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第二日还未等汪大祁一众酒醒,四海帮里便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先是大门被敲得哐哐响,被派去开门的小厮刚把门开了一条缝,便被撞飞了。这小厮还没反应过来,那几个硬闯进来的汉子就已经径直朝春晖堂里走了进去。

    那带头的青年看着二十七八的样子,一身墨绿色的蝠纹劲服,腰间系着一条青白相间的带子,两把柳叶刀架在背后。后面跟着大约十名也是差不多年龄的男子,一个个也都一身利落的装束,各自也都带着自己的家伙。

    汪大祁这会儿还不知道梦游在哪里呢,却被巨大的吆喝声吵醒:“汪大祁!你这不要脸皮的小人!”那声音震耳欲聋一般,其他那些还昏睡着的也都被吓醒了。

    “这是……”汪大祁摸摸自己的脑袋,嘴巴里腩腩道。他眼睛还没完全张开,只是觉得头昏脑胀,再加上适才被那声音吓了一跳,更是一时间摸不着北。

    “好你一个汪大祁!”那青年走上前去在桌子上猛拍了一掌,喝道:“昨日永利行来澜翠坊里闹事,帮里几个兄弟不够打,我派人五次三番地来百汇阁请人,居然一个人也不愿出来帮一下!到底还把咱澜翠坊放眼里么?!”

    汪大祁揉了揉眼睛,勉强地睁开了一条缝,皱着眉头仔细瞅了瞅那青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朱师侄啊!”

    “你!”那青年气得怒不可揭,一脚踩在了桌子旁边的凳子上。

    “朱柏昌!不得无礼!”一个身影忽然插了进来,却是汪大祁的弟子林开。“你怎敢这种态度同帮主讲话么?!”他虽然也是刚刚才被朱柏昌的声音弄起来,但脑子却比他师父清醒多了。

    “闪一边去!林开!”朱柏昌重重地在林开肩上一推,道:“这里还没你插话的资格呢!”

    林开刚刚酒醒,也没料到朱柏昌会这般举动,竟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哪里服气,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怒目而视道:“朱柏昌!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再这般目无尊长,我林开就来好好教训你一下!”说着他眼睛迅速在四周瞄了几下,找到自己的长剑,飞快地拿回手中。

    “好了好了!”汪大祁半举着双手,语气倒是比较平和:“朱师侄,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澜翠坊的事情我倒是没听下面讲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哼!你少给我装蒜!昨夜我派李柱跑了三次百汇阁,都没人来搭理他,一个两个都说没空。我知道你这帮主当得也是日理万机,平常我也不敢叨烦,只是那永利行欺人太甚,昨晚李箭带着二十个人冲过来把咱最新的那批货全砸了……你这个做帮主的居然还这般袖手旁观!?”他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这是怎么回事啊?昨晚上没人和我讲啊?!”汪大祁皱紧了眉头转过脸对着林开问道。

    “这个……昨晚上咱给月首座接风……所以弟子便没来和您说了。”林开凑到汪大祁耳边,压低声音轻语道。

    “…这……”汪大祁微微一震,脸上立刻挤出一个客客气气的笑容,转过头去对着朱柏昌道:“哎呀,我的好师侄啊!昨夜这边确实是有些个不方便……不过没关系,等会我便派林开带着几个兄弟去永利行找李箭那厮算账去!”

    “呸!”朱柏昌狠狠地啐一口,恶狠狠地骂道:“你这唬人的话骗骗别人就算了。我澜翠坊吃过这么多次亏,我还能信你的鬼话么?!今日咱就把话在这里说清楚,把帮里的长老也都请来。让他们都来说说这个帮主之位你汪大祁到底配不配!”

    “朱柏昌!你再在这里满口胡言,我便打断你的牙齿!”林开“唰”地一声把手中的长剑抽了出来,锋利的剑刃上闪着寒冷的光束,折射在朱柏昌脸上。朱柏昌自然也毫无退缩之意,他双手像背后一提,一手一把柳叶刀。一时间这春晖堂里是拔刃张弩,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

    “你说谁会赢?”星允在月蝉耳边微微动了动嘴唇。两人倒是都起了一个大早。月蝉因总挂记着杨怀易所留的香囊和玉佩,翻来覆去地睡不者,最后竟只眯了一会会,就起床在院子里练剑了。星允向来睡得少,见月蝉这般兴致勃勃地练剑,也索性同她一起切磋剑法。

    俩人舞了一会儿却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大动静。这便来到春晖堂外看一看,没想到居然目睹了这么一出戏。

