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

    众人正奇怪郑青河到哪儿去了。忽然从高空一个黑影窜了出来。那团影子速度极快,大伙儿一时间都没法看清其真面目。直到那人终于停了下来,人们才看清楚,原来那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居然是郑青河。他动作之快让大家都忘了他的断腿。

    只见他满脸通红地大声喘着粗气,双手呈紫黑色,全身上下笼罩着一股阴邪的气息。

    月蝉见他这番样子,心中略感蹊跷,暗忖:“这郑青河样子看着十分古怪,难道是中了什么邪么?”梁太夫人像是看出月蝉内心的疑问,在她耳边轻言道:“这是魔道万毒门的功夫……这厮怕是为了报仇堕入了魔道。”话音刚落,两人忽感一阵汹涌的力量碾压了过来,月蝉不敢怠慢,轻功一展,飞了开去。而梁太夫人则是以马步之姿,双掌相迎。那边郑青河也是双掌相向,月蝉远远望过去,只见两股力量僵持着,一时间难分伯仲。她心中暗想:“郑青河原是用了万毒门的功夫,刚才的轻功才这般好,不然以他的假肢又如何能有这些动作……”她又满脸担心地看着梁太夫人,见她额上已经渐渐沁出汗珠,看来她也是拼上全力了。月蝉眉心微动,纵身一跃,站在了梁太夫人身边,举起青鸾剑,向郑青河刺去。

    郑青河对月蝉的突袭有些意料不及,但他马上向后翻了一个跟头到半空中,又稳稳地落下,他冷笑一声,声音嘶哑道:“老夫倒是不知原来青城山的人竟喜欢偷袭!正道的盟主竟然教出这种偷鸡摸狗的徒弟!”

    月蝉却不以为意,依然手持长剑向他舞去,嘴里说道:“对付你这种无耻之徒,自然要用无耻之举了!”郑青河从地上拾起双刀,迅速地迎了上去。“哐啷”一声,青鸾剑被击打得发出重重的一记声响。

    “月首座!还是让老身来吧。”梁太夫人忽然插了进来。她面色有些苍白,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还没说完她又跨到了月蝉面前。她刚抬起手,忽地一个踉跄,郑青河眼见这大好机会,一掌呼啸而来。月蝉来不及思考,挺身向前一挡。

    “砰”一声暗响,郑青河一掌拍在了月蝉心口上。他正得意,却见一道青光直逼自己而来,下一刻,一股钻心之痛从肩头传来。原来自己的左肩已被月蝉的青鸾剑所刺中,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染红了衣襟。

    他忙往后撤了几步,奸笑一声道:“月首座好胆量,以己为饵!老夫上了你的当了!”

    月蝉哪里顾得上和他多扯皮,她当时心中只念着梁太夫人,根本没想要去蒙骗郑青河。她大步跳到梁太夫人身边,见她脚步不稳的样子,心中更是大急,“梁太夫人!”她唤了一声,却见梁太夫人身子一歪,竟要倒下的样子。

    郑青河一边捂着自己受伤的左肩,一边挥舞着右手。“来啊!快把她们都拿下!”他一声令下,一大群身着青衣的壮年们奔了上来,径直向着月蝉和梁太夫人奔去。

    曹大成见此势心口更是一紧,他又试了试运气,却还是无法动弹半分。眼看着那群壮汉就要把月蝉和梁太夫人拿下。

    却见月蝉如一只轻盈的仙鹤,倏地一下飞了起来,背上还驮着已经昏过去的梁太夫人。

    “这月首座明明中了郑青河一掌,怎地像是没事人一样……”曹大成虽然心有疑问,不过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月蝉心中其实也有同样的疑惑,刚才郑青河那掌打在自己胸口上,当即有种烈火炙烧的感觉,但之后居然又没了,而自己似乎依然行动自如,内力也未受阻。不过比起这件事,她更担忧伏在自己肩上的梁太夫人。她的气息很是虚弱,好像也没了意识。月蝉忧心仲仲地回望了她一眼,却见她乌黑的秀发间又开始冒了几簇白色……

    “莫非是那还春酒的毒性要过去了……”月蝉心中暗暗不安,这毒酒之后又会把梁太夫人怎样,她心里实在是没底。

    “若是他在就好了!”她内心一个声音在回响,“他在的话必定能有法子解……”月蝉心中有些矛盾,她又希望此刻星允能够出现,却又害怕这场大战会让他身上的寒毒继续加剧,不过怎么想眼前只有一条路,先杀出去再说!

