她将手放到穿透心脏的匕首匕柄上,颤颤巍巍握不住。

    王业青经凸显的手突然松开,他起先拿着匕首那只手全部染上血,似乎刚刚在掏挖一颗鲜活的心脏。

    他踉跄后退,干枯瘦弱的身子扑到地上。

    蒋霜疑唇边也抑制不住流出血来,她整张脸上的肌肉都在隐隐发颤,眉间隐约见得年轻时的风姿。

    时光又仿佛回到许多年前,她随着比她来得早的姐姐一同前去赏湖,回去途中看见街边小贩正在卖软软糯糯的米糕,莹白的糕面上零星缀着几颗零星的桂花。

    笼子一揭开,蒸腾的白色气流直往空中冒。

    那不过两文钱的寻常糕点,却是她少时最想渴望的东西。

    那日临街,她本想买上一两个,可惜身上没有散钱,她便觉得算了,前半身的记忆都可当做上辈子的事了,随着迷眼的风散了。往后她什么都不缺了。

    可陆二就是那么老实,黝黑的脸上拥有一双比湖水还清澈的眼睛。

    他看出她想要那块糕点,于是从满是补丁,灰扑扑的短褐里面,掏出六个铜板买了三个米糕,再用满是裂口的双手捧到她面前,眼睛亮莹莹的,笑起来,洁白的牙齿与他脸上的皮肤尤为格格不入。

    “姑娘,这份米糕是我请你吃的。”

    将霜疑眼尾聚了湿意,眼眶的水润有些溢出来,顺着她眼尾的纹路四分五裂。

    她抬头仰望天空。

    青松的枝干也长满了青松,一簇挨着一簇,密不透风,它们相互交横,却谁也不影响谁的长势。

    一层堆在一层上头,那方蓝色的天空好似只有她所看见的那般大,四周残缺。

    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的眼睛发涩,她的身子也仿佛飘在空中,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

    胸口的痛苦也感觉不到了。

    她往后倒身体,眼眸也慢慢闭上。

    不论是陆二还是小婉,她马上就能见到了。

    ·

    温丽湘身体十分僵硬,身上因过于灼热的太阳已被汗水浸湿。

    她接住蒋霜疑倒下的身躯,差点被自己的腿绊倒,手臂无法承接那样重的力道,顺着蒋霜疑一同跌在地上。

    她跪在颜色灰黄的残枝枯叶中,又被血腥包裹,她整个人都好像要站在风口浪尖上,心脏不自觉发颤,撑住蒋霜疑身子手臂突然生出一股子的蛮力。

    “陆夫人?”

    温丽湘不自觉将越渐发冷的身躯搂紧,她的衣衫上满是脏污的血痕,“陆夫人?”又再唤了一声。

    温丽湘鼻尖涌起一股酸涩,蒋霜疑胸口就连隐约的起伏也看不见了。

    她从未觉得生命的消逝离她这么近。就像小时候阿娘带她出去买她喜欢的簪钗,朱红色的大门口总会倒伏着一两个乞丐,分明隆冬寒重,他们身上却还穿着夏季所穿的褴褛衣衫,被埋在一尺深的大雪里。

    阿娘这时便会吩咐下人将人寻个地处埋起来。而她总是睁着无辜的双眼,抬起头问阿娘,“阿娘,冬天这么冷,他们为何不多穿些衣服?”

    她们的身后则是高大朱红漆色的两扇木门。

    温丽湘头脑昏沉,紧了紧蒋霜疑被血染湿的衣摆,身子由跪坐在腿上再挺直上身,跪得笔直。

    她将蒋霜疑的躯体轻轻放在地上,地上的枯叶发出刺拉的声音,见蒋霜疑完全躺在地上,便又站起来,视线朝下看,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审视盯着王业。

    “王业,你还有好说的?这下大家都亲眼所见你是如何杀人的!”

    温丽湘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她顿顿,“按照我奉微的律法,当众杀人需要以命相抵,何况你手上已有两条人命!我既作为裴大人亲点的儒生来调查此事,自然有权将王业带回收押入狱。”

    说着,她转头看向王传兴,“如此,王啬夫可有异议?”