    月蝉本对他家的内斗毫无兴趣,不过想到汪大祁腆着脸皮来找师父求援,说是帮内人心不稳,估计讲得就是这个吧,看来怎么也都得要插一手了。

    “我还是得要上去劝一下吧……”月蝉并没有回答星允的问题,反而是一脸犹豫地自语。

    “哼!师姐你可悠着点吧。”沐生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他昨晚醉了一宿,一大早又吐了两次,这才感觉舒适一些。本想找月蝉再继续好好磕叨一番,结果却听见春晖堂中似乎有些不一般的动静,于是便也过来了。

    “啊!是你!你看看你这样子。”月蝉转过脸去,却见自己的师弟一脸憔悴,身上又是一阵冲鼻的酒气味儿,不禁扭紧了眉头。

    “嘿嘿……”沐生讪讪笑道,“让师姐挂心了。我没事。早上把东西都吐出来便一下子舒畅了。”

    月蝉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正要开口教训,却听见里面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她忍不住转身过去在窗口一瞧,好家伙,原是那林开和朱柏昌真的动起手来,这会儿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不大的春晖堂里一时间人仰马翻,汪大祁只不停地在一旁大声劝架,但那两人哪里听的进去,早就已经杀红了眼,招招都往对方要害里去。

    “不行,我得进去劝一下。这样下去得要出人命!”月蝉正欲走进去,却被沐生一把拉住。

    “放心吧,死不了人!”他摆摆手一脸轻松道:“这朱柏昌已经来了好俩次了。他是杨帮主的大弟子。杨帮主走了以后汪大祁成了帮主,所以对他们这群杨帮主的弟子似乎都不怎么上心。只给他们澜翠坊那一小地儿。”

    月蝉微微颌首道:“原来朱柏昌是杨怀易的弟子,怪不得看着倒是觉得面善……只是那永利行又是怎么回事?”

    “那永利行以前是千砂帮下面的一个小喽啰,西门畏在的时候也是被百般压迫着,如今千砂帮已经没了,这永利行自然是要扬眉吐气。不过柿子都捡软的捏。他们知道百汇阁这边惹不起,就去欺负那无人问津的澜翠坊了……”沐生这些日子在四海帮已经把里面的千丝万缕的东西都理清楚了。“说起来,这永利行倒也不算正派,听说也爱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说着他斜着脑袋瞄了一眼后面的星允。

    星允对那不善意的睨视只是微微一笑,淡然道:“这种喽啰我倒是没听闻过……”

    沐生鼻子轻哼一声,正要开口讥讽一番,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他忙凑到窗边往里探去。只见林立捂着自己的右脸,深红色的血从手指缝中汩汩地渗出来……

    “姓朱的……你这天杀的畜生!竟敢下这般重手……”林开破口大骂道,整张脸也因为疼痛而扭曲成一团。

    月蝉再也看不下去,径直冲了进去,大喝一声,“你们都快收手!”她清亮的声音划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畔,众人纷纷转过脸来。

    “月首座!”汪大祁像看到救星一般,双眼放光地喊道:“蔽帮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居然惊动了月首座!当真是罪过罪过!”他讲得极其谦卑,让朱柏昌不禁嗤笑了一声。

    “哼!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青城山的月首座啊。”他长得一双三角眼,浑身上下地打量着月蝉,一副阴阳怪气的姿态。“汪大祁你好大面子啊,何真人居然派了月首座来帮你!真是给足你脸皮了!”

    这话说得极是无礼。跟着月蝉进来的沐生听着忍不住想要开口骂人,却被月蝉一个犀利的眼神堵了回去。

    “朱少侠此言差矣。家师派月某过来不是帮汪帮主的。”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而是来帮四海帮的。”她说得不亢不卑,神情亦是坦荡自若。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点头附和。只有朱柏昌用鼻子嗤了一下,讽刺道:“青城山出来的果然都长了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呢!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帮四海帮!”

    “你!我师姐上次已帮你们解决了千砂帮这个大患。你这不识好歹的——”沐生在一旁怒气冲冲地喝道,一边撸起袖子管向前去,却又被月蝉一把挡在身后。

    她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口气说道:“怎么帮四海帮……今日月某看既然大家伙儿都在这里,有什么误会何不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朱少侠,昨夜因着月某的原因,耽误了汪帮主前来救急,确实是月某之过。月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她说着向朱柏昌拱手行了一礼。

    这一下众人都纷纷小声议论“这月首座虽是女子,却有这般心胸,不愧是出自名门啊!”这些窃窃私语传到了朱柏昌耳朵里,他也不禁有些个犹豫,想着自己若是再抓住月蝉不放,就变成了一个连女子不如的小人了。

    “月首座倒是不必这般客气!”他只得悻悻回道。“只是我澜翠坊兄弟们也不是第一次被汪帮主所弃了……永利行多次找我们麻烦,可汪帮主你可有帮过我们一次?你每次可不都是忙着巴结那青城山吧!”

