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了

    寒夜之中,隐约听见丝竹阵阵,流水般的乐曲,觥筹交错,酒香四溢,

    乐曲轻扬,歌女们舞起长袖,扭动腰肢,伸出纤纤玉手,裙摆随着动作如花般绽放。

    所谓是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摇曳飘丝绦。

    在座的男人们直勾勾地盯着舞女,一个劲儿地喝酒,首座马同光对舞女们倒是兴致不大,转了转酒杯不知在谋算什么。

    闻景昭更是意兴阑珊,仰头喝了口酒,面前舞女身姿摇曳,下一秒,一个舞女扭着水蛇腰便向他靠过来。

    他拧眉,一偏头就躲过甩出的水袖,香粉的味道让他立刻眉头一皱,抬眼,舞女已然退去。

    周围已有人扯住舞女的水袖,一脸迷醉地嗅着,人还没醉得彻底,碍于上头还坐着大人,讪笑着松了手。

    马同光看出他们已然蠢蠢欲动,他笑笑,举起酒杯,“此次追捕武贼,战果颇丰,近日设宴是为犒赏各位,不必拘束,今夜良辰美酒,与诸君共饮!”

    盛、武两国几度和亲达成和平协议,近年来武国安分不少,最近却多次越界,尤其近日在边关搞小规模的突击,骚扰百姓,抢夺财物。

    士兵们追上去人又跑了,又有协议拘着,不能大规模攻击,使他们烦不胜烦,此次上头下令追捕,对士卒们来说也是狠狠出了口恶气。

    “多谢大人!”

    “谢大人赏赐!”

    ……

    闻景昭喝了口酒,他在右后方坐着,张朝坐在他左手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兴致勃勃地看着舞女们的曼妙身姿。

    “这个不错,啧啧,这个也不错,看那小腰真细!”

    闻景昭嫌他聒噪,离他远些,

    “不解风情。”张朝摇摇头,低声嘀咕。

    张朝撇撇嘴,压低声音,“别看现在歌舞升平,天下太平的样,战事马上就来了,没几天乐呵,还不好好享受享受。”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武国三番四次挑衅,皇帝忍了又忍,若不是手下无良将,早就挥兵北伐。

    至于为何手下无良将,闻景昭目光沉沉,手握酒杯,皇帝心里没数吗。

    他嗤笑一声,扬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哎,哎你这就走了?别呀!美酒佳人,走什么……”张朝拽他,

    “出去透气。”闻景昭从侧后方离开。

    大家兴致正高,一两个出去放水的,没什么人关注。

    逐邑别的没有,多的是荒凉的地方,校尉署建得格外大,树丛假山,花鸟池塘,若是夏天估计也是应有尽有。

    此刻,光秃秃的树杈,结了冰的鱼塘,闻景昭低头捻一抹树叶枝杈,上面竟然结了一处翠绿的新芽。

    他摩擦了一下手指,春天快来了。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闻景昭转身,向来人看过去,走廊中有一少女急匆匆在前方走,身后是提灯的婢人。

    “小姐,慢些,慢些。”婢女声音虚浮,有些气喘。

    “再慢,爹爹的聚会就要散了,我哪里有机会溜出去玩儿,快些走!”声音兴奋,带着几分娇俏。

    “玲儿,我……”马安宁回头,脚下步子不慢,险些撞到人。

    “小姐小心!”

    她忙止步,被婢女扶着站稳,提灯照亮前方,少女抬眼看来人,撞上一双清冷的眼眸,她呼吸一滞。

    那人墨蓝色长袍,个头很高,整个人挺拔如松,眉目俊朗,神色淡然。

    马同光并未成婚,但有一抱养的义女,二八年华,此刻出现在府中的,应当就是马安宁。

    闻景昭看向她,点头,马安宁连忙低下头,脸颊微红。

    她本意出去玩儿,此刻碰到外人,十分心虚。

    “玲儿,玲儿快走!走!”马安宁对闻景昭点点头,全了礼数,拉着玲儿跑远。

    她跑远了,又停下,回头看,只能见到一个身姿绰约的背影,慢慢化作一个黑点。

    停留许久,“小姐,咱们还出门吗?”玲儿试探着问她。

    玲儿在马安宁面前晃了晃手,“小姐?小姐?”

    呆愣在原地的马安宁回神,“....不..不去了,走,回去。”

    “好,小姐,等等我……”

    ……

    东市,面馆。

    面馆近日生意不佳,加上没到吃饭时候,店里没客人。

    吴勇猫着腰,十分鬼祟从后门进来,走到柜子前,拉开钱匣子。

    “吴勇!!你做什么!!”王娘子上去就薅起他的耳朵,将他拽出来。

    “哎,哎!娘子娘子....我出去吃酒,拿些银钱!”吴勇弯腰笑着道。

    “放屁!!你是不是又赌输了?把钱给我放下!”王娘子拉他怀里的钱,“你答应我再不去赌党的!!”