    然而眼前的人影却是越来越多,打了一个又来一个。因为背上背着梁太夫人,月蝉也无法用剑阵。她逐渐有些发急了。一个分神,却见一把长剑已经舞到了眼前,她来不及防护,心中暗呼:“不妙!”接着下意识地眯起双眼。良久却听到“乒铃乓啷”的兵器相撞声,夹杂着“哎呦哎呦”的惨叫声,她正要睁开双眼,却听见一个低沉中带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掠过:“对不住,来迟了。”

    她倏地瞪大眼睛,一个颀长的背影挡在了她身前。黑色的袍子被风吹的飒飒作响,那张英挺的侧脸再熟悉不过,是他!他帮她扫清了那些喽啰们。月蝉原本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小心郑青河,他好像从万毒门那边学了些阴毒玩意……”她在他耳边轻语道。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星允对她淡然一笑,微微颌首。正欲开口,却见一大群人又迅速围了上来。郑青河从当中走了出来,他已经把肩上的伤包扎好了,此时似乎又恢复了平日的生龙活虎。

    “哪来的小白脸来坏老夫的事!”他抄起双刀指着星允,大声叫嚣道。

    星允只冷笑一声,并不答话。郑青河见眼前这青年不可一世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正要举起双刀攻过去,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阿爷!救命啊!阿爷!你莫要伤了明华君!”郑青河心中大急,那声音不正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郑淼么?!他连忙环顾四周望去,哪见她半个人影。他只得放下手中双刀,语气微缓地向星允问道:“原来是天魔宫的明华君。不知舍孙如何得罪了天魔宫,竟要明华君亲自出马。”

    他这番话在星允听来有些明知故问了,好像把之前凤凰谷为难离山堂的事全都撇清了。真当是不要脸皮,无耻至极。

    星允厌恶地蹙了蹙眉头,冷言道:“这话却应该是本座来问郑谷主。天魔宫一向与凤凰谷无甚瓜葛,缘何郑娘子要对我离山堂的兄弟们下此毒手!”他一双眼睛泛着寒意,直勾勾地盯着郑青河。

    “阿爷!”郑青河还没回答,又听见郑淼的声音,更是让他百爪挠心,焦急难安。他转头向下面寻了寻,除了那些被抓来的人一个个都神色紧张地关注着台上,根本再没其他人的影子。

    他见此忽然计上心来,口气稍稍镇定道:“明华君此言差矣。江湖斗争何须理由,无非就是强者生弱者死。你离山堂的人太弱,连我家二娘都打不过,这种本事的人还配在天魔宫么?”

    众人听得郑青河语气这么大的一个转变,心里都是暗暗发毛,莫非他又有什么阴毒的主意了,竟连明华君也不放眼里。

    星允当下也不捉急,只是轻轻地抚掌附和道:“郑谷主这般想法倒是很适合魔道。强者才能做刀俎,弱者只能做鱼肉。不过今日你我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还未曾可知呢!”

    “啊哈哈哈哈!”郑青河放声大笑,信心满满地说道,“明华君只身来闯我凤凰谷,便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么?你也把老夫看得忒小了点。说起来,想当年老夫行走江湖的时候,连你师父圣君也不过是个黄毛小子罢了!”

    星允眉心微动,嘴角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道:“郑谷主看来手上是有不小的筹码了……”

    郑青河得意地说道:“尚可而已。这里也就正道两个门派再加魔道三个门派在长垣的百八十个弟子吧!”他向下面的那些面带戚色的人们努了努嘴。“明华君还是乖乖交出我家二娘,不然的话老夫可就从这魔道的鹿兴会开始了……”他说着扬了扬脸,几个壮汉便拿着刀向人群中走去。

    那鹿兴会在魔道本是不太起眼的小帮派,平日里也和别的门派没什么争端。他们的舵主水望天一心只扑在炼丹药上,完全没料到居然会祸从天降,莫名其妙被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郑青河抓了回来。而现下居然要拿自己开刀,水望天难忍心中愤慨,大呼道:“郑青河!你这混账东西!有种把老子身上的十香软骨散解了,让老子好把你大切八块!”

    月蝉倒吸一口冷气,心头一紧,适才只顾得梁太夫人,却忘记了郑青河手上还有这些人命。她正愁眉不展,心中焦虑不堪时,却听得星允大喝一声:“带上来吧!”

    “呼”地一下,两个人影从天而降,一黑一红。月蝉定睛望去,却是南风手中抓住一个红衣女子。看来她就是郑青河的孙女,郑淼。

    “阿爷!”郑淼见着郑青河,难掩喜色,兴奋地呼唤了一声。“快来救救阿淼!他……”郑淼双目秋波连连地向星允望了一眼道,“他给阿淼喂了‘彼岸红’……”她说着,脸上又浮起两片红晕。

    “什么?彼岸红?”郑青河脸色微微一变,双目瞪着星允,似乎要把他剜了一般,又问,“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一些雕虫小技。”星允面无表情地回道。“郑谷主如今拿着百八十人的性命和本座换郑娘子,这场交易本座倒是不亏。”

    “废话少说!”郑青河怒道,“快点把解药交出来。不然的话……”他一个眼神下去,“唰”地一下,水望天手臂上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他忍着剧痛,口里继续骂骂咧咧:“郑青河,你这猪狗不如的杂种!有种杀了老子!明华君!别管老子了,快快杀了郑青河的贱丫头!”他话音未落,又被刺了一刀。在座的其他人脸上也是惶惶不安,怕大难要临到自己头上。

    星允缓缓抬起左手,对南风说道:“给她吧。”这一下大伙更是急得纷纷叫嚷道:“不行啊!明华君,给了他咱就没命啦!”