    “你怎地又得把我们青城山扯上?!”沐生听得又是怒从中来。

    “哼!我可没胡说。上次永利行来砸咱的铺子,汪帮主可有来看过咱一眼?还不是忙着要酿最好的酒去青城山参加那劳什子的喜宴!”他说着对着汪大祁啐了一口。

    月蝉听到他提到那喜宴,心中别提有多厌恶了,脸上也是露出少许尴尬的神色。她轻咳一声道:“汪帮主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月某知道四海帮向来团结和睦,那时候对抗千砂帮大家都是众志成城。如今千砂帮已除,又来了永利行,难道大家不应该和以前一般团结么?”

    “这……”汪大祁神色明显有些个不自然,支吾道,“其实这当中确实是……有些个误会……”

    还没等他说完,林开在旁边开口道:“什么误会!不就是他朱柏昌看不得师父做帮主之位么?”他这会儿脸上的剑伤终于止住了血,只是这伤口看着极深,看来又会留下一道疤。他上次被西门畏的毒暗器伤到左脸,本就留下一块月牙形的青色疤痕,今日右边也挂了彩,一张本来清爽干净的脸就这样毁了。

    “开儿!不得胡言乱语!”汪大祁脸上微露愠色,大声斥责道,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地转着。

    “哈哈哈哈!”一旁的朱柏昌倒是大笑了起来,“汪大祁,你还没你徒弟有胆呢!他说得没错!我朱柏昌确实不服你这两面三刀的小人做帮主!”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都交头接耳地议论开来了。月蝉听他这般说道心中便立马明朗了:“原来这汪大祁是想把我叫来给他当靠山,好叫他那帮主之位可以坐坐稳。”她斜着眼瞥了一眼汪大祁,只见他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顿时更是反感不已。她默默往后一退,站在星允身边,见他对自己颇有深意地一笑,心中暗自叫苦:“这正道武林里乱七八糟的肮脏事也真不少……倒是叫他这个做魔头的见笑了。”

    “朱柏昌!我师父乃已故杨帮主的师弟,在四海帮里最有声望,而且也多亏了我师父,咱四海帮才能得到武林第一派青城山的庇护,这才从千砂帮的阴影中爬出来!你有什么不服的?!”林开拍马屁拍得这般清新自然,让月蝉忍不住犯恶心,而沐生却是一脸乐在其中的样子。

    “放屁!”朱柏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骂道,“我四海帮为何要依靠他人!仰他人鼻息过活!先师在世时一向反对结盟,他老人家刚走,你们就巴巴地上赶着要做青城山的狗!到时候怎么被卖了都不知道!”

    他言语粗鲁似乎根本没把月蝉和沐生放在眼里。月蝉听他话中辱及青城山,自然不快,冷言道:“朱少侠还请放尊重些。这些年魔道肆虐,家师提出结盟就是为了集结正道共同抵抗魔道。青城山视四海帮为江湖盟友,这才帮贵帮料理了西门畏和千砂帮。月某不敢邀功,不过你若是说我青城山对贵帮有所意图,那便是无稽之谈了!”

    “要不是月首座你杀了那西门畏,怎地四海帮那晚会被屠帮?汪大祁倒好,带着大批人马前去青城山表忠心,留下我们这些已故帮主的徒弟看家。结果那晚我们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朱柏昌指着月蝉狠狠说道。

    星允本是在一旁清闲笃定,只默默欣赏这出好戏。此刻看有人欲对月蝉无礼,便抬袖一挥,把朱柏昌指着月蝉的手拍开了。朱柏昌本没注意到这黑衣男子,见他目光中带着令人战栗的寒光,心中一凛:“青城山有这号人物么?怎地这般邪气……”

    “你这不识好歹的混账!我师姐好心帮你们反倒被你这般指责!当真是狼心狗肺!”沐生哪里忍受得了他对月蝉的无礼,冲出来破口大骂:“再说后来要不是我师姐帮你们料理了千砂帮,你们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呢!”