    她想任何人做了坏事自然是要遭到惩罚的。王业的罪孽深重,她看见了,便由她来做主。

    王传信也想到王业胆子如此之大,他转转眼珠,久久不发一言,显然是不想按照温丽湘的意思照做。

    他想蒋霜疑那个疯婆娘如果说的是真的,王业就还不能让温丽湘带走才行。

    他蠕动嘴唇,刚想寻个理由说出为难的意思,便被一阵高昂的男音率先抢走的话头。

    “欸!温兄,你怎么在这?我与李兄找你老半天了,听乡里人的说这岁山半腰来了一队人,我与李兄才来此处碰碰运气,没想到温兄你还真在这!”

    刘树声音自东边传来,一句话比一句话声音大,他语气里带着些许畅快意味,话说完,两个人也走到了温丽湘面前。

    刘树看看温丽湘的脸,随即瞥见地上血似的人,忙又弹开,离远了一步,话里话外都带着嫌弃意味,“温兄,我看你今日运气也着实不好,身旁出躺了一个死人。”

    刘树边说,眼神落到温丽湘身上,“看看你这衣服,全是血,真是晦气!”

    刘树眉头紧蹙,不动声色又离温丽湘远了一点,“我和李兄今日也着实倒霉,走到山脚下也遇见了一具尸体,像是被什么动物刚从泥巴里刨出来的了。散发一股子恶臭,我与李兄将人装了起来,寻思找个地方将她埋了。”

    刘树边说,抬手在鼻尖扇扇风,往后退了一步,身侧的李寉便完全显现出来。

    温丽湘眉眼微动,微微低手觑向李寉手中提着的一个灰色麻布口袋,刚才不觉得,此刻闻见一股子尸体腐烂的味道,随着热气一阵一阵往她鼻尖里钻。

    温丽湘无法忍受如此味道,胃里一阵痉挛,往后退身。

    李寉微微朝她躬身,“抱歉,我手里并未有哇挖土工具,便将尸体带了上来……左右不能让尸体曝在荒野,何况手里这具尸体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幼童。”

    温丽湘因着他的话又将他手中灰黑色的袋子看了看,眉间聚拢。

    她又想起双儿这个小女孩来……

    就连久久不发一言的王业也抬起头来,盯住口袋的眼神有些骇人。

    王传兴心知此不好再提,眼神打量三个人,视线落到刘树与李寉这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

    眼下他们都是朝廷派来的人,说什么也不是完全由他说了算的。

    王传兴忍着铺天盖地不适的腐臭味,走到李寉跟前,弯弯身子,“这位大人,埋人这种事还是我吩咐人来做,咋个能脏了大人的手嘛!”

    李寉算不得什么如刘树那样的富家子弟,往常他也是见过村子死了不少人,埋人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干。

    不过他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这种事再做,便是失了他的身份,他微微抬起头,俯视王传兴,便将整个口袋扔在地上,“如此,便麻烦王啬夫了。”

    袋子并未封口,李寉这么一扔,里面的骷髅头便全都滚出来。

    整个人是脑袋都没了,躯体也成了森森白骨,不过上面还残留着不少腐烂的肉,整个头颅不知被什么东西砍成两半,大一点的半个骷髅滚到王业身旁。

    王业紧紧蜷缩的身体突然弹射起来,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他的脑袋直接磕碰在他身后一块半人大,四周具有棱角的石块上。

    尖角像一把锋利的剑,准备无误刺入王业后脑勺,他的脑袋似乎也要从中分裂开来。

    接二连三面对如此状况,温丽湘大脑一片空白,眼睫轻颤,又去看刚刚滚到王业身旁的半个骷髅头,又再看看袋子里剩余的那个脑袋。

    她心里一阵发凉,对王业如此应激的反应也有了猜测。

    这分明是双儿的尸体!

    人群中不知谁也认出了这具尸体其实是王业的的女儿。

    震惊的声音在人群中间拔高了不少,“啊呀,你们看这个尸体像不想蒋霜疑说的那样,脑壳被砍成两半,你看这么小的骨头架子也不像是其他人。”

    崔千亩忍着不适也看了看,“我想起来了!请前几天我还看到王业在岁山山底下到处转悠,乌漆嘛黑的,我还跟他打过招呼。当时,我还在想他到底在啥子……现在看来是在埋他的女子……”

    崔千亩边说边又去看王二脸色,王二脸上半灰半白,盯着王业已经无法再起来的身子,发紫的嘴唇轻轻蠕动,“怪不得,怪不得,我说这两天没看见双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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