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斩首

    澜江水流湍急,波涛滚滚,水流不断冲击岩石,发出巨大的“啪啪”声,如猛兽俯冲,奔腾而下,沿岸山石险峻。

    张朝站在江边,脚下水花飞溅,气势磅礴,如银白的珠帘在阳光下闪耀,凉意席卷裤脚,仿佛下一秒就被这狂澜猛兽卷入腹中。

    士兵在江中不断打捞,有的地方江面已经结了冰,拿着工具凿开,费了不少时,却毫无闻景昭的踪迹。

    半个多月了,张朝心焦如焚,李斌跑过来,这么冷的天,却出了一头的汗,湿答答贴在额上,身上也被江水打湿。

    李斌摇摇头道,“还是没有,已经派人再往下游去了。”

    张朝嗯了一声,“我带人再去附近村落问问。”

    二人抬头,顶上浓烟燃起。

    尉迟恭拿着火把,看尸体如枯枝般迅速燃烧,火焰吞噬着一切,慢慢化为灰烬。

    恶战数日,士兵们的呐喊、战鼓轰鸣、杀戮的气息终将止于这场大火。

    武国败了,武尔悍的头颅,战士们的鲜血化作一纸求和书,对方愿割城池,公主和亲,以彰显两国友好。

    堆在一起小山一样的兵马被撒上烈酒,轰轰烈烈地烧着,尉迟恭目光沉沉,看着下面澜江,耳畔还有伤兵们的哀嚎,这场杖打得惨烈啊。

    休整几天,尉迟恭带着大队人马返程,留下一支队伍给张朝,继续寻找闻景昭。

    尉迟恭握着刚打捞上来的刀,紧紧地攥住,跟张朝叮嘱道,“若是有消息立刻传书给我。”尉迟恭不相信闻景昭就那么死了。

    “好。”张朝已经几天没合眼,同样不眠不休的还有李斌。

    张朝让他先回去,他刚成婚,早些回去,家里也早些安心。

    李斌不肯,没找到少爷,他全须全尾地回去了,无颜面对将军,也无法面对何映春。

    他本来就在战场上受了伤,最重的是腹部挨了一下,若是再深些估计肠子都要流出来了,这几日跟着找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张朝没跟他废话,直接打晕了安排人带回去吃药疗伤,自己活着才是正事儿。

    话是这么说,张朝抹了把脸,一凿破冰,这几日温度骤降,一晚上江面就冻住了。

    他看向冰下,手上力气加重,闻景昭啊闻景昭,就算是你泡发了也得给我出来。

    ……

    渴,渴得要命,如同架在火焰上一般,灼烧着每一寸肌肤,喉咙干涸得仿佛被烈日暴晒,渴望一丝丝液体的滋润。

    闻景昭仿佛置身战场,嘴唇干裂,上下嘴唇黏在一起,连呼救都不能,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剧痛,他只能发出干涩的哽咽。

    他试图睁开双眼,借着微弱的光,看向周围,却只有一片荒凉的战场,大地都被熏成了黑色,断臂残肢,硝烟滚滚,到处都是死人。

    而他就像是囚徒一般,被困在原地,渴望着一丝丝水,但疼痛将他淹没,地上的断肢扭曲着爬过来,握住他的脚。

    刀呢?闻景昭动了动手指,却空无一物。

    迎面武尔悍提斧而来,面色铁青,已不似活人,“拿命来!!”只听他大喝一声,顿时地动山摇,闻景昭急促喘息,热血洒到眼皮之上,眼看自己的头颅被斩下,身子却还在原地。

    “呼!呼!呼!”闻景昭猛地睁开双眼。

    身上的剧痛让他头皮发麻,他看向四周,一条斑斓艳丽的蛇正在他头顶吐信子,竖瞳直直地盯着他。

    身体缠绕在一旁的树杈之上,红色黄色绿色交织的表皮带着致命的美丽,它在看猎物。

    闻景昭拔腿想跑,腿却仿佛是黏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他这才发现,好像感受不到下肢的存在。

    他口干得仿佛被刀片喇过一般,但只能花斑蛇,不敢有动作,他腿断了。

    痛,撕心裂肺的痛。

    在监狱中的何映春也极为难捱,身上明明没有一处伤口,却还是痛得不行,何映春都想把胸口上的肉挖出来。

    “她没病吧?”

    “不知道,莫名其妙,咱们不还没揍她吗?怎么自己在那儿死去活来的?”

    “疯子吧,作什么妖?被附身了?”