    “好了!沐生。”月蝉整理了一下心绪,颇为冷静地说,“朱少侠既然不服汪帮主坐这帮主之位,何不说出来心中人选?林少侠,月某劳烦你辛苦一下,把帮里的长老们都请过来。今日大家伙就把话说清楚。”

    林开稍一迟疑道:“月首座,您别听他胡诌。他就是狼子野心,想自己做帮主。”

    “朱少侠想不想做帮主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做。这个不是月某能决定的,而是要你们四海帮自己决定。所以还请林少侠把那些能话事的长老们请出来吧。”月蝉这一番话说得林开也无从反驳,只得乖乖走进里屋去。

    不一会儿,林开引着五个老者出来了。这五个人看着也都过了古稀之年。为首的一个头发花白的是叶长老,后面跟着四个分别是罗长老,楼长老,白长老和段长老。五个长老被请到了春晖堂正当中,大伙儿搬了五把太师椅让他们坐下来。

    “这里乱七八糟的,怎么回事?”叶长老先开了口。他虽年事已高,但在帮里还有着一定的威信。这话一出来,下面也都安静了。

    月蝉抱拳上前行了一礼,恭敬道:青城山弟子月蝉见过叶长老!”

    “原是月首座来了!”叶长老立刻换上了一张谄媚的面孔,客气道,“月首座帮咱灭了那心头大患,老朽总想着要亲自来青城山道个谢……”

    月蝉对着这虚假的客套视而不见,只淡淡说道:“今日月某请来各位长老,就是希望能够把贵帮的帮主之争解决了。朱少侠,你心中如何想法,何不就在此说清楚?”

    朱柏昌对那五名长老略行一礼,朗声道:“既然各位长老都在这,那我就要问汪大祁一句:你还记不记得帮规第一百零三条?”他说着,一双眼睛闪着精光直射着汪大祁。

    汪大祁脸色微微一变,回道:“自然记得。”

    五位长老也开始你看我我看你的交换眼神。其他众人有些若有所思,有些则是一脸迷茫。

    朱柏昌眼睛在四周横扫一圈,大声念道:“四海帮帮规第一百零三条:若是帮主遇害身亡,唯有血刃凶手者才可继任帮主。”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下面的人听了都不由自主地敛了声。汪大祁脸色更是一下子变得铁青。月蝉见大家都噤了声,便开口问道:“各位长老,此话当真?”

    叶长老拿着手中的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磕,道:“这……是没错的。”

    林开不服气道:“话说如此,可现在可有人抓住了那凶手呢?”

    大家听了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朱柏昌不屑地轻笑一声,“哼!这四海帮里可有人真心在寻那凶手?”他那双三角眼又往人群中横扫了一遍,阴森地说道,“我看早就没人记得了吧!”

    月蝉却暗想到昨夜那个孤身坐在院子里的身影。乔炜,他倒是真正把他师父放在心上……至于眼前这个朱柏昌,怕是不过拿着这个由头想自己做帮主而已。她想着想着更是鄙夷地瞥了一眼朱柏昌。见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小人得志的微笑,心中更是厌恶不已,连眉头都忍不住皱在一起。

    “朱师侄怎可这么说呢?先帮主是你的师父,更是我汪大祁的师兄啊!他惨遭不测我也是痛心疾首啊!”汪大祁一脸悲愤不已的样子,他眼眉挤在一起,似乎想要努力憋出眼泪的样子。“只是这凶案牵连甚广,这凶手怕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来。这帮中事物繁多,哪能一日没有做主的呢?”

    “呸!”朱柏昌狠狠啐了一口,“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这些日子可有去寻过那凶手么?你可有去找那神女教么?”

    汪大祁忙解释道:“这……这件事情其实明华君已经介入了,这凶案涉及魔道,他是魔道的老大,自然交给他最是合适。”他说着朝星允拱手拜了拜道,“明华君亲自出马,汪某相信真相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

    月蝉看着他那不知羞耻的嘴脸,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沐生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汪帮主脸皮还真厚……”

    星允双手交叉横抱在胸前,目光冷峻地瞥了一眼汪大祁,淡淡说道:“汪帮主客气了……这件事情本座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朱柏昌面露诧异之色,心道原来这家伙居然是那大名鼎鼎的魔头天魔宫的明华君!怪不得刚才他那犀利的眼神似乎都可以把自己刺穿了。他想到此处,背脊不禁暗暗发凉。

    汪大祁听了星允的回复自然是喜笑颜开,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恭维道:“那是那是!明华君既然这样说了,汪某自然放一百个心了。”

    林开紧接着得意地看着朱柏昌道:“姓朱的你可听见了!咱可没忘记先帮主的仇啊!倒是你,你又做了什么呢?!”

