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

    “走水啦!!谁家走水了!!”

    村子东边橙红色火光映满半边天。

    烈火燃烧速度极快,响起噼里啪啦的干柴烧裂声,空中到处闪烁火星子。

    风一吹,一股灼人热浪直直朝青川脸上扑。

    喊破嗓子叫喊声,泼水声一时间传遍整个村。

    “快救火!快救火啊!!这个天气稍不注意就要燃起来!!到时候岁同乡都烧没得了!!!”

    “是从陆兴为屋头传过来的!!”

    “哎呦!我的房子哦!!!房子都要烧没得了咯!!咋个办哟!”

    青川动动耳朵,顿了一下,朝火光映天的村东跑去。

    刚到发生火灾源头,温丽湘一行人也赶到此地。

    现场一片混乱,眼前是一间一进一出的黑色瓦房,屋外边划出一块四四方方整齐土地,镶好一块块青石板,不像寻常农户,只两三间茅草屋就可当做容身之处,更别说还有多余闲情在屋子外面修砌一块看着费力的院坝。

    几乎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这是陆兴为的房子,他的屋子应是整个岁同乡盖得最高的房子,占地面积颇大,火势冲天,风再一吹,自然落到与之最近农户茅草屋顶。

    夏季天气格外干燥,火星子一沾上茅草顶,火苗一下窜起来,整个屋子便烧得只剩下灰。

    以为陆兴为家为中心各处茅草屋子基本全遭殃。

    乡人顾着救火,不过火势太大,且乡人们都被吓傻了,到处乱窜,人人自危,桶里装的水也是摇晃奔走间洒落不少,无异于杯水车薪,甚至有人不管不顾冲到火场去拿可以傍身的东西。

    烧死不少人,出来是一具烧焦尸体,呲呲冒着油。

    温丽湘亲眼见到活人被烧成干尸,这几天她见过的场面都超出她的认知之外,腿下一软,眼前发黑,两手抓住立在身前的裴肃朗。

    裴肃朗生得高大,身形却是有些瘦削,温丽湘抓住裴肃朗修衣袖,还是无法支撑自己要软下去的脚。

    裴肃朗应是感觉到她动静,另一只手精准捞住她腰身,腰间一紧,她借着力道只能靠伏在裴肃朗胸口,耳边是一阵沉稳有力心跳声。

    胸腔隐隐震动,上方传来裴肃朗声音,有些严肃,“站稳。若是这点场面都不能镇定自若,往后你不必跟着本官做事。”

    温丽湘心头一跳,忙从裴肃朗身上弹起来,对上裴肃朗眼睛,“我——”

    裴肃朗脸上满是不耐,打断她的话,“本官最是厌烦娇生惯养之人。”

    温丽湘一怔,却见裴肃朗已走入一片混乱人群中间。

    背后熊熊燃烧的烈火像是点燃了他心底最为赤忱地方。

    他大喊,“乡亲们。”

    这一喊让乡民们彻底镇定下来,“所有人现在择选水源之地,舀水扑火轮番上阵。火势渐大,唯有同心协力!”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有某种吸引力,神奇般让乡民安静下来,按照他说的话那样做。

    所幸这里曾经因陆兴为的要求,建了一个供人赏玩湖泊,很难想象,在这处已经穷得拿不出什么粮食地处,陆兴为还有多余闲情逸致来建造一个玩赏的湖泊。

    离陆兴为这修得颇为气派的房子有五里,水面波纹粼粼,倒映着这处大火。

    温丽湘从没注意过裴肃朗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大多时候,他都是冷漠不近人情,在温丽湘心底,就像一尊没有喜怒哀乐的雕塑。冷冰冰立在那,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此刻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直冲云霄的火势如吞噬万物海浪。陆兴为那间房屋即将倾覆,摇摇欲坠。

    足以毁灭世间万物火焰撕破寂静黑夜。

    所有人身影都变得扭曲模糊,唯有裴肃朗,也只有他,立得依旧端端正正,火焰如何舔舐他,他都可以忍受被化为灰烬的痛苦。

    温丽湘眼眶有些湿润。

    她突然想知道裴肃朗前世结局是如何,在亲手斩杀她之后,是否真如他所愿。

    人人吃饱穿暖,许诺百姓太平盛世……

    或许裴肃朗并不如他外表表现出那样高高在上,此刻他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权臣,只是这世间普普通通一员。

