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值深秋,上京城内秋风萧瑟,寒风席卷落叶,街边小贩无力的吆喝着,行人步履匆匆,一片萧条之景。

    城东昌毅侯府却人声鼎沸,丫鬟小厮有条不紊的穿行于亭台楼阁间,侯府门房还往街上撒满铜钱饴糖,引得孩童们争相拾捡,来往宾客行如流水,恭贺侯府老夫人寿诞,好不热闹。

    昌毅侯府西侧,暮山阁。

    不同于前院的热闹风光,暮山阁的几个丫鬟婆子,正在院里百无聊赖的吃果子闲聊。

    “王妈妈,你说这二小姐说来也是侯府正经嫡出的小姐,为何如此不得老夫人喜爱,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却被禁足,还连累我们不能去前院吃酒领赏,真是晦气。”喜桃愤愤的将糕点往桌子上一扔,残渣四溅。

    “嘶——”王妈妈白了喜桃一眼,伸手拂去衣裳上的糕渣。

    “你小点声儿,亏你还喊她二小姐呢,竟这般不尊主人。”

    王妈妈警惕的看了看禁闭的房门,压低声音笑道:“也幸亏咱们在这不受宠的二小姐手下过活,这一年也捞了不少油水,不差今日这回,这二小姐呀,到底是乡下来的,老夫人是怕她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故意寻个由头,不让她出去丢人罢了。”

    那几个小丫鬟听王妈妈这么说,都纷纷笑出声来。

    笑声穿过闭紧的房门,传入了许知意的耳中。

    暮山阁主屋装潢十分素净,竟半点看不出是侯府嫡女的闺房。

    许知意一袭素衣,正襟危坐在书案前,莹白如玉的纤长手指提着毛笔,往纸张上书写着这么。

    这是许知意穿书来整整一年了,鬼知道她这一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许知意,本是21世纪农科院的农学博士,连轴实验一星期意外猝死,醒来便发现自己穿到了一个身世悲惨的炮灰女配身上。

    许知意想了好久,才回忆起这本闲暇时随便看看的小说。

    原书女主是昌毅侯府千娇万宠、才冠上京的假千金许知欢,原主许知意则是爹不疼娘不爱,在乡野长大的真千金。原主在十六岁被侯府找回,十七岁被迫续弦给半截入土的老亲王。

    而这昌毅侯府,也只是表面风光,参与了震惊大楚朝野的贪污案,被推出去当了替罪羊,满门抄斩,许知欢因着不是真千金,且大义灭亲与原书男主三皇子萧珩一起查探了贪污案,才免于一死。

    后来许知欢进献了红薯等农作物,缓解了一场大旱,救助了无数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灾民。与三皇子和好如初,喜结连理,最终成了大楚皇后,成就了一段帝后佳话。

    而原主则是偷听到了老亲王才是贪污案的罪魁祸首,在十八岁生辰那日被折磨致死。

    原主刚入侯府时,不小心跌落池塘,因救援不及时,让她这个同名同姓的异世人……不是,应该是异世魂,进入了原主的身体。

    全书有关许知意的描写不过寥寥百字,现在却成了她现在必须要破的死局。

    许知意在侯府谨小慎微了一整年,昨日她故意惹怒了侯府老夫人,被禁足在暮山阁中,只因为,寿诞后,原主将要续弦嫁给半截入土的老亲王,而许知欢在会在今日暗中离开昌毅侯府,同三皇子一起前往泉州查探贪污案。

    今日,许知意必须趁乱离开昌毅侯府,离开上京。

    许知意仔细思索要准备的物品,细细的列了一张清单,一番犹豫之后,又将清单烧掉了。

    既然是出逃,那就怎么轻便怎么来,等出了上京城,再准备行囊也不迟。

    只是这户籍和路引,有些棘手。

    许知意曾经随着侯府老夫人出城上香,路过城门时仔细观察过,官兵并不会查看进出城的路引,只需交几个铜板,就能自由进出。

    出逃迫在眉睫,只能赌一把了。

    许知意打开房门,轻声唤道:“王妈妈。”

    丫鬟婆子闻声望去,就见二小姐一身素净白衣,腰肢纤细窈窕,泼墨般柔顺的黑发只用一根玉簪虚挽着,眉目间满是清丽温婉,饶是她们再看轻许知意,也不得不承认二小姐生了一副好皮囊。

    王妈妈小跑着叹道:“哎呦我的二小姐,怎么在这样大喜的日子穿的这么素净单薄,还不尽快回屋里去,仔细被风吹到。”

    “多谢王妈妈,”许知意垂眸,伤感道:“昨日我惹了祖母不快,被禁足在暮山阁中,只是连累了你们。”

    许知意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塞到王妈妈手中。

    “哎呦,姑娘可使不得。”王妈妈假意推辞着,像是实在抵不住许知意的热情,勉强收下了银子。

    许知意轻轻握住王妈妈的手,说道:“王妈妈您就安心收下,这是我请大家的吃酒钱,我昨日已经和大厨房嘱咐过了,为大家备了一副席面,现下应当是送到了西厢。”

    西厢是暮山阁下人居住的地方,离主屋有些距离,许知意这番新意,也是送到了王妈妈心里。

    王妈妈掩饰住笑意,惺惺作态道:“姑娘真是有心了,这般体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要是老夫人能多疼疼姑娘……”