    “是啊……听朱师侄的意思,似乎一直在为先帮主报仇的事情奔波,若是有了什么线索,还是要告知一下为好吧。”这师徒俩一唱一和的,把朱柏昌呛得话也说不出来。他抬起手来指着他俩咬牙切齿道:“哼!汪大祁林开你不要以为你有青城山和天魔宫撑腰便了不起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能先找到这凶手!我们走着瞧!”他说着便带着那一伙青年愤愤往外面走去。

    这场闹剧总算是告一段落。林开虽然脸上得了新彩,但想到经过今日这一闹,大伙都知道青城山和天魔宫是站在自己师父这一边的,以后必然再没人敢对汪大祁的帮主之位有所异议了,心中便是松了一大口气。而月蝉对这四海帮的厌烦之意也已经到了极限,一日都不愿多呆下去了。她本想叫上沐生赶紧打道回青城山,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还是得要去那新蛮之地看看,到底什么稀奇玩意能让凝芷这般心心念念。

    ********

    茂潋山的晚上风特别大,今晚倒是没有月亮,山路上漆黑一片。山间的风不停地吹打着林子里的树,沙沙声不绝于耳。月蝉不禁又蹙了蹙眉,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山路还真不好走呢。”适才下过一些小雨,山路满是泥泞。

    星允轻笑一下道:“可是你自己坚持要去的…还偏得要大晚上的,如今反悔的话咱就往回走吧。”他说着便作势要掉头。

    “喂喂!别啊!”月蝉一把拦住他,“我这不是不想让汪大祁知道嘛!不然又以为咱窥觊那片地了!再说哪有现在后悔的,咱都走了这么久了,该是快到了吧。”

    星允轻叹一口气,“我可不知道,我又没来过。也许我们这会儿已经迷路了……”

    “啊?真的吗?”月蝉轻呼一声,“那可如何是好?”

    星允在黑暗中看着她那双像小鹿般灵动的眼睛,觉得她实在是纯真可爱,不禁一把将她扛起。

    “喂!你做什么呀!”月蝉被吓了一跳,大声叫道。

    “既然都迷路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找个地方安家,再生俩个娃娃热热闹闹地不是挺好!”星允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大步往林子深处走去。

    “你你你……”月蝉听他说什么要“生娃娃”更是羞得面红耳赤,一拳打在他背上,骂道:“就会胡言乱语!”

    星允哈哈一笑,也不说什么,只静静往前走着。

    “你快放我下来……”月蝉小声抗议道。她被他扛着,身体贴在他身上,感觉也是微微发热,心中有股莫名的躁动。

    星允“嘘”了一声道:“你可安静点儿吧!一会儿把山姥叫了出来。”

    “山姥?”月蝉有些个好奇。

    “是啊……你好歹也是住山上的,不知道有山姥么?”星允煞有其事地问道。

    “这些怪谈啥的我倒是从未在意。”月蝉想了想回道。

    “是么?我以前也不怎么在意,直到那日在去神女教的路上碰见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啊?”月蝉追问道。

    星允这才把那日在风巍山上碰到鹿的事情讲了一遍。

    “哇!真有这般奇事!”月蝉听了以后惊叹不已。

    “嗯。确实呢。我还是第一次做稳婆呢……”星允无奈地说道。

    “嘻嘻!可真了不起。”月蝉偷笑道。

    “女子生娃娃还真不容易呢。”星允叹息道,“所以呢……”

    “所以什么呀?”

    “所以咱还是少生几个娃娃吧……”

    “呸!”月蝉嘴里轻嗔道,“谁要和你生娃娃了!”说着便娇羞地垂下脸去。

    “好啦!应该就是这里了!”星允说着,扬了扬头。

    月蝉在黑暗中倒是看得不清楚,只感觉眼前似乎变得空旷起来,好像那些树啊木啊什么的都忽然消失了。

    “便是这里了么?”她挣扎着下了地。月亮慢慢从云端后面露了出来,月光下她终于看清那原来是一片空荡荡的荒地。她低头看着脚下,竟然一根杂草都没有,只有干巴巴的土地看着毫无生机。她转头瞥见星允的靴子,上面沾满了泥泞,才反应过来原来他适才抱着她是怕她脏了鞋袜。

    “谢谢你……”月蝉挽着他的手臂,轻轻靠了上去。这边开阔的荒地上风似乎更为肆无忌惮,吹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星允把自己的披风接了下来,给月蝉披上,柔声道,“别着凉了……”月蝉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泛起一阵甜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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