    只有月蝉一脸镇定地望着他。“我要成为那个让你依靠的人……”她忽然想起了他曾经对自己的承诺。他从不食言,月蝉心中更是笃定。

    南风迅速地给郑淼嘴中塞进一个丸子。郑淼想也不想便吞了下去。果然没一会儿她又可以移动自如,肚子里面的炙热感一瞬间都没了踪影。她立马大步迈到郑青河身边,欢快地挽起郑青河的手臂叫道:“阿爷!”

    郑青河见自己孙女没事人一样,目光中凶相毕露,对着星允奸笑道:“明华君还是太嫩了。这么快就把筹码用了。难道你觉得老夫现在还会留下他们的命么?说实在的,你这条小命如今也在老夫手里了!”

    众人脸上都是不甘的表情,心中都忍不住埋怨道:“这个明华君终是个黄毛小子,这点算计都不会!”

    “哈哈哈哈!”星允仰天大笑,不以为意地说道,“郑谷主急什么。这赌局才刚刚开始呢!”

    “你说什么!”郑青河听得一头雾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你还有什么花招?”

    “郑谷主做了这么多事情,花了这么多精力,无非想要一样东西。”星允不紧不慢道,“其实不瞒你说,那样东西曹庄主早就交给本座了。如今那东西的下落全天下只有本座知道。”

    “你……你是说琵琶令在你这里!”郑青河目光中杀气腾腾。

    “不错。想当初那琵琶令就是被本座找到了。曹庄主叫本座代为保管也不稀奇吧。”星允悠悠说道。“你当初派秦烨去搞那琵琶令,他杀了梁铉一一家,嫁祸于左綦,却始终没有把琵琶令交给你。”

    “………”郑青河被他点破了心思,脸色更是铁青。他想到当年派秦烨混进汇荣庄,拜梁铉一为师,还把合欢刀传授给他,就是为了把琵琶令搞到手。谁知秦烨那厮三番五次都说琵琶令被左綦带走了。直到前阵子他才听说秋水崖一役,秦烨事情败露,琵琶令竟一直在他身上!

    “那个杂碎!”郑青河狠狠地啐了一口。

    “怎么样,这个筹码不算小吧。郑谷主可愿和本座豪赌一把?”星允试探道。

    “你想怎么赌?”郑青河显然是动心了。

    “这个简单。”星允耸了耸肩,波澜不惊地说道:“你把所有人都放了。本座一人留下。”

    “什么!”郑青河震惊道。不只是他,所有人都露出惊异的神色。

    “这些正道魔道百八十的弟子们,月首座和梁太夫人,所有人你都放了。本座一人留下陪你赌。”星允眼中泛着捉摸不透的光。

    “阿爷!答应他吧!”郑青河还没接话,却是郑淼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自己的心上人说要留下,她可是求之不得。“他一个人,咱还能怕了他不成么?”

    “郑娘子说的对。”星允附和道,“本座听说郑谷主也算是万毒门独孤夷的半个弟子。相信逼供的手段应该有的是吧。不若这样,你把你所有的东西都用上,看看能不能撬开本座的嘴。”

    郑淼听到星允第一次赞同自己的话,喜上眉梢,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黏在星允身上,不舍离去。“阿爷。就这样吧!就让阿淼来对付他吧!”她撒娇着对郑青河说道。

    月蝉在一旁见郑淼那模样,自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先前她听星允说要独自留下来,心中虽有些忐忑,不过也知道这是他的缓兵之计,等自己带着大伙儿出去后,南风可以找来七星队,要杀进凤凰谷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此刻看到郑娘子对星允那黏腻的样子,一股酸涩泛上心头。

    忽然掌心传来他的温热,月蝉抬头一看,目光正触到那双柔情似水的星眸。“这颗‘清犀丸’你先给梁太夫人服下,可保她性命暂时无虞。放心等着我就是了。”

    月蝉望着他那张清朗俊秀的脸,心头一热,适才那股子酸涩立刻烟消云散。

    “你……小心点。”她在他耳边说道。犹豫了一会儿,又在他脸颊上轻碰了一下,“我等你。”

    此时郑青河正派手下把抓来的人一波一波地送出去。场面有些混乱,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没人注意到这甜蜜的片刻。星允抬手轻抚过她朱唇停留过的地方,嘴角漫起淡淡的微笑。

    远处,一双被嫉妒填满的眼睛正静静地把这一切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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