    ……

    同一个牢室里面还有两个人,本来还有些老人对新人的“关照”,如今见她这般模样,都不好上前。

    何映春就这样连续疼了三天,王娘子、姆妈还有小河过来探望她的时候,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她本身就瘦,此刻饱满的双颊凹陷,格外虚弱,身上的衣服在她身上也显得格外大,衣袖晃晃荡荡的,仿佛下一秒要羽化升仙一般。

    姆妈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怎么....怎么瘦成了这样?他们不给饭吗?”

    “无事。”何映春摇摇头,“马大人怎么说?”

    王娘子也泪水涟涟,她咬牙,“我们没进去门,那两名门卫根本就没听我们说什么,只说马大人去了不在府中,便把我们都轰出来了。”

    是了,马同光定是也去前线了。

    何映春咬唇,当下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到现在还未审我,看看能不能拖些时日……”何映春想着至少能拖到马大人他们回来,保住这条小命。

    王娘子、姆妈、小河三人都不语,小河哭出声,“没有了!没什么时日了!老板,他们说后日斩首.......呜哇...”他没能忍住大哭起来。

    王娘子把饭菜从盒中拿出来,她也消瘦很多,颤抖着手将盘子端出。

    若不是即将处斩,他们都还见不到何映春。

    王娘子压低声音道,“我托了祝家小妹打听了,说是有什么人找了关系给了官府好处,要让你这事儿抓紧时间办。”

    “也不知是谁告发.....是不是之前得罪了什么人?”王娘子猜测道。

    姆妈突然握住牢房的铁栅道,“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闻挽柔!我之前看她在咱们面馆对面出来.....肯定是她,肯定是她。”

    “我怎么就没早些想起来!”姆妈拍自己的脑门,满是懊悔,“后日...后日...还有机会,我去找她,我...我去求她!!”

    何映春抓住姆妈的手,“姆妈,姆妈!没事儿,别慌,别慌,咱们都别慌。”

    她一边握住姆妈的手,一边道“一定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呢,除非皇帝大赦天下,让她这罪奴的身份去了,便是没人能把她怎么着。

    或者是逃狱,何映春看着这四周铜墙铁壁,后有狱友虎视眈眈。

    算了吧。

    一顿饭吃完,狱卒来催王娘子三人离开,“走了!走了!别磨蹭!时间到了!!快!”

    “没事儿,我自有办法,大家先稳住。”何映春只来得及跟众人再说上那么几句,就目送他们远去。

    可都知道,她身在狱中,任有千百般神通,也无法施展。

    王娘子只道再去找何夫人问问,看看有没有别的门路,姆妈只想立刻找到闻挽柔,大不了鱼死网破,只有小河信了何映春有办法。

    “老板,那你可得快些出来……”他吸了吸鼻涕,“到时候我娘我们还跟你干。”

    “成!”只要她还有命出去。

    何映春答应得痛痛快快。

    虽说安慰几人不要慌,稳住,一切都会变好的。可到了夜里,何映春慌了,胸口突然一阵剧痛,本以为还会持续一些时间,可没过一刻钟,便停了。

    仿佛波涛汹涌的海浪突然静止,又像是鞭炮轰鸣后只留余响,或是一个人不停地鞭打她,但突然不打了,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是惊慌。

    过了一会儿,何映春摸了摸胸口,看了眼那处图案。

    竟然,消失了?

    她猛地扯开衣服,白皙无瑕,真的消失了,跟随许久的图案没了,她意念一动。

    没了,系统也没了。

    何映春猛地从草堆中起来,在身上检查,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手臂上、小腿上的小痣都还在,可那图案没了。

    闻景昭……

    何映春喉咙干涩,缓慢呼吸,刚刚因为疼痛出的汗,此刻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沿着苍白的面庞留下清晰的痕迹。

    她颤抖着双手,抓住衣服,她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印章,上面写着“喜迎春”,已经被她摩擦得极为光滑,她紧紧地攥住,仿佛也如那图案一样消失不见。

    周围的呼噜声、磨牙声都如同小刀划在黑板上的声音,般刺入耳膜,不断放大喧嚣,

    这段时间何映春做了很多次噩梦,有自己上了断头台的,也有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的,唯独没有梦到过闻景昭,或许是害怕吧,害怕他真的就死了。

    而这一夜,全部都是战场上死人的尸体,闻景昭就躺在血河中跟她告别。

    他笑着,眉眼间透着喜悦,嘴角轻轻上扬,阳光洒在脸上,温暖明亮。

    是一种,很松快的笑容,仿佛卸下一切重担。

    “何映春!好好活着!”

    何映春几乎都要哭出声,挤出的笑定是比哭还难看,“好啊,你也是!”

    她哭的视线模糊,看着闻景昭堕入血泊之中,他见她哭,却无法言语,只留了食指向上指了指,

    何映春顺着他指尖看向天空,是格外璀璨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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