    他也不想岁同乡所有乡民无家可归,否则也不会替补上乡民空缺,抓住木桶舀水,抬桶动作做得那般熟练。

    “快!快!替补他的位置舀水。”裴肃朗语气急切。

    眼下如此情况,青川并未将刚才情况禀告裴肃朗,随着 裴肃朗一道帮助裴肃朗灭火。

    李寉也赶去帮忙。

    刘树见此也不好冷眼在旁观望,只好投入扑火大军。

    人群相互拥挤,却也不如刚才完全没有主心骨,就连脚步声都听得出秩序有然推。

    推攘攘间,温丽湘差点跌倒在地,她是没能能耐加入扑火大军,只好退到离火势远一点地方,和一些阿婆照看被火烧伤乡民。

    这场大火烧得无声无息,所有人都沉入在夜晚深梦。

    或轻或重都受了些烫伤。

    白婶子离陆兴为房子最近,头一个遭殃,她和白浩都睡死了,还是小繁醒得早,赶忙叫醒他们。

    等醒过来时,屋子到处燃了火,小繁为了救下白婶子,以身替她挡下掉下来的房梁,幸好小繁命大。

    落下来的是一根小臂粗木头,且将将要被火烧断。

    这一落木头刚刚断掉,小繁后背却是实打实被大火烧到,白婶子眼疾手快将她拖拽出来,才捡下一条命。

    “娘,你救她出来干什么!让她自生自灭好了!当初在大雪天时都没死!”

    小繁是被人遗弃的孤儿,当年白婶子看她人都冻硬了,想找块地将她埋起来,挖坑途中,小繁又奇迹活了,对白婶子笑。

    白婶子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便将人抱回来养着,大了,还能给白浩当个媳妇。

    白浩纯粹看小繁不爽,尤其这几年小繁出落得更水灵了,存了一二分心思,小繁却像防贼防着她。

    一想到小繁那假清高样,白浩气不打一处来,踢了小繁一脚,“哼!命硬得很,救她干啥子!!”

    似乎还不解气,脚踢在小繁伤口上。

    小繁痛苦哼了一声,还有意识的她只想赶紧逃开。

    背部火辣辣地疼,小繁眼角流出泪来,她本该一直承受这样的痛苦,偏偏此刻却不争气流出眼泪来。

    脸上沾满了泥巴烧成灰烬的灰,背部因为白浩那狠狠一踢,疼得想要立马死去,她双手陷入泥巴地里。

    白婶子有些木楞声音响起,“浩子你咋个可以这样说!小繁早就是我们屋头的人了,你忘了,她是要给你做媳妇的!你看小繁长得也不错,你还有啥子不满足的!?”

    白婶子虽如此说,却也没怎么阻拦白浩动作。

    温丽湘第一时间注意到小繁,借着火焰将小繁整个人看清了。

    ”住手!”

    白浩还欲再补上一脚,温丽湘怒斥,蹲下身子将小繁护在怀里。

    白婶子脸上一白,温丽湘她自是认识的。

    “这位大人怎的出现在这?”

    温丽湘气结,并不想搭理白婶子。

    借着火光,她好好看看小繁背部伤痕,看不出什么颜色布料和里面血肉粘黏在一起,一团血肉模糊,闻得见很浓的血腥味。

    身下的躯体隐隐颤抖,愣是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疼得实在受不了,才时不时发出小猫般呜咽。

    温丽湘对这场面实在手足无措,小繁强忍疼痛模样让她鼻头又是一酸。

    所幸她学得一些药理,语气放柔些,“你忍忍,我为你处理伤口。”

    小繁颤抖的身体滞了一下,似乎听见温丽湘的话。

    除了乐也哥,她是第二个对她说话这么温柔的人。

    温丽湘再度忽视白婶子二人,向身旁一老妇借下一碗水,替小繁清洗伤口。

    待弄好后,大火已及时止住。

    乡民不由得互相抱头痛哭。

    "太好了,火终于止住了!"

    “就是房子烧得一干二净,以后住在哪里……”

    “该杀的龟儿子,这个火到底是哪个放的,该死得很!!”

    “……”

    入眼之处成了一片黑色废墟,四周散发出还未大火过后黑色浓烟。

    夜重新恢复寂静。

    众人齐刷刷朝裴肃朗跪下,“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你就是我们岁同乡的大恩人!!”

    声音震耳欲聋。

    裴肃朗一身灰色长衫已经脏得不想样子,目光所到之处尽是黑痕。

    月华如水,深夜的月光总要比其他什么时候亮一些。

    温丽湘瞧清了裴肃朗的脸,脸上也沾染些黑灰,让他稍显出狼狈。

    可他面上神情,是温丽湘从没见过的出彩。

    锋锐五官仿佛柔和不少,他抬手覆覆额头,手垂下那一刻,裴肃朗唇边微微勾,如水触肌肤般温柔。

    温丽湘眨眨眼,不由得怀疑自己看错了。

    再一看,果然是错觉。

    裴肃朗恢复平素惯常冷面,朝众人发声,“这本是本官该做之事,你们不必如此。”

    乡民们这才相互搀扶着起来。

    本该最早到此处的乡啬夫王传兴这才姗姗来迟到达目的地,奔走间还理理自己衣物,想是刚从床上起来。

    王传兴喘着粗气走过来,一眼见到裴肃朗,窜到裴肃朗跟前行个礼,“大人好。”

    这边乡民从坍塌废墟中抬出三具焦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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