    “我还要为祖母抄写佛经,就当为祖母祈福,以保祖母身体康健。”许知意眼眶泛起泪花,竭力装出一副乖顺的好孙女模样。

    王妈妈见许知意犹如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也放下心来,安慰道:“那老奴就不打扰二小姐了。”

    许知意见王妈妈一行人往西厢去了,立刻关闭房门,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男装,转眼间,温柔乖顺任人宰割的兔子变成了一只即将翱翔天地间的鹰。

    晌午,昌毅侯府前院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后院除了几个洒扫仆役,连巡逻的守卫都被调往了前厅宴席。

    许知意临走前引燃了一根浸满灯油的细麻绳,麻绳的末端就是极易被点燃的围幔。

    就用这把火,点燃昌毅侯府最后的辉煌吧。

    昌毅侯府西角墙根底下,有一个极为隐蔽的狗洞,现下,她正艰难的往外爬行中。

    许知意好不容易把屁股从狗洞里揪出来,还不忘把狗洞堵上。

    问许知意为何选了狗洞这个高危逃跑点,自是因为原书女主许知欢也是从这个狗洞中离开。

    跟着女主走总是没错的。

    她拍拍身上的灰尘,不禁感慨着。

    啊,是自由的味道!

    许知意一身布衣,故意在鞋里垫高了几公分,还往胸上腰上缠了几圈白布,故意把脸涂黑了几分,赫然就是一个清秀少年郎。

    上京城的晌午,街上行人并不多,许知意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也并不显眼,她平日里深居简出,几乎都没出过昌毅侯府的门,应当不会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让开——让开——”

    一队人马突然出现,在大街上飞驰,最前方的人骑着马开路,挥舞着皮鞭,就快冲到了许知意面前。

    许知意迅速避开,躲在角落里,用衣袖防止马蹄溅起的灰尘进入鼻腔。

    不远处,一人身着校事府绣金红衣,驾着白马疾驰而过。

    深秋的阳光并不刺眼,许知意抬眸看去,待看清来人容貌后,不由得怔楞片刻,那白马上的男人,迎着日光疾驰,利落俊美的五官没有任何的装饰遮挡便冲入许知意眼中,饶是她在21世纪见过各式各样的美男,面对如此美色冲击,也不禁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校事府指挥使巡街——行人避让——”

    许知意盯着白马上渐行渐远的男人。

    校事府指挥使?

    卫慎!

    “什么校事府指挥使,他就是个草菅人命的酷吏走狗!”身旁一个替人写信的穷秀才小声嚷嚷着。

    一旁卖包子的大爷赶忙捂住穷秀才的嘴:“小点声,你不怕死我还得养家糊口呢!”

    许知意掩饰住震惊的神色,她竟然遇到了卫慎。

    卫慎在书中的描写很少,但都不是什么好词,什么皇帝的鹰犬走狗,什么杀人不眨眼、草菅人命的酷吏,最后因为虐杀老亲王,被男主萧珩下令车裂而死。

    不知为何,许知意心头涌上些许不安,她回头看向昌毅侯府的方向,见那里冒出滚滚浓烟,便立即加快步伐向城门赶去。

    卫慎从街上疾驰而过,自然感受到了街头百姓愤恨的目光,不过,他不在乎。

    只是,他今日竟从这些人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怜悯。

    卫慎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量不高的布衣男子朝城门方向走去。

    呵,怜悯。

    昌毅侯府。

    “混账!”昌毅侯一巴掌扇向送书信来的小厮。

    昌毅侯夫人赶忙劝道:“侯爷您消消气。”

    “这是怎么了!”她高声质问不断磕头求饶的小厮。

    小厮赶忙捡起被昌毅侯扔在地上的书信,颤抖着双手递给昌毅侯夫人。

    昌毅侯夫人皱着眉接过信纸,越看神色越慌张,她将信纸捂在胸口哭喊着:“欢儿,我的欢儿……”

    这信纸是许知欢留给昌毅侯夫妇的诀别书:

    爹爹、娘亲、哥哥、祖母,欢儿自知不是您们的亲生孩儿,却平白享受十七年的细心呵护,我愧对知意妹妹,今日我自行离开侯府,望您们勿要怪罪。

    知欢敬上

    昌毅侯夫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喊着:“把许知意给我压过来,让她把我的欢儿还给我,还给我……”

    昌毅侯抱住夫人,见小厮没有动静,大声呵道:“还不快去!”

    小厮还没走出前厅,就见王妈妈哭喊着跑来。

    “侯爷,夫人,不好了——”

    “又怎么了?”昌毅侯不耐的揉了揉眉心。

    王妈妈哭着磕磕巴巴的说道:“二小姐……二小姐的屋子起火了……二小姐她……”

    昌毅侯夫人一听是许知意的婆子,呵斥着:“二小姐怎么了?”

    王妈妈约么着许知意大火里怕是不能活着出来了,索性心一横,为自己搏一个忠仆名声,她哭喊着:“二小姐在火里,老奴冒着大火实在是没能救出来,二小姐她……怕是不行了!”

    ……

    许知意紧赶慢赶,上交了两枚铜板后,终于顺利出了城门。

    她最后回望上京城,只见城内潜火军携着云梯匆忙往城东赶去。

    许知意深吸一口气,步伐轻快的离开了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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