    “没有没有!娘子!真没有,我真是去吃酒!”吴勇摆手,兜住怀里的钱。

    “吃什么酒要拿这么多银子,和离书已经拟好了!今儿你把字给我签了,我们一拍两散!”

    吴勇身子一僵,王娘子把用布包的钱给抢了回来,去匣子里面拿和离书。

    “赌赌赌,早晚让你把家给败光了!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和离!今日你必须……”

    吴勇一看怀中银子被抢去,王娘子又喋喋不休地说着,他耳边和离二字被不断放大,一个跨步推了王娘子一把,把她手上的纸给撕得粉碎。

    “啊—”

    “哗啦啦”

    王娘子没防备,被他推个正着,头磕在柜子上歪着身子倒下去,铜板银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娘子!娘子!”吴勇被吓得跪在王娘子身边,双手捂住她磕破的头,但止不住血,顺着指缝溢出,流到两人身上一大滩子,看上去格外瘆人。

    “大夫,大夫!对!我去叫大夫!娘子!我去找大夫!”他慌慌张张跑出门外,王娘子只是突然被嗑晕了一瞬,她捂着伤口,痛苦地呻.吟,“吴勇...老娘要杀了你!”

    “吴勇这是做什么?慌慌张张,又是去赌了?”常客自说自走进面店,见店内情形大惊,

    “啊——王娘子!王娘子!你怎么了?”

    何映春和姆妈也匆忙赶过来,“王娘子!”“王娘子!”

    王娘子倒在地上,地上满是血还有沾着血的脚印。

    “怎么回事儿?”那常客何映春也认得,是那常来的书生。

    “不知啊,刚来到这儿,就看王娘子倒在地上,这般模样,啊对,刚刚吴勇出去了!天杀的!”他咬牙道。

    此刻说这些也是无用,何映春道,“你可知最近的医馆在何处?劳烦去叫个大夫。”

    书生点点头,“知道!我这就去!”

    “好,要快!”何映春扶着王娘子,用衣袖捂在伤口处,“王娘子怎么样?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王娘子此刻两眼发黑,换了口气儿,点点头“能...能听到。”

    “大夫马上就来,你再坚持坚持!”何映春不敢太动她,只能尽量放平,让她舒服些。

    何映春刚瞧那伤口,离太阳穴极近,也不知有没有性命之忧。

    “娘子!娘子!大夫来了!”吴勇扯着一位拎着药箱的老者冲进来,“快!大夫!快看看我娘子如何!”

    何映春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起身,给大夫腾地方。

    吴勇在一旁急得眼睛充血,满头大汗,一幅为妻子焦心的好夫君模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娘子额头上伤口虽大,却并不致命,昏迷是因为血流过多,需得休养多日,好好补血。

    她躺在床上,一脸决绝,“吴勇,我要同你和离,你若不应,便叫我死了吧。”

    吴勇抓住她的手,嘴唇颤抖,“娘...娘子....”

    “如今这般日子,生不如死。”王娘子呆呆地睁着眼,眼泪顺着眼角划过。

    “娘子!”吴勇趴在她床边,失声痛哭。

    好半晌,他才缓慢开口,“好。”

    何映春和姆妈不便多留,吴勇给王娘子抓了药回来,二人就赶紧离开了。

    此时书生才气喘吁吁拉着一位大夫,“最近的医馆大夫出诊了,我...我跑去仁邑堂找的大夫...王...王娘子...”

    他跑得辛苦,何映春不忍道“吴勇找了大夫了,辛苦你,白跑了一趟。”

    “无事无事,呼,王娘子无碍就好。”书生摆了摆手,

    大夫出诊未见着病人,但跑了这老远,仍然少不了出诊费,书生当了次冤大头,给了钱。

    他摇了摇头,“嗨呀,本想来吃面的,空着肚子还倒贴了钱,亏了亏了。”

    何映春觉着他还挺有意思,“我在东市卖肉夹馍,若是不嫌弃明儿可以过去,我请你!”

    “那感情好!”他眼睛一亮。“明个我过去!”

    出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心思再看看周围的铺子,两人回了家。

    书生名叫柳风,在学堂教书,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是嘴馋了些。第二天果然是来了,尝了肉夹馍,连连称赞味儿好,一连来了几日,和刘胖子一样成了常客。

    闻景昭几次来接人,都能看到书生有说有笑同何映春道别,他吃味得很,但不说,总是晚上搓揉她。

    何映春气喘吁吁,这样还不如真刀实枪地干一场。

    她试探着开口问,闻景昭沉吟两秒,开口问道“你想同我成婚?”

    成婚么?闻言,何映春大惊,摆手,连忙道,“没,没有。”她倒是没想到闻景昭如此保守。

    闻景昭见她这般抗拒,更为不愉,直起身子,蹙眉道“怎么,你不愿与我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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