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

    第二日,杜汉泽一整日都未出过客房,饭菜和汤药都是麻烦王林送进去的。  梁涘奇怪,又没伤着脚,如何走不得了?敲门也不开,只说要休息养伤。  所以王林送晚膳时,她躲在后边,等门一开她倏地挤了进去,等看到杜汉泽,她就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出房门了。  他受的虽不是重伤,但伤处在右臂,因此做什么都不方便。  他们几个昨日都已经沐浴过了,但他自淋雨后还未梳洗整理,整个人憔悴又凌乱。  梁涘知他极注重仪容,定是不愿让人看见这般模样,不禁哈哈作笑,自小便只有他嘲笑她的份,此刻逮着机会定要嘲笑个够,终是被杜汉泽无情推出门外。  客栈大厅内,江忱和梁涘几个刚吃完晚膳,便见杜汉泽一头湿漉漉的墨发披覆身上,应该是刚从净房出来,看到梁涘他们也没打招呼,直接上楼回房去了。  梁涘憋笑,跟了上去。  江忱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默了一会,也抬步上去了。  王林朝陈晋道:“江评事说,明早咱们上路。”  陈晋道:“也耽搁了两日了,上头盯得紧。”  “今晚无事,听说鼓梁夜市很热闹,我们去逛逛吧。”王林提议。  陈晋点头:“顺道买点伤药,那盗贼咬得真狠,我看江评事的手腕都红肿起来。”两人说着走出客栈。  江忱走到杜汉泽门外,门半掩着,将屋内情景框成一幅画,他刚想推门进去,便听梁涘道:“我给你绞绞湿发吧,你这样就睡会得头风病的。”  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住,又收回,江忱抬眸看去,见梁涘拿了干帕,将杜汉泽一头墨发包住,用力按着吸水,待墨发不再滴水后,再展开干帕在他头上轻轻摩挲,杜汉泽任由她弄着,似是很平常之事,氛围说不出的温馨。  江忱心里闷到有些透不过气,倒像是心上被那盗贼咬住,挣不开就要扯去一块,他垂了眼快步离开,回房后也只呆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尽是方才画面,他只道梁涘大大咧咧,可分明也有温柔细心的一面。  梁涘为杜汉泽干发,又给他重新上药后才回房,不想陈晋和王林也在房内。  王林正拿着一个药包,要去覆在江忱手腕红肿处,被江忱推拒:“一点小伤,何用这些!”  王林有些无奈地转头看看梁涘,梁涘看那手腕咬伤之处确实红肿,似有溃烂疤点,心下有些奇怪,朝王陈二人道:“你们去休息吧,一会我帮他敷。”说着接过药包。  待二人离开,梁涘拉开江忱旁边的椅子坐下,想掰过他的手腕仔细看看,却被江忱甩开,手磕在椅背,痛得她呼出了声。  江忱侧眸,眼中的关切之色却很快被淡漠掩去,他挪开眼,什么也没说。  梁涘忽想起那副海螺珠耳珰,他的琥珀色眸中本应蕴着的那抹火焰,此刻却一片冷漠暗淡。,梁涘尽量语气平常:“让我看看,这盗贼咬得真狠,都化脓了,你撬了他牙齿没有?”  “不碍事,不劳费心。”听她语气友好,他倒愈发疏离了。  梁涘猜他定是为了自己不肯如实告知松哨之事生气,便也不再说什么,放了药包,起身坐到床边。  坐了一会,江忱始终不发一语,索性不去管他,躺下顾自睡了。  躺了一会,梁涘起了些许朦胧睡意,向里侧翻了个身正要完全睡去,突然觉得外侧床榻一低,腰已被一股力量带了过去。她一下惊醒,待看清时发现江忱正俯身看她。  他压着她有点沉,她有些茫然地去推他,没推开,倒被他低头吻住了,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脸颊的绒毛。  两人成婚已久,梁涘其实并不在意同房之事,只是江忱有自己的坚持,他希望两人行那般亲密之事时,她整个身心都是只属于他的。  所以昨晚也是让她睡的床,自己将两张椅子一并对付一晚。  可今晚,那排山醋海却让他意志的船失了方向。  梁涘不知他的心思,还觉得好笑,刚才那么冷漠,现在又这般亲热,这是为了查案连美男计也用上了?腰肢实在被箍得太紧,索性松了手看他待怎样。  “阿涘,两百零九天了……”他边吻着边呢喃着说。  “什么?”梁涘莫名其妙。  “我们成亲的日子,阿涘……”  梁涘愣住,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心里泛起一点柔情,被江忱忽然收紧的手臂揉碎,细细洒在心上,他在她唇上霸道厮磨了一会,沉声问:“还喜欢他?”  “嗯?”梁涘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阿涘,还喜欢他吗?”他的唇瓣慢慢移到她的颈侧,她禁不住轻轻一颤,手攀上了他的肩。  他顿了顿,抬眸去看她,眼底波光浓郁地让梁涘身体有些绵软,望见她眼中惑色他突然低低笑了:“对不起,刚才看到你帮他干发,吃醋吃得发了疯……”  “杜哥哥他手伤了……”  不等她说完,他低头含住她的唇,摩挲着,吸吮着,炙热的气息把两人都烫得晕乎乎……  “我要解药,阿涘……”  “什…什么解药?”梁涘低喃?  江忱轻轻吻着她的耳垂:“要你……”  梁涘脸红透了,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只低低嗯了一声。  “阿涘,阿涘……”他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叫着,梁涘应他,却又发现他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回应,仿佛那只是他情绪得以依附的两个字,缱绻深沉,而后急促,再急促……  梁涘只是尽力环着他,仿佛将死之鱼被丢进大海,过了最初的慌张,是沉静的依恋,是欢乐的扑腾,是与海浪同频的起伏和撞击,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急迫和逼近,是惊雷劈开骇浪,她与他被闪电击中。  他紧紧拥着她,轻吻她耳垂,低低叹道:“你其实喜欢我,对吗……”还未等她回答,便沉沉睡去。  她借着投进来的月光去看他,手指细细描摹他的眼睛和鼻子,又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轻轻答:“是呀……”  眯眯笑了一会,忽又皱起了眉,杭陵只剩两日路程,若明日同行她定是避不开他,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她不想透露恩师的行踪,况且松哨之事他已经存了疑问,若再问起难免被他套了话去……  想到松哨,她悄悄掰开他的手,穿衣下床,在他落于地上的衣物中搜寻半日,方在一处夹层找到,一起的还有两枚刺杀丁戊德所用的松针,梁涘拿了松哨和其中一枚松针,月光下松哨泛着隐隐青光,她待收起,却听头顶传来声音:“你想做什么?”  她抬头,方才睡得沉稳的人此刻正眸光犀利看着她,方才的抵死缠绵变成此刻的对峙。  梁涘不及多想,指间一弹,江忱不妨竟中了她的迷香,只说了一声“你……”,身子复又瘫回床上。  梁涘匆匆收拾了行李,趁黑上路,她必须赶在他们之前见到